《此生不允》西兰国度

40、第三十九章 你有无想过和我在一起

　　“我总是写不好，总是不知道要怎么写好。”我将头埋在双膝上哭道。不知为何，构思到一半的小说，早上起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写的文章都是垃圾。

　　张小敏走到我身边，极力地安慰道：“不，你写得很好，真的。”

　　张小敏总是不回安慰人，但是损人的伎俩倒是很高，我曾经和她斗嘴过几次，最后都是被她损到不行，直接举双手投降。和张小敏这样“大师级”的损人大王斗嘴，无疑是死路一条，

　　“你骗我，我都没用给你看过，你怎么可能知道写得好不好。”我的眼泪一下子掉在地板上，我也不知道，今天自己到底怎么了，总觉得异常地难受。

　　“何乐”，张小敏站在我面前，大喊着我的名字，又冲着我大叫道：“这条路你不是一直都坚持走下来吗？现在都已经取得不错的成绩了，为什么还要怀疑自己！”

　　我怔怔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她靠近，坐在我身边，缓慢地一字一句地对我说道：“你可以不要那么强逼自己，要是到时候还是没办法，我先养着你。”

　　不知为何，我忽然也感动到了。

　　可是，这是在怜悯我，不是吗？

　　我沉默着，只听见旁边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我看着她，问她道：“我真的很笨吗？”我那可怜巴巴的表情肯定把她逗乐了。

　　她对视我一笑，像是回答一个小孩子的问题般开心地对我说道：“你当然笨了，都毕业了那么多年了，连一部叫得上名字的作品都没有写出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直接捂住嘴巴，用傻笑代替着。

　　“张小敏，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自己的事，我不想要你反过来担心我。”

　　我攥紧了拳头，在心里面暗暗发誓着，下一次，坚决不可以在张小敏的面前落泪，那是一个多么软弱的表现，我不能将我的这一面全部呈现在她面前。

　　因为，那不应该是我。

　　日子又像行云流水般过去了。

　　这段时间，我的小说也得以顺利开展，在一些小型的杂志期刊上也断断续续地发表，也陆陆续续收到几家刊物的稿费，总算勉强能够支付我在上海的费用支出。

　　实际上，出来偶尔出去和一些小的期刊编辑谈过，我基本都是在我的房间范围内活动，对着14寸的笔记本，不断敲打着我的下一篇小说。住进这里之后，我就没有给过张小敏任何生活费，也没有支付过房租，我真的是一个很霸道无理的房客，租住着主人的地盘，却发号着主人的命令。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是一个可笑兼可悲的人物，毕业将近5年了，我竟然还入不敷出，基本上都是靠别人的救济才得以渡过毕业后五年的时光。

　　毕竟，这里不是N城，这里没有我需要的人脉，更多的是现实的无奈。

　　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的工作性质和艺术家的性质差不多，容不得别人在自己的作品上指手画脚，所以在妥协与否的抉择上，我总会选择坚守，所以我的作品大都在这个阶段流产。

　　“你为什么不来一个穿越剧之类的，把我写回唐朝，到时候我也可以像现在的电视剧一样，不断地出现在各个大屏幕上。”

　　有一次，张小敏跑到我的房间，给我出了个馊主意。至今我还记得当时我是怎么嘲笑她对文学的无知的。

　　在我无助且陷入迷茫的时候，张小敏曾经问过我，是否后悔选择从事写小说这个职业，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后来，我曾经尝试找过答案，直到今天为止，我仍旧没有后悔我的选择，因为在没有张小敏的日子里面，写小说是我唯一可以思念她的方式。我只有在下笔勾勒小说中的主人公的时候，才能够治愈她对我的伤害。

　　曾经有人说过，小说家是一个创造者，因为在他的世界王国中，可以任由事件的进展。

　　我很喜欢这样的称呼，因为，在我的世界中，至始至终，张小敏一直都和我在一起，一直都是我笔下的主人公，一直都陪在我身边。

　　那天的阳光似乎可以穿透厚厚的墙壁照射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韩东旭忽然打电话过来，说晚上约好了一起去吃饭，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然后立马转告了张小敏。

　　“什么？”张小敏满是疑惑地看着我，好像不敢相信这是我做的事情，“你竟然不经我同意，就直接答应他了？”

