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平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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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的春季及短，罕见的一场春雨过后，冲刷走了喧嚣与尘迹，城外的尸体与血渍不知何时被什么人悄悄处理干净，一切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一袭黑衣的少女，泼墨的长发直直垂在身后，双手负后，手中的金丝已经收了起来。
皇后站在平城城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车马，还有那躺在城门西角的思过石，她走过去，双手轻轻抚过那块巨石，被岁月打磨了几百年的石头，一个激灵，忙将手收回去。
“这里，我来过。”皇后忽然说道。
“娘娘，您十二岁时和顾先生来过这里。”端木恭敬的答道。
沙漠，漫无边际的沙漠，毒辣的太阳悬在头顶。
“顾师傅，顾师傅，你坚持住，等出了这片沙漠，咱们就可以到西域了，到了那里，咱们就想办法到中原去。”沙漠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扶着一个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的男子。
“小穆，你回去吧！”男子答道，“我恐怕撑不到那里了。”
“不会的，顾师傅，你一定可以，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可以到蒲昌海了。”女孩的声音中带着哭腔，“顾师傅。”
男子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激动地说：“小穆，你不要闹，快回去，你知不知道蒲昌海东边有流沙，一不小心你也会没命的。”
“我不回去，顾师傅不在了，我回去做什么。”女孩拼命摇摇头。
“咳咳。”男子咳出了血，“回去，小穆听话。”
“顾师傅，你别说话，前面有绿洲，上次我和哥哥来这里见到的，咱们再走走，就有水了。”女孩说道。
男子苦笑着摇摇头：“有水也没用，我这个身子挺不了多久了……”说着身子一倾，倒了下去，女孩身量小，扶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子倒下。
“顾师傅，顾师傅，我给你运功疗伤，我给你运功。”女孩用哭腔说道。
男子握住女孩的手，说道：“别费力了，没有用的，傻丫头，快回去吧！”
“我不，”女孩拼命的摇头，“我要带顾师傅回中原，我要帮顾师傅找到五皇子和七公主，我……”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出来了。
“傻丫头，你为什么这么傻呢？”男子说道。
女孩扑到男子怀里，放声大哭道：“因为我喜欢顾师傅啊，我喜欢顾师傅，我想帮顾师傅找到最在乎得人，我想让顾师傅可以开心，哇-------”
“小穆，抬起头来。”男子轻轻说道。
女孩抬起头，脏兮兮的小脸上泪痕交错，眼中充满了疑惑。
男子擦了擦她眼角的眼泪，笑着说：“小穆，在沙漠里，眼泪都要珍惜。”
女孩抿抿嘴，点了点头。
“不要哭，咳咳。”男子虚弱的说。
“顾师傅，我不哭，我不哭。”
“你是我收的最后一个徒弟，咳咳咳……也是最了不起的徒弟，咳咳咳……”男子眼中带着笑意，不舍的看向女孩。
女孩还是拼命点着头，不想让男子看到自己的眼泪。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不会的，没有，”女孩语无伦次的说，“师父，师父还要去找人呢，还要……”
男子虚弱的说，“咳咳，小穆，将来，你要是碰到他们，咳咳，替我带句话给他们。”
“不，师父自己去说，师父，你要挺住。”女孩看着男子干裂的双唇，“师父，我去找水，你等我，等我。”
女孩要起身，被男子抓住右手，“小穆，替我告诉他们，要好好……好好活着，不要报仇。”
“不……”女孩摇着头，又大哭起来，“我不要你离开，我去找水。”
女孩感觉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小穆，师父不忍心让你看到我死去的样子。
小穆，接下来，会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会很辛苦，很艰难，会失去许多珍贵的东西，可是，你一定要坚强。
小穆，你也要，好好活着。
“蒲昌海，平城。”皇后喃喃的重复。
“这里是哪？”
“这里是平城。”
“我师父呢？”
“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是他！他怎么了！”
“死了”
“你说什么？”
“他死了。”
“你骗人。”
“我骗你作甚，他的尸体就在外面，高兴了你可以去看。”
皇后坐在思过石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城门。
挂满白帛的车马，小女孩无助的跟在后面，眼泪早已经将脸颊打湿，身边有个小男孩，看不清楚脸，却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他单手搭在小女孩肩上，似乎正在安慰她。
“这就是思过石？”
“是的。”
“所有犯了错的人都要来这里思过？”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男孩说，“你为什么坐在上面。”
“我做错了事。”女孩说，“我不该带顾师傅走的。”
“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女孩倔强的看着眼前的人，“阿史那家的人，从来不会躲避自己的过错。”
“你说你是谁？”男孩的声音微微提高。
“阿史那家的人。”
“阿史那？”男孩双眼微眯，“你叫什么名字。”
“久穆，阿史那久穆。”
“果然。”男孩轻轻笑了笑，“你真是个乖孩子。”
“我在这里遇到过一个男孩。”皇后忽然说道，而后抬头看向小月，“我忘记的那个人，是他吗？”皇后用乞求的眼神问道。
小月冷笑道：“你说呢？”
“我……”皇后不说话，自欺欺人罢了，忘记的那个人，不是那个男孩，是另一个人，可是这个男孩，好熟悉，他是谁？
“是你告诉我哥哥的？”小女孩手中的剑直指少年的咽喉，“坏人！”
“乖孩子。”少年轻轻的笑道，“阿史那这个姓很危险，下次，可不要轻易告诉别人。”
“你这个叛徒！”小女孩实在不是用什么词来骂这个人，她向来没有学过这些，顾师傅更不可能允许她说。“我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少年仍笑着，看向窗外，“公主殿下，你哥哥已经要来了，要让他看到你这样无礼的对待恩人，不知如何教训你。”
皇后起身，看到不远处的城门，一袭青衫的男子，明黄色锦袍的少年，还有被强行带上马车的倔强的女孩。双人抱拳告便，平静的氛围下却透着几分明争暗斗。
“舍妹之事，多谢五皇子相救。”
“大秦与突厥素来交好。”明黄色锦袍的少年看了一眼马车上女孩愤怒的眼神，转头看向青衫男子，“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五皇子……”皇后抬头看向端木，“是陛下，是不是？”
“是。”端木恭敬的答道，“当年娘娘被陛下救下，又送回王庭，只是后来娘娘中毒，忘记了。”
“哼！”小月冷哼一声，“竟是记些没有用的东西。”她凌厉的双眼似含着千年不化的寒冰，入眼是刺骨的痛。
四目相对，让皇后不寒而栗。
“娘娘是不是该去看看谨瑜王子，兴许看着那张脸，还能忆起些没有用的故人。”小月扭过头，一字一句的说，“只是那个人，你是不能记起呢？还是根本不愿记起呢？”
“那个人是谁？”皇后起身抓住小月的手，“你知道是不是，告诉我！”
“娘娘，该回去了。”端木忽然拦在二人之间。
“你退下！”皇后呵斥道，“那人是谁？”
小月薄唇轻轻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她看着皇后，轻轻道：“如果那个人是我呢？”
皇后松开手，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如果那个人是你，我想记起你。”
小月转身向城门走去，丢下一句淡淡的话：“我开玩笑的。”
留下愣在原地的皇后，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黑衣身影。
开玩笑？这个世界，纷乱复杂，与我这个失忆之人而言，如梦幻泡影，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似叹息，却无声，惆怅自由心生。
小月啊！你一句玩笑，却如何能让我释怀。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平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