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允》西兰国度

27、第二十六章 为什么是我

　　“哎哟——”我踉跄不小心踢到了石板块上，差一点摔倒了。这果真不是一次愉快的开头呢，我心想着。

　　韩东旭摇了摇头，看着我，陈思了一会儿，根本不顾及我的叫喊声，一本正经地问我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哈——”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差点破口而出，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我的记忆怎么就只记得，刚刚我差一点跌倒的事实。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到他的眼睛里面闪着期望的光彩，在黄昏的照射下，竟然显得如此温馨。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怯怯地说道：“我懂。”

　　废话，我当然不懂，我压根不懂你刚刚说了什么，我记得，刚刚吃过晚饭之后，你就来我家，说要和我出来散散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一概不知，更加不知道你刚刚在我旁边到底说了什么话。

　　“真的吗？”韩东旭激动起来，抓着我的肩膀，我看到他的样子，又不好让他重复刚刚的话，只能点了点头。

　　点头之后，我将目光移到了别处。不知怎么的，走在谏新路上看N城，竟然发现今天的N城在余晖下，变得十分瑰丽。就好像整个N城，一下子由黑白色变成了色彩绚丽的城市，就连冬日的凛冽，都变得温柔。

　　我忽然觉得夏天好像准备来了，虽然整个城市的所有事物都在显现冬天，这并不妨碍我对夏天的盼望。

　　我们就这样，慢慢地走着，韩东旭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却是很少说话。我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淡淡地问韩东旭道：“我想问，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我？这一切的一切，仅仅从酒吧的第一面开始，就注定我和韩东旭两人要走一段曲折且悠长的道路吗？

　　他真的被我的这一句话吓到了，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我。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心虚，忍不住低下头，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其实你可以不回答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句话，我竟然觉得，这句话不应该出自我的口中，至少，在这段关系中，我和韩东旭，只是互相选择。

　　冬日的余晖总是短暂的，即使我们之间沉默着，华灯初上的道路上，更显得我们两个背影的孤单。韩东旭不自然地将手放在身后，沉重地问我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的心一下子变得十分地烦躁，只能敷衍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心里想着什么，也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

　　因为，像韩东旭这样的男人，像我这样的女人，在酒吧相遇，可以演变许许多多的结局，我只是想不出，为什么到最后，韩东旭真的牵到了我的手。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你了。”韩东旭冷不防地抓起我的手，神情地对我说道：“何乐，请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这些年以来，我一直在等着你长大，做我的女朋友，成为我的新娘。”

　　他轻轻地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唇上，情意绵绵地说道：“等到我可以牵着你的手，满世界地跑，我要向全世界昭告，你是我的，是我韩东旭的。”他一直在重复着“是我韩东旭的”。

　　他那温柔的语音，在我耳边耳语着，我只是无力地回应着他，享受着在他怀里的感觉。我真的要开始第一段真真正正的正常人的感情了，对吗？

　　可是，等一等——

　　“韩东旭，你以前就认识我了吗？”不然，什么叫“一直等你长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急忙回过头，猛地一下抬起头，刚好撞上了韩东旭的下巴。

　　韩东旭“哎哟”地叫了一声，他松开了放在我腰间的手。他假装很生气地闷声道：“我好久之前就认识你了，只是你一直没有将我放在心上而已。”

　　我满是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只见他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欲言又止，慢慢地说道：“你是否记得那一年，你还在上海的时候，董彦是不是去看过你？”

　　我想了一会儿，大三那一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这就需要介绍我的另外一位高中同学董彦了，当时他是我们班的副班长，而我是班长，不过他的成绩远远不及我的优秀，最后，倒是去了一所在南京的二本学校，离上海不算很远，即将升入大三那年的暑假，他确实从南京路过上海。

　　可是，等等，那时候我的印象中，我和董彦见面的时间没有超过一个钟头，我当时对韩东旭没有任何印象。为什么我会对他一点都没有印象？

　　韩东旭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我怔怔地看着他，脸上满是尴尬，又不好意思说实话。

　　不过，不管我说实话还是假话，韩东旭早已从我的脸上辨别出来了，所以才给了我那么一记。“别想了，你当时压根就没有把我当人看。”韩东旭狠狠地说道，刚刚那一刻的温柔眼神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我承认，我确实没有多大印象，我只记得当时董彦也仅仅是路过上海而已，并不是专程来看我。”