　　“你不是和他见过面吗？竟然还要这样大惊小怪的？”我头也不抬地说道，自顾地翻开着手中的书籍，没有理会她的意见。

　　“我不想去。”张小敏有点小脾气，自顾地走到阳台上晾袜子。

　　“为什么？”我冲着阳台喊道，“总得有个理由吧。”我不知道张小敏为什么一下子就直接拒绝了我的要求。

　　和韩东旭“复合”之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吃过很几次饭，韩东旭也来过我们宿舍几次，到最后，都是以欢乐收场。

　　我以为，三个人一起吃饭，似乎就是意见理所当然的事情，张小敏肯定也乐意接受这个邀请。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张小敏不耐烦地回道，扭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张小敏总会有理由不去，只不过我确实探不出，今天她要用什么理由来拒绝我。

　　我皱了皱眉头，合上书籍，跟在她后面进了房间，脑中思索着张小敏不想赴约的理由，难道在她眼中看来，每次三个人吃饭，总会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电灯泡吗？这种感觉不应该是韩东旭才有的吗？

　　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不停地盯着电脑屏幕，摇了摇头，俯下身子问她道：“为什么一下子不想去？我们三个人不都是经常在一起吃饭吗？”

　　“何乐，我觉得我真的不了解你。你心里面想着什么，你从来不肯和我直说。”张小敏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我能够感受得出来她的这一声叹气有多重。

　　张小敏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有点猝不及防。

　　我以为，她会给我一个合理的不想一起吃饭的理由，她的思维跳跃有点快，直接跳过中间的环节，将我拉到了她的话题当中。“那，你想了解我什么？”我坐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心怀鬼胎地说道。

　　“告诉我你所有的事情，所有的秘密。”张小敏回过头，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就像盯着一只苍蝇般，生怕苍蝇飞走了。

　　所有的事情？所有的秘密？包括我爱你？

　　这些你都愿意听吗？

　　我沉思了一下，歪着脑袋拽着嘴说道：“所有的事情，让我好好的想一下。”

　　顿了一下，我笑着说道：“这些事情，说来也是比较简短的，就是最近我的小说已经写得七七八八的，只从有了你的指导之后，我相信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而且这部小说，肯定可以发表。”

　　我偷偷用余光瞄了她一眼，我说得越激动兴奋，她脸上越是沉重，我不得不停止了说话，怔怔地看着她。

　　“你去死吧，何乐。”她冷冷地说道，转过身子盯着屏幕，不再理会我。

　　我想了许久，不知道今天的张小敏到底想要从我这里获取什么，站起身子不停地在她身后走来走去，我下意识地想到，也许张小敏想要知道的是，我和韩东旭的事情。

　　她想知道什么？关于我爱不爱韩东旭的问题？还是关于我爱不爱她的问题？

　　我双手用力地转移她的椅子面向我，见她愁容不展，我叹了一口气，缓慢地说道：“你想知道我和韩东旭的事情，对吗？”

　　她没有回答，眼睛却盯紧我的鼻梁，像是等待我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她想要知道我和韩东旭哪方面的事情，只是低着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视着她的眼睛，问道：“这样吧，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你就问我，然后我回答你就是。”

　　这已经是最大的妥协了。

　　“你和韩东旭进展到哪一步了？”张小敏迫切地问我道，好像月老迫切地想要知道他拉的红线是否牵对了人。

　　“什么意思？”我诈糊着想要蒙骗过去，这么私隐的问题，用以公开讨论，确实不是我的本意。

　　“废话，我问你，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她紧盯着我，像是拿放大镜直接套在我身上，观察我的脸色到底有无变化，到底我的回答是否真实。

　　“你自己问他去！”我觉得我的脸现在肯定涨得通红，被张小敏这么一问，我实在有点喘不过气，这种问题公然地出现在我和她的聊天内容上，是我所不能够承受的。

　　我站起身，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往洗手间里去，用冷水泼了自己一脸。

　　我要怎么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没有？代表着我对她的忠贞？代表着我和韩东旭只是名义上的情侣，并做着快乐的斋鸳鸯？

