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引狼入室》唐五毛

15、血祭

　　藏剑山庄是有着结界保护的，所以其气候体系自成一体，虽然山庄是白雪皑皑，然而乘着渡船一直往扬州走，那雪便渐渐地没了。扬州没有下雪，倒是下雨，天阴沉沉的似乎快要塌下来，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接连不断的雨点声时大时小，敲打在茅檐上，犹如棋子落在棋盘之上。龙牙安静地坐在城门口不远处的茶馆里，面前的茶都凉了好久了，却还是没等到叶霄沫回来。他伸了伸腿，这里的一切似乎还没有怎么改变，老板娘和店小二因为雨太大了，躲在了茶馆的一角，许是雨声太烦，茶馆今天并不如以往那般热闹。老板娘说，最近这些天都不知道怎么了，经常阴雨连绵，害得她生意也不好了。龙牙没有说什么，一直空着的对面座位，却出现了个老人家，他抬头一看，发现正是当初捆了他和叶霄沫的梵星。说起来真是有趣，他这一捆，就把他们俩捆在了一起，龙牙都要怀疑，那到底是不是月老的红线。

　　“施主，好久不见。”梵星朝他笑了笑，手掌还攥着那串佛珠。龙牙想起旧事，忽然觉得这人也没那么坏了，没有他，或许就没有他和叶霄沫的今天，便也笑了，道：“大师你还呆在这儿啊。”

　　“本来前段日子是想走的，可是遇上故人，天公又不作美，只好耽搁了。”梵星这般道，龙牙点了点头，发现他腰间挂着枚玉佩，看成色，那是上佳的料。一般来说，像他这种老僧人是不太可能有这么贵重的东西的，龙牙的视线便不禁在其上多留了几分。

　　“大师，你这玉佩……”

　　梵星立刻就明白他想说的了，呵呵一笑，解释道：“这是一位……故人的遗物了。”

　　“噢，抱歉……”

　　“没事，事情都过去很久了。”梵星大师拄着拐杖，“最近她弟弟不知怎的就找到了我，我这才知道她已经去世了。”

　　“不会是你年轻时招惹上的女妖吧。”龙牙不禁调笑道，然后梵星大师似乎愣了一下，连忙道：“我跟她不过是深交挚友而已，施主莫要乱说。”

　　“行啦行啦，”龙牙也不拿他说笑了，“说起来，当年也多亏了大师，才得以让我遇上……命定之人。”

　　梵星大师面容慈祥，“你们俩是上天注定会相遇的，所以不论贫僧当年是否遇上你们，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只是……”

　　“只是什么？”

　　梵星大师皱了皱眉，有几分担忧：“只是呀，你们俩的姻缘之路注定是有几分坎坷的，有什么事情的话，一定要相互理解……”

　　“怎么会嘛，我跟他虽然有时候会拌嘴，但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没有的话，就最好……”梵星大师看了一眼茶馆外，那雨已经开始渐渐小了，便套上了蓑衣，道：“时间不早了，贫僧也该先告辞了，有缘的话，希望能跟施主再会。”

　　“行了，大师有缘再见吧。”龙牙站起来，双手抱拳作揖。

　　梵星离去的时候，向着扬州码头的方向走，他便顺着那边望了过去。阳光骤现，远方的水面上形成了一道绚烂的彩虹，有几分炫目。龙牙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搭了个小架子，远远就看到在那水天相接的彼方走来了一个人。衣袂翻飞，发尾飘扬，金色的靴子似乎就是踩着彩虹、朝他而来的。昔日那个青涩的少年，如今也成为了愈发成熟的青年了，龙牙往前走了几步，一把就抓住了来人的手。

　　“回来啦！”

　　叶霄沫愣了愣，抬眼看着对面那人笑得一脸灿烂，心莫名其妙就揪了起来。“嗯。”

　　“怎么，你爹没说什么吧。”

　　“没怎样，不过他说我好歹回到扬州了，就别经常往外跑了，还有……”

　　“还有什么？”

　　叶霄沫停了下来，“他说我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成家立业的事情了……”

　　“我不许。”龙牙立刻就拉长了脸，“要这是真的，我立刻带你私奔。”

　　“我没答应啊，”叶霄沫浅笑，“无谓拖累了别的姑娘。”

　　“反正呐，你有我就够了。”龙牙拉着他在扬州城附近到处转儿，沿着小路一直走，漫无目的。叶霄沫眼角瞄到他的那把长枪，心中有几分不舒服，便故意道：“你这枪，也用了够久的吧。”

　　“是啊，确实挺好使的，也懂我。”

　　“你没想过换一把……？”

　　“换？”龙牙摇了摇头，“换倒是没想过，再造一把还可以。”

　　“你想要什么？”

　　“摧城啊。”龙牙说着又问，“你是藏剑山庄出身的，会不会造长枪啊？”