　　我顽强的“狡辩”道，话语刚刚说完，我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还有——”我大声叫道。

　　“还有什么？”韩东旭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他当时好像带了一个搬运工……”我的声音低了下去，搬运工？

　　我的脑子是不是烧到了，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结论，好像那时和董彦一起过来的那个人，一直都是站在董彦身后，一路没有说话，都是帮忙拎行李的。

　　“搬运工！”韩东旭大叫了起来，“我的样子看起来很像搬运工吗？我怎么可能看起来像是搬运工！”

　　我偷偷斜眼看了韩东旭，见他好像真的因为这件事情，情绪变得有点激动，便安抚道：“其实也不是搬运工，当时你好像一直躲在董彦身后，我也就没有注意，还有，董彦也没有和我介绍起你呀。”

　　不管怎么样，董彦同学现在已经出国了，如果韩东旭要算账，到时候让他自己和远在美洲的董彦自己争论去吧。当然，我知道这样做确实有点对不起董彦同学。

　　“你这个强词夺理的女人！”韩东旭恶狠狠地瞪着我，严厉地说道：“但是董彦有和你介绍过我，绝对有的，而且还不止介绍了一次，你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真是个麻烦且纠结的问题！

　　我嫌这个问题麻烦，是因为我刚刚对韩东旭撒谎了，撒谎的后果是，需要找另外一个谎言来圆谎，这个谎言会变得越来越大。我觉得这个问题纠结，是因为韩东旭现在一直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缠，刚刚也许自己就不应该问他这个问题。

　　“怎么，我没有印象又怎么了的，你现在还不是追到我了！”我使出“恐吓”的说话，韩东旭总是会“屈服”在我的这些“恐吓”之下。

　　“是啊，我是追到你了。”韩东旭拉着我的手，淡淡地说道：“我追到你了，那你是否允许我现在为以前的那个你，生一点点小气？”

　　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伴着他那浑厚的嗓音，整个语调听起来，我竟然没有办法说出拒绝。

　　“可是，”我定定地看着他，又继续说道：“我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你当时会对一个不记得你的女孩产生那样的感觉呢？”我没有明确地指明是什么感觉，因为作为当事人的我，在那样的情况下，无端端地被一个男人爱上，我也是一时糊涂着。

　　“不知道呢，”韩东旭叹了一口气，淡定地说道：“我也不知道，现在都过去了差不多5年了，我竟然都不知道我对她的爱 ，竟然还能保持到现在，闻起来还是那么新鲜。”他说着，又用鼻子用力地嗅着空气，我忍不住笑了。

　　韩东旭看到我笑得合不拢嘴，靠近我身边，拉紧我的手，深情地说道：“其实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第一眼的时候就爱上那个女孩，就像男人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一见钟情’般，女人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香水的味道，对我来说，你就是那么特别，就是专门为了我而来的。”

　　我避开他的眼神，从他的手中抽出我的手，摇了摇头，咬着嘴唇勉强地说道：“我还是不明白。”

　　“我是在想，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竟然还能够那么热情地享受大城市里面的节奏，她出身卑微，却不卑不亢，从来都没有将这一切当做自己的负担，反而是积极地去改变自己的状况，更甚的是，一边做兼职一边陪我们的你，那个时候竟然快乐得像一只飞出鸟笼的鸟儿，我真的知道你心底的快乐泉源是如何造就这样的奇女子。”韩东旭一步步地靠近我，抓起我的手，紧紧盯着我，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想我知道答案。

　　那一年，董彦路过上海，提议和我碰一面。实际上，董彦的想法是一时兴起而已，我早上9点钟才接到他的电话，说12点要碰一个面，致命的是，当时我和张小敏互相分配好了任务，我在上海火车站附近派发纸张，而她则去汽车站附近。