　　有？等到哪天她确确实实地知道这些事情的全部真相，知道韩东旭不过是用来掩盖事实的幌子，我要如何面对她？

　　她追了上来，站在洗手间门口，问我道：“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女人的可怕性就在于此，如果这个话题真的是她感兴趣的话题，即使你想要怎么逃避，她都会穷追到底。

　　我拉过一条干的毛巾，擦掉脸上多余的水，斜眼瞄了她一下，走进大厅，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假装不去理会她

　　。她凑到我身边，像一只偷腥的猫一样窝在我旁边，我有点哭笑不得，只能假装干咳地说道：“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让韩东旭回答吧，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

　　你总不会真的问韩东旭吧？

　　“算你狠！”张小敏瞪了我一眼，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着我说道：“你不要以为我问不出个结果。”

　　果真是一头倔牛。

　　菜都上到一半的时候，韩东旭才匆匆赶过来，嘴里不停地说着抱歉。

　　我没有理会他的抱歉，只是干瞪着他，原本说好了是他约我们吃饭，到最后竟然是我们两个女的在空荡的大厅里面等他，确实有点不快。

　　韩东旭解释道，是因为上海的交通堵塞太严重，他连续换了几个的士才赶过来的。

　　这话也许是真的，我看到他额头上渗出了汗水，连忙将台面上的纸巾扔给他。

　　他看了我一眼，有点感动，笑着说道：“谢谢。”我冲他点了点头。

　　张小敏已经趴在桌子上许久，有气无力地问我们道：“怎样，现在可以开动了吗？”

　　可怜的张小敏，我们在家的时候，因为住的地方离上班的地方比较近，几乎都是六点半就可以吃饭了，现在已经将近八点钟了，韩东旭才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也确实有点难为她了。

　　我笑了一下，柔声说道：“可以了。”说完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韩东旭，全部都是你的错。

　　“韩东旭，我差一点忘了问你，你和何乐，现在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吃到一半的时候，张小敏忽然停下手中的碗筷，侧过脸盯着韩东旭，毫无顾忌地问道。

　　你够狠，张小敏。

　　韩东旭干咳了一声，望着我，希望我为他解围。

　　我只是拽着嘴巴看着他们两个，没有发话。

　　废话，你爱怎么回答怎么回答，反正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到时候你们自个看着办吧，我是不想理会张小敏的这些问题了，这些问题已经让我烦了一个下午了。

　　“何乐怎么说？”韩东旭看着我，尴尬地笑道。

　　我不屑地笑了笑，没有理会，自顾地夹了一块铁板豆腐放到口中，权当自己是一个看客，看着这两个人的“东北二人转”。

　　不过，张小敏，你干脆就放过我们两个吧，经你这样一折腾，我和韩东旭真的是消受不了呀。

　　“我没问她，只是好奇地问一下你。”张小敏幸灾乐祸地看着我，她肯定估计到了，韩东旭会将这个皮球踢到我这边。

　　“那我说吧，”韩东旭放下手中的筷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爱她，我想要和她在一起，我现在就想和她在一起，永远。”

　　他在向她表明他的态度，像是向她宣示主权一样，宣告我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吗？

　　我心里顿了一下，看着张小敏，又看了看韩东旭，她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感动，而他的眼睛里面，却充满了坚定。

　　所有的事情，几乎就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变了味。

　　“何乐，你有无想过和我在一起？”韩东旭拉着我的手，深情地看着我，“我的意思是，真正意义上的和我在一起。”

　　我想，如果身边没有张小敏，也许我真的会再次融化在他的眼神里面。

　　“我想我应该出去一趟。”张小敏看着韩东旭的架势，悻悻地说道。

　　张小敏，知道错了吗？

　　你是在活生生地将我往韩东旭的身边推，你就是无时不刻地想要将我从你身边推开！

　　要不是今天晚上你的咄咄逼人，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我抽回我的手，脸上稍微出现了点气恼，低声说道：“韩东旭，不要闹了！”一边又拉着张小敏的手，对她说道：“不要出去，我和他之间的对话没有什么需要回避的。”