　　“那当然会，不过一把摧城耗的时间和金钱可不少，即使是本少爷造出来，也是不能免费送你的。”

　　“不会让你白干的啦，媳妇儿。”龙牙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袋子，“东西都在里面了，玄晶和陨铁，还有钱。”

　　叶霄沫打开锦袋一看，便问，“这是你从哪里搞回来的？”

　　“这些年帮宁致远跑腿慢慢存下来的。”

　　叶霄沫低着头道，“你想要一把神兵吗？”

　　“谁不想要？”

　　叶霄沫抬起头，鼻尖刚好就擦过凑过来的龙牙的鼻子，见到对方的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他静默了一下，问：“如果真的很神，你会放弃你的碎魂吗？”

　　“嗯？这之间有可比性吗？”

　　“有，”叶霄沫咬咬牙，“那不是我做的，所以……所以我看着不顺眼。”

　　“连这样的事情都要吃醋吗？”龙牙刮了刮他的鼻子，叶霄沫定定地看着他，“我不是开玩笑，我说真的。”

　　“诶，为什么？”龙牙一脸的无辜。

　　叶霄沫心想你不就是放不下你的旧情人，哪来的那么多借口，“你坦白说吧，有没有什么是瞒着我的？”

　　“啊，能有什么？”

　　叶霄沫又静默了半晌，才道：“关于……关于你的这把碎魂的，我觉得它似乎不太简单……”

　　“噢，这个，”龙牙挠了挠脑袋，“它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我欠她太多，对不起她……算了，那些事我不想再想起了，不说了。”他说着就伸手抱了抱叶霄沫，叶霄沫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动作，任由他抱着自己。

　　“真难得，你居然没有嫌弃我。”

　　“反正……也没什么机会了。”

　　“嗯？”

　　“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分离两个月，好让我专心造你的这把武器。”

　　“两个月，那么久？”龙牙把他抱得更紧了，“不行，我也要跑你们山庄去！”

　　“你找不到我的。”叶霄沫翻了白眼，“我会留在神剑冢，一般人进不去。不就是两个月左右，等等就过了。”

　　“两个月可长了啊，小少爷。”

　　叶霄沫忽然就笑了，摸了摸龙牙的脸，轻轻道：“我一定会给你……打造一把绝世神兵的。”

　　“唉，好吧。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真赶，”龙牙嘟囔着一把就把他给抱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你今晚就别指望能睡了。”叶霄沫忽地就红了脸，“你给我收敛点！”

　　“珍惜时间！现在立刻就能干！”

　　“喂喂喂你……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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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早上，叶霄沫几乎就起不来了，龙牙还是生龙活虎的模样，还一路上缠着他，想留他多几晚，但还是被叶霄沫给拒绝了。他心里已经打算好了所有的事情，并且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他这人这辈子里认定了的东西就不会再变，固执得很，也愚蠢得很。他想他想要完成的事情都几乎完成了，走过不少地方，与一个一直喜欢着的人相恋，然后，再完成一件惊世的作品。这样，便够了。

　　在藏剑山庄呆着的前几天，叶霄沫一点都不慌张，每日去给父亲等长辈请安，去祠堂给列祖列宗上香。他算好了最后的七七四十九天才开始造这摧城，所以这段日子就当修身养性。叶霄沫那常年在外漂泊的哥哥叶霄笙也恰好回了家，两兄弟也就整天黏在一起，仿佛就像几百年前那般。

　　叶霄笙跟叶霄沫向来是无话不说的，而且他也特关心这个弟弟，有次他爹跟他提起，说叶霄沫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成亲了，他才忽然记起自己从没关注过自家老弟的感情状况。叶霄笙问了叶霄沫好几次，都被对方给搪塞了过去，他倒是很想知道自家弟弟喜欢怎样的姑娘，只是一次都没问出来。后来他弄了几壶桂花酿，硬是把答案给逼出来了。

　　这么一问，叶霄笙真是气得要提上两把剑去找那只叫什么龙牙的老狼妖。这家伙居然把他最疼的弟弟给抹吃干净了，而且恰恰就是叶霄沫还没化成人形时候遇上的那只。叶霄笙此时此刻真是无比后悔，为何当年自己要支持叶霄沫去跟那只狼妖交朋友，然后就害得自家弟弟患上了单相思，再后来，把自己也给赔进去了。

　　叶霄笙握拳的时候，叶霄笙已经醉的在说胡话了，什么他跟那个龙牙之间已经完蛋了，他还要给他打造一把摧城。叶霄笙更加是觉得这弟弟不争气，“分了就分了，干嘛还要对他那么好！？”

　　“哥……你有试过那么喜欢一个人吗？”

　　叶霄笙愣了愣，“我、我是没有，但是我一定不会喜欢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

　　叶霄沫趴在桌子上，醉意醺然，“呜呜，你没试过当然不知道……最可惜的是，我喜欢他，但他不喜欢我……”

