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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题外话 ...

  •   能传世而不朽的作品,似乎多是现实题材,然而在晋江上翻来,满目皆是架空,虽不乏精品,但更多是为空而架,背景细节肆意编造,英雄美人恣意潇洒。髑髅之花则不然,乌有国度,荒唐日月,文案的红字掩耳盗铃,文下的读者心照不宣。
      自然,虚构了背景的作品,比如镜花缘,格列佛游记,并不比同时期的写实之作缺乏现实意义,乃至小时当做有趣儿童读物的狐狸列那,后来也看到了完全本在序言中写到,作者看似描写动物,实则反映了中世纪的社会风俗和阶级矛盾,揭露并批判了统治阶级的虚伪blabla……
      虽然这些意义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但从小在语文课上,被“映射了什么讽刺了什么颂扬了什么”这类头头是道的分析折磨得苦不堪言,故而忍不住吐槽说“人家就是想写而已,自己根本没想这么多”的童鞋,恐怕也不止我一个。有一个经典的例子,易卜生的玩偶之家被奉为启发女性觉醒的经典之作,然而他本人却拒绝了谢意和致敬,他说,“我写那篇并不是这意思,我不过是作诗。”
      然后,从文学创作扩大到所有的艺术创作上,张择端绘制清明上河图,是为了千年后的一句“具有重大的历史价值”吗?不,我相信在画图时,是另一种力量在胸怀中激荡,促使他将那盛世繁华用画笔捕捉下来,这种力量从远古就未曾改变,这种力量让人们跳起篝火旁的舞蹈,唱起月下的情歌,喊出拉纤的号子。因而创作是天性,是本能,就如同猫要吃鱼狗要吃肉,奥特曼要打小怪兽一样,真正的艺术品,大多因不求意义而有意义,因不求其传世而传世。
      抱歉扯得远了,讨论创作的目的性和无意性的辩证统一关系,非我所愿,亦非我所能,但在评述此文时,却十分想用到雪莱的一句话,他说,“人们常常抱有一种道德目的,结果他们越要强迫读者顾念到这目的,他们的诗的效果也以同样的程度越为减弱。”
      对我而言,这恰就是髑髅唯一的缺憾。不过我坚持这是种表扬,换了其他文,我也不会用诗人谈诗的标准来衡量,来评判。
      我时常看到,有纤细而透明的线从角色身上连向云端,云端上坐着一个说有光便有光,说有黑暗便有黑暗的上帝。当他们哭着笑着蒙昧着清醒着疯狂着的时候,上帝说,你们要有意义,于是,他们得到了天启一般,以俯瞰众生的角度,说出超脱时代的警句,哪怕他们那时并不一定有哲思的心境,也不见得有总结陈词的爱好。
      这些或激昂或警醒的句子,对文的主旨是加强吗?不,我觉得恰如雪莱所说,由于刻意和强迫,效果反而是减弱。
      民众是愚昧的,上位者却不过是从其中脱颖而出的投机分子,他们就一定能站在一个超脱的高度指点众生?例如贝鲁恒,他有诗人的敏感,能敏锐地感知世界的欢乐和痛苦,只有诗人,能同时感受天堂和地狱,寒冰与烈焰。但他没有哲人的清醒辩证,没有政治家的审时度势,因而没法懂得,民众是原上草,若是秋日黄草,再微小的火星也可以能燎原,若是青翠欲滴,再猛烈的火星也只能淹没在春泥中。若谁自认为他能掌控操纵这世上一切,那才是天大的笑话,真正统治世界的,只有饥饿和爱情。(雪莱真相帝,您实在太给力了!TT)
      由此想起那句“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突然感叹政治教科书原来也不全是胡说八道。民众和统治者,不见得是谁愚弄了谁。从上至下的变革,争权夺势复辟登基诸如此类,咋一看惊天动地,却不过是滚滚长河中的几朵点缀的小浪花,转瞬就被拍死在了沙滩上。
      与朋友谈及髑髅时曾坦言,我只喜欢世界背景和文中的小人物,三个主角:贝,云,爱,全部无爱,他们折腾啥,我就冷眼看着,毕竟,历史不是他们能决定的,顶多是添上几笔重彩,让历史看着不那么无聊苍白罢了。设想茶余饭后,看到花边小报上有《武圣徒疯狂举动为哪般,前妻爱将惊世爱恨纠葛》《神秘刺客团体——诸寂团的覆灭》之类的标题,饶有兴致地读毕,便拿去垫了桌角,或是在书店闲逛时,随手抽出一本充满了主观臆测的传记,然后放回架子让它继续落灰。