　　我明显感觉到，张小敏的手，是冰凉的。

　　她也许在为自己刚刚说的这些话懊恼，所以才导致手指头尖上气血不流通，双手才会如此冰冷。

　　张小敏浑身不自在地坐了下来。我察觉到她全身正在哆嗦，该死的，我心里面暗暗骂道。

　　原本是异常风平浪静的晚宴，一下子搞到这个局面，好像每个人都有心事般地，正在暗地里斗着，看谁射出来的箭可以提上伤到对方。

　　“我的意思是说，你搬出来和我一起住。”韩东旭拉着我的手，眼色严肃，再次强调着。

　　我从未想过，为了爱情，韩东旭也可以这般“厚颜无耻”。

　　他身上所秉持的那些理念和教养，一下子因为这份爱情而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并不是一份完美的爱情。

　　张小敏一脸不解地看着韩东旭，又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借故着去洗手间的理由走开了。

　　我是没有办法让她继续待在我们中间了。

　　这种感觉一定坏透了吧，当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别人的电灯泡的时候。

　　“你想干嘛？韩东旭！”我尽量沉着语气，压住心中的怒火。“你说过，吃饭的时候，只讨论公事，好端端地你扯到私事做什么？”

　　韩东旭端着装满茶水的玻璃杯，不解地看着我，睁着眼睛说着瞎话道：“不是我提起的，是她一定要我说出来的，不也是你想要知道的结果吗？”

　　韩东旭真的把他当成无辜的人了，好像他也是受害者一样，不过，他确实也是受害者。

　　这是我从来都不曾想到的。

　　“可是你不能这样问我！”我低声说道，语气坚定。我不想把大厅的所有食客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这样做只有两个后果，要么是我们成名，要么是我们被赶出大厅。

　　“可是我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想到你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快要发疯了。”韩东旭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我，一只手狠狠地捏着茶杯，我真的害怕他会将茶杯捏碎。

　　“之前我们说好了，我和你在一起，但是你允许我心里面爱着另外一个人，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

　　我用力地从他手中抽回我的手，不过他使的力气更大，我没有办法，只能干瞪着他。

　　“我反悔了！”韩东旭的眼神里面快要喷出火来，直直地盯着我，压低声音说道：“我以为我做得到，现在我才发现，你和她眼神对视的时候，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难道我要像个疯子一样，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面想着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面想着你？你真的要把我逼疯吗？”

　　我的脸上似乎笼罩了一层冰霜，我想我的声音听起来肯定很尖锐，因为我真的忍受不了韩东旭这样做。

　　“是你先把我逼疯的！”韩东旭用手捶到了椅子上，“而且，你只是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我现在没有说不允许你和她见面，不是吗？”韩东旭强忍着眼中的怒火。

　　“我做不到！”我气得浑身发抖，“韩东旭，你的绅士、你的优雅，都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在她面前，你就不能宽容一点，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做出选择呢？当初是你说过，可以接受我心里面有另外一个人，我并没有逼迫你。”

　　“可是我在逼迫我自己！”韩东旭压低了声音，愤愤地说道：“我逼迫自己，在面对自己的女人的时候，还要允许她心里面装着另外一个女人，最不能容忍的是，那个女人无时不刻地出现在她的身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真真正正地属于我。”

　　“我不属于你，韩东旭，你听着，我不属于你，我永远都不会属于你。”

　　我觉得我快要被韩东旭逼疯了，为什么一到这个问题上，他总会出各式各样的难题来“刁难”我呢，不是说好了，他和我，只是名义上的情侣，他允许我心里面爱着张小敏，而且他能够容忍我心里面爱着张小敏。

　　可是，为什么今天韩东旭却表现得，十足地像个疯子？

　　我想我那个时候确实很任性，因为我从未顾及韩东旭的面子，也从未顾及他的心情，如果换做是我，允许自己爱的人心里面装着另外一个人，还要假装若无其事地接受另外一个人，这确实比下十八层地狱磨炼还要痛苦万分。

　　为什么我就一点都不能体谅，还固执地以为韩东旭在无理取闹？

　　这也许就是印证那句话，爱情总是会让人盲目，我们只会对我们爱的人过于关心在乎，却总会忽视其他人的寻在，过分地要求其他人为了自己而做出无限牺牲。

　　古人说的确实正确，爱情中的人，总是盲目的，总是自私的。张小敏如此，我如此，韩东旭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