　　当然，收入的话，七三分成，因为张小敏负责联系商家，而我只是出劳力而已。不过，我愿意经手这样的工作，因为这样的兼职工作，让我更加觉得，整个大学期间，我可以独立地养活自己。

　　“如果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今天我肯定会腾出一天时间陪你。”我抱歉地和董彦说道，还不忘往他身上塞两箱宣传单。

　　“我只是路过，在这边转车，是比较匆忙。”董彦将行李丢给另外一个人，吃力地扛着两箱宣传单，小跑跟在我后面。

　　“摆放在这里吧。”我指着路边一个空地上，对董彦说道。说完，火车站已经有人陆续过来，我不停地往他们身上塞着宣传单。

　　这堆将近有9千张的宣传单，是一个媒体公司宣传的，上面既有宣传公司，又又找工的意向，反正我是不知道张小敏是从哪里领来这些，我只知道派发，想着和张小敏约定，谁能提前完成任务，今晚另外一个人买单，我就觉得异常地激动。

　　“反正我是没有办法陪你在上海乱逛了，而且你只在上海停留一个小时，”我看了看董彦，直接将手中一叠宣传单放在他手上，笑着说道：“那就委屈你，来上海派发一次传单吧。”

　　我不容他拒绝，只是往他手上堆，我竟然也没有时间去顾及董彦脸上的表情，更来不及想到我们身后还站立了一个韩东旭。

　　“你用不用那么拼命啊？”董彦语带双关地问我道。

　　我没有多想，也顾不及多想，却激动地说道：“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赶快将这些宣传单派发出去，之后的事情，我是想不了的，快乐地做好眼前的事情，其他的东西能够放在一边的，就先搁在一边。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后来呢？”韩东旭问我道。

　　“没有后来了啊，后来你们就走了。”我大言不惭地说道。

　　“不对！不对！”韩东旭叫道，“整个中途，你忘了，当时董彦给你介绍过我，至少说过我的名字，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我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强颜说道：“也许有吧，许是现在我是想不起来了。”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那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情，我的记忆中，只停留在当天是我第一个将宣传单发放完的人，晚上出去庆祝的时候，我和张小敏都玩得很开心，我们还约定着下次还要这样做，当天晚上，张小敏还特意跑到南京路商业街的一家品牌店里面买了一件打了特价的裤子，那些回忆仿佛历历在目地在我的脑海中浮现着，我甚至听到了张小敏的笑声。

　　可是，为什么韩东旭那么高大的身影，却至始至终没有出现在我的记忆之中呢？

　　我想，人真的是一种学会选择记忆的动物，而所有的这一切，我的眼中，只有张小敏，而在韩东旭眼中，只是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当年站在火车站马路对面派发宣传单的何乐。

　　我才知道，韩东旭，迷恋的，是那个早已沉寂在爱河的我，只是当时没有人知道，我不知道，张小敏不知道，韩东旭不知道。

　　什么时候，这种看似爱情的东西，竟然能够在三个人之间，产生如此微妙的变化？

　　韩东旭冷不防地将我拥在怀中，就像这样的拥抱，我竟然享受在他怀抱里面的温存，至少，我知道，韩东旭的怀抱中的世界，对我而言，永远是生机勃勃的夏天，炽热而明亮。

　　我们就互相拥抱了许久，没有人打破这种突如其来的寂静，好像世界就只有我和韩东旭两人，在地球上放肆地拥抱着彼此，忘情地将自己投入到这份感情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过了好长好长的一个世纪，韩东旭温柔地将我的头发放到背后，深情地看着我，轻轻地吻了吻我的额头，柔声说道：“以后有机会我也会像你一样勇敢，在众人面前请求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我没有回话，享受地看着他给我带来的独角戏，心里面却忍不住升起一阵阵暖意。韩东旭读懂我的心，就像我读懂张小敏的内心一样，只是，我们从来都把握不了我们爱的人。

　　我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表情，脸上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感动，即使心里面已经泛出了泪花。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韩东旭面前，总是这样，难道是因为太害怕韩东旭看透我的内心，才将伪装的面具无时不刻地带在身上？