      同上位者的八卦比起来,菜价的跌涨和股票的起落,似乎更重要一点儿。
      在菜价的跌涨和股票的起落中,没人关心总统的前妻在做什么,没人注意新闻的关键词是何时从OO代表变成XX发展观,或许多年后爆发了星球大战时,才从某国政府的解密或者泄密文档中看到,一切灾难的根源正是现在的这一刻,正有一个倒霉催的外星人躺在政府秘密组织的试验台上。
      于是,我们就这么无知但固执地生存着,并非喉咙失去了声响,而是似乎没什么可以来呐喊,并非善于遗忘,而是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去铭记,歌舞升平中,伤痕文学或许是掩盖在了光鲜亮丽的衣服下,或许已经结痂脱落。
      对着黑暗,不由自主偏离了目光的,绝非仅你一人,也绝非仅此一时。
      当我俯视着失去土地的流浪者在黑暗里挣扎,佩戴着葵花的人们呼喊着口号,愤怒的人们将心中认定的罪人食肉寝皮时,我无法以上帝的姿态站在云端,以悲悯的表情发表痛心的感慨。
      我挪开了视线。
      我害怕看到自己在里面。
      我知道我就在里面。这一刻是呼喊着的狂热的信徒,下一刻是圣坛上的祭品,或许被怯懦和冷漠堵住了喉咙,或许在饥饿的驱使下露出了獠牙。那都可能是我,享用着一切在寒冬中萌芽、在烈火中结晶的人类文明,在物质与精神都足够富足的环境里谈论着知识、真理、仁爱的我,然而这份引以为傲的理智太过飘渺,飘渺到永远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是心中不会熄灭的明灯,可以引我在暮色中前行?或只是一件遮羞的外套,轻易就被黑夜扯得粉碎?
      于是,我从云端掉落下来,在战场上麻木地杀戮着,被饥饿而狂热的人群推挤着,这种让人震颤而恐慌的体验压倒了一切,乃至让我忽视了这篇文为其他人所称道的一些优点,立意的深远,人物的独特,思想的精辟,乃至文字的优美,请原谅在这几点上我并无太多感悟,甚至如上面所说,在人物上还是颇有微词的。
      因此从髑髅来看,司马你作为小说家算不得成功,但作为诗人成功了。能够同时照亮心灵的峻岭和深壑,让人展开所有想象力,调动所有感官,激荡起所有深埋着的情绪的,只有诗。
      至于那些细节,谁未必比谁了解得少,若单单拎出来,对有些人来说,是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的旧闻,对另一些人来说,只是耸人听闻的惊奇事件薄。
      记得在哪里看到这么个说法,宋人写唐,便是写宋,清人写元,便是写清。我也如此认为,从来没有哪个作者可以用笔展现他想表现的时代,相反,他的作品都会带上时代的烙印,而这个烙印,是创作时无法自知,却在创作结束为他人所知,为后世所知的。看见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关心什么,思考什么,爱什么,恨什么,都自然而然地积淀在了每个字每个词里。
      而作为写作者本人,对这种理应由他人、由后世评价出的意义,应不应该在意,应该在意到什么程度,这种在意会不会使创作因刻意而失败,等等问题,尚无体会的我除了引用先人的话,也无法做出任何回答。
      然而我认为,带着思考的写作本身就是意义,不需要再去文中,去文下苦苦寻找。创作总根于爱,与咏叹调的颂歌和匍匐着的嵩呼万岁相比,横眉冷对才是一种最为深沉的爱。真要传递这种爱,需要还给人以思考的自由,不止还给读者,更还给你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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