　　“嘿！你可是藏剑山庄的少爷！大把大把的好姑娘等着你，何必呢！？”

　　“我只要他啦！”叶霄沫拼命地捶打石桌，“我要他一辈子都记住我呜呜呜……”

　　叶霄笙扶额，“你醉了，算了不说了，你个笨蛋！”

　　“我没醉，我还要喝……”

　　“我送你回房去。”

　　“呜呜……不要！！”

　　“听话！我可是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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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般折腾了大半天，叶霄沫最后还是被他哥带回了房间，第二天起来他除了头疼以外，就记不起发生过什么事。喝过了醒酒茶，他算了算日子，发现是时候入神剑冢了。然后他带好矿石材料工具，还有一套文房四宝便入了神剑冢。

　　在这四十九天内，叶霄沫不吃不眠，全心全意地把自己毕生心血都倾注在了那柄长枪之上。看着那枪逐渐地成形，叶霄沫心中就有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同时，又有些许心酸。他进来的时候吩咐过守门的人不许打扰他，否则会令他分心，那些个藏剑弟子便乖乖地听他的，再也没有进来过。他们每天只听到打铁的叮当声，几乎是日夜不断，而每日送进去的饭菜，都没怎么动过，看得出叶霄沫只喝了几口水，便又开始工作。那神剑冢的剑炉跟天上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如出一辙，只不过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相闻世间只有两件这样的神器流传了下来，一个就在天界，用来炼丹；还有一个就在藏剑山庄，以打造世间最凶悍的神兵利器。当然，除了这些必备材料与工具以外，还需要铸造师们倾尽心血去铸造那么一件神兵。铸造神兵不同一般兵器，好的兵器是会吸取人的精、神、气的，叶霄沫这样的小妖怪也不能免俗。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却还是坚持了下去。

　　手中的铁矿逐渐地融成了长枪模样，顶端正锋之侧，横有月牙。在第四十八天的时候，叶霄沫看着那在三昧真火中沐浴着的摧城，忽而就有一股甜意涌了上喉咙，然后他一时没忍住，便见一股腥红喷溅在了地上。叶霄沫静静地看着地上的血，嘴边还垂着血滴，立刻就明白了什么，便去翻找他带进来的那套文房四宝，随即就书了一封信。

　　写完以后，他擦干净了嘴边的血，向门外的人交代道，“十二个时辰以后，你们过来取这枪的时候，也带上这封信，那是这支枪的主人。在这期间，不能进来，千万。”

　　小弟子不懂，问，“师兄，为何你不自己出去给他呢？”

　　叶霄沫笑了笑，道：“我想在神剑冢留一段时间，不出去了。”

　　“陪我玩吗？”

　　叶霄沫迟疑了一下，终究是点了点头，道：“即使你要走，我估计也不会走的，但前提是你要听话，不然我就走了。”小弟子忙不迭地点头，说罢叶霄沫就转身把大门给关上。

　　那火又热又烈，似乎瞬间就能把人给焚烧殆尽。叶霄沫脸上淡淡的，朝着那剑炉走了过去。他想，这样子，你就该记住我了吧。几乎是那一刻，他轻轻一跳，便跃进了那熊熊烈火之中，然后有什么东西在火中发光发亮，似乎是一只火鸟，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了。同时，神剑冢中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门外的弟子愣了一下，就想推门而入，然而他想起了叶霄沫的话，便又迟疑了。不过因为叫声很快就消失了，他便没有怎么在意。

　　待到十二个时辰以后，那弟子进门的时候，只看到那三昧真火已经灭了，摧城就那般凌空立在了炉口之上，闪耀着奇异的光。一边的地上放着一套衣服，那是叶霄沫的外套，金色的南皇。衣服上还放着两封信，一封的收信人是龙牙，另一封则是叶霄笙。小弟子立刻就意识了不好，连忙冲了出去，让人报信喊叶霄笙过来。

　　只是当叶霄笙赶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弟弟真是个彻头彻尾、固执到死的笨蛋，他应该早就意识到这点才对。在藏剑山庄那么多代的弟子里，不是没有这样的甘于自我毁灭的铸剑师，他们为了制造出绝世神兵，就会在最后一刻跃进火里，想要把自己的灵魂献给这把没有灵气的兵器，最后那铸剑师便会变成剑灵，守护这神兵。只是他们一辈子都没法投胎转世，被逼着锁在小小的剑鞘里。如果剑毁了，那么魂魄也就没有了。他知道他弟弟叶霄沫不是这般疯狂的铸造师，但他之所以这样做，理由一定很简单。

　　他强忍着眼泪低头看怀里的衣服，视线就落到了另一封信上。信封端端正正地写着两个字：“龙牙”。叶霄笙立刻就明白了什么，他想不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必须……找到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