　　韩东旭看着我，皱了皱眉，突然想到自己刚刚的话有点自相矛盾，立即说道：“不，到时候我不应当在众多人面前请求你做我的女朋友，因为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我可是得到你爸妈的允许的。”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他这般模样甚是让人觉得可笑，我一下子笑了起来，他摸着头颅不自信地说道：“到时候，我要在众多人面前请求你嫁给我，以补偿你向我告白的损失，好吗？”

　　我愣了一下，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皱了皱眉头，平静地说道：“到时候看你是否有那个本事了。”

　　韩东旭淡然地笑了，一把拉住我的手，深情地对我说道：“我想清楚了，不管你的以前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故事，我全部不想理会，我也不管当时是什么状况，你让我成为你的男朋友，现在我觉得我真的捡到了一个很大的便宜，我感谢老天爷给我这么个机会。不然，我可能一辈子都追不到你。”

　　被韩东旭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在韩东旭眼中，追我就是那么一件难以登天的事情。我假装难为情地说道：“你可以不追的嘛，这个世界，好女人不是一大把嘛，我不一定就是好女人。”

　　韩东旭望着我，嘴巴不由自主地做了个O型的形状，紧张兮兮地对我说道：“何乐，我说了那么多，直到现在，你还不了解我的心吗？我想说的是，感谢老天爷给我找个机会，我一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不会让你从我身边溜走。”

　　“额——嗯。”我支支吾吾地回应道。我直到，或许我只是不想知道而已，韩东旭，见你的第一眼，和你走过的那条街，我一早就知道你的心意，即使两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你和我之间，并没有说出一些骇人的话，但是我只是一直不想知道你的心意而已，不是吗？

　　“我不管你以前有什么故事，从今天起，你是我的。”韩东旭见我支吾的态度，拉起我的手，直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可以将我的心窝看穿，又似乎已经将我看穿。我很不自然地低着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自己觉得十分心虚，不想被他全部看穿，自顾地看着地面。

　　我的以前，没有任何故事，只是纯粹的一张白纸。我承认，刘博确实牵过我的手，可是我和刘博之间，仅仅停于牵手的程面上，我从未承认过刘博是我的男朋友，也从未将他归类到我的男朋友行列。

　　我想，我可以完完全全地忘记过去的所有故事，可是我却仍旧骗不了自己，印象现在的我，心里面，不是正在装载着一个人吗？韩东旭，在这个起跑点上，你就已经输了，不是吗？

　　夜晚竟然就在这一刻间降临了，就像是专门为我设置的一样。樟彭路的路灯，在华灯初上的时刻，竟然有另外一番色彩。

　　韩东旭白色的衬衫，安静地站在路灯下面，淡淡地看着我，那份浑然天成的自信，将韩东旭的整个姿态暴露无遗地展现在我的面前。我忽然觉得，如果我在遇见张小敏之前，就早已认识这样的韩东旭，我会不会是现在这种状态？

　　或者，如果我在张小敏还没有住进我的心里面的时候就爱上韩东旭，今天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我不知道我对韩东旭到底是抱有什么样的感情，也不知道我对这份感情的责任有多重，心里却像小鹿一样乱撞，一直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这种感觉似乎变得十分微妙，就像恋爱预备前期的暧昧阶段，有种情愫总是不可言喻的，确实是自己无法控制的。可是，我真的要陷入这张韩东旭为我编织的情网了，对吗？

　　韩东旭见我没有答话，站在原地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柔声对我说道：“将那些历史尘封，和我一起重新开始，好吗？”

　　他没有等到我的回答，直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睛，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表情凝重地说道：“还有就是，我爱你。”

　　还有就是，我爱你！我的脑中一直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我竟然笑了，就像是幸福般地笑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愿意沉醉在韩东旭的温柔之乡中，只知道，此刻的自己，此刻的笑容，真的是出自我的内心。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韩东旭也笑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大笑起来，他不停地挥动着他的双臂，动作有点夸张，朝着小区马路对面的黑暗挥手。

　　“干嘛啦你，不要影响市容。”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