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草自青》雾影迷离

4、Chapter4

　　冬神已经懒得去计算日期了。
　　书房里没有白昼和黑夜，只有每次冬之域的钟响起时，冬神才会从书房里出去，降雪完毕之后，再次回到书房。
　　所以，对现在的冬神来说，日期已经是个毫无意义的东西了。
　　“冬，打扰了。”
　　有胆子来打扰现在的冬神的，除了春神不作第二猜想。春神带着一脸欠抽的笑容（冬神看来），很得瑟的踹开了冬神的书房门。
　　“磅！”
　　巨大的可以用吨来计算的冰刺擦着春神的脸颊钉在墙上，春神惊悚的看着已经开始坍塌的墙壁，那冷汗是瀑布下啊。就连到了嘴边的话也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冬神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儿和刚刚那一手儿冰刺都明确的告诉春神：他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冬神估计立刻就会把他就地凌迟了。
　　“冬……稍、稍安勿躁啊。我有很重要的事儿的。”
　　春神干笑着解释，但在冬神看来这个解释绝对是苍白的不行了。出于仅有的一点儿同类情谊，冬神很宽容的给了他个解释的机会。
　　“说，不然就滚。”
　　“是、是这样的，我的实验有了新进展，想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个植物。”
　　“为何？”
　　“因为这个植物是耐寒品种所以想放在你的冬之域磨练一下！”
　　春神竹筒倒豆子的噼里啪啦的说完了理由，他怕他再磨蹭冬神就直接把他冻成冰雕然后扔回春之域去了。以冬神现在这个样儿，估计这是百分之百可能的。
　　……植物。这个词触动了冬神沉寂的心。青儿的音容笑貌跃然眼前，那个少年在对他笑着，嘴唇一张一合。他在说什么呢？
　　冬神忽然感到寒到了心里。只是一千年的时间，他竟已经记不起少年的声音了。不停的回想，即使是神，记忆也开始磨损。一千年，他记不起少年的声音。两千年呢？三千年呢？他是不是会连少年的存在也忘记了呢？然后再次回到那样空虚的生活……
　　不！！
　　冬神的脸色陡然惨白。春神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冬，你怎么了？”
　　“回去。东西我会照顾。”
　　冬神下了逐客令。他匆匆的从书房的门口出去，甚至连破损的墙壁也没在乎。要知道，这书房可是冬神这一千年来除了叶青最在乎的了。可是，现在，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看着那越发冰寒的背影，春神的目光染上一丝无奈。冬，如果叶青真的永远也回不来，你就要永远这样吗？一点点、一点点，损耗着自己的心。
　　可是，假设就是假设。永远也不会成立。
　　无奈的目光转为柔和。春神轻轻的低语。
　　“冬，你已经不用再故作坚强了。”
　　……
　　这是冬神第一次踏足冬之域的酒窖。以往的每年，秋神都喜欢酿一些酒来分给神域的诸神。秋神亲自酿的酒自然不同于凡间的酒水，不但口感极佳，而且还有滋养神力的效果。
　　但不管是口感，还是神力，冬神都没有兴趣。所以，这些酒水就一直被他放在酒窖里，不曾取出。
　　尘封了多年的酒窖，这一次，却由它的主人亲自打开。
　　酒窖里是清一色的精致酒瓶，玉壶、琉璃杯、水晶瓶，乍一看，倒是非常赏心悦目。但冬神却粗鲁的随意取下一瓶，拔开瓶塞就一气儿倒进了嘴里。
　　时间在酒窖里慢慢的流逝。
　　各类酒壶已经歪歪扭扭的铺了一地，不时有新产生的空酒壶撞开了原来摆着的。酒壶山摇晃了几下，继续增加着。
　　神祇，是不会那么容易喝醉的。
　　但冬神此时却是一意孤行的买醉。就是神的酒量再好，也经不起他这么折腾。况且还是秋神酿的酒。冬神已经觉得视线稍微有了点儿模糊，他垂眸看了眼散落的酒瓶，忽然状若癫狂的大笑起来。
　　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冬神只觉得自己可笑到了极点。已经数不清自己的年岁，但在这世间沉沉浮浮这数万载，真正遇到那个心动的人时，竟不知心中真愿。最后，甚至亲手害死了爱人。
　　这样的神，还算是神吗？
　　酒水顺着喉咙流入胃里。冬神这时已经不识酒滋味。但惟独这一口酒，他喝的格外苦涩。
　　一丝光芒从暗无天日的酒窖门口照射进来，然后，一个青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雪，你为什么哭了？”
　　少年一身青衣，翠绿的眸如翡翠般透彻。那双漂亮的眸子专注的注视着颓废的冬神，纤细的手指轻轻拭去了冬神眼角的泪。
　　冬神错愕的盯着眼前的少年。半晌，他苦笑着想到——原来，喝醉了酒之后，能够幻想成真的说法，竟是真的。
　　“因为你——青儿。”
　　“为我？”少年苦恼的思索了片刻，似乎不理解冬神的意思。半晌，他开了窍似的了然一笑。
　　“因为我不在雪的身边吗？雪，这一次，我永远也不会再离开你了。”
　　冬神看着那朝思暮想的人儿，不禁有些恍惚。这个梦，真的好美好。美好的他不愿醒来。正这么想着，身上却忽然传来了温热的触感。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青儿……是、青儿吗？”
　　他小心翼翼的轻声问着，生怕声音太大打碎了虚幻的现实。眼前的人儿是那样的真实，无论是触感，还是气息。那熟悉的气息流连在冬神身边，他不禁热泪盈眶。
　　“是青儿。雪，我回来了。”
　　暌别了千年，在当初被打回到回春草的形态时，叶青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艰难，如何坎坷，终有一天，他一定要回到雪的身边。无垠的冰天雪地，那其中挣扎着的唯一绿色——叶青就是凭借着这唯一的念想，支撑了下去。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对雪说一声。
　　——我回来了。
　　冬去春来，自然更替。不熬得寒冬彻骨，不见得春暖花开。不体会失去的痛苦，不理解拥有的不易。
　　相爱的人们啊，无论幸福来得多么容易，都请谨记——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