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ght me up》Silent-Sky-Skipper

16、back

　　骂骂咧咧回到事务所，恋次拷好文件，突然弹出对话框说有未读邮件，发件人是朽木白哉。恋次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用力合上电脑，奔出门去。
　　出租车上他一直莫名的有些焦躁，大开车窗，风卷起长发扑打面颊。
　　他匆匆赶到，会议在一个小音乐厅举行，隔着一排一排座椅，恋次朝海燕他们坐的位置张望。他所有烦乱的预感在目及一个背影的时候统统成谶。费力的吞一口口水，恋次略有晕眩感，胃里揪作一团。这时候海燕从后面搂住他肩膀，有点得意的说：“没想到吧。”恋次掏出优盘拍在他胸口，用力推开他，转身出门。
　　海燕有些措手不及，追出去一把拉住恋次：“恋次……对不起……我以为你会……”
　　“你以为我会很惊喜？会立刻扑过去抱着他痛哭流涕，再来一个深情热吻？”恋次逆光站在窗前，看不清表情，“不会的。我已经不是4年前那个笨蛋了。”
　　海燕张口结舌看着恋次走出大厅，高挑身影一点没犹豫。
　　出了音乐厅，恋次漫无目的跳上迎面来的公交。摇摇晃晃经过正午被阳光耀得发白的城市。
　　他经过乱菊工作过的夜店。她早就不干了，摆脱跟银的暧昧纠缠投奔大好青年修兵，现在自己开了一家美容院，靠着之前的关系，生意大好。（这一段有番外……本来想写进去的，后来一想，这样写啥时候才能重逢……就算了……）
　　他经过露琪亚跟一护一起工作的设计院。这两个人竟这么多年还打得火热，估计在考虑结婚，上次见面一护刚说了一句“还不知道怎么搞定她那个哥……”就被露琪亚一记肘击。
　　他经过修兵工作的研究院。这家伙自从追到了乱菊就变成了妻奴，叫他喝酒还得请示乱菊。
　　他经过真央大学。从门里出来的孩子们笑容灿烂。
　　他们都在前进，只有自己还止步不前。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白哉这个坎他没过去。他用尽最美好的年岁去爱他，却发现自己始终停留在离他这样远的地方，这种男人是不是不能用爱情去接近。他有些怨他，可是真正作弄人的似乎又不是白哉。这一颗流星这样快，一瞬间耀目到失明，留下漫长暗夜。

　　可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第二天上班，恋次尽量让自己当朽木白哉不存在，海燕不再提什么，他也就当无事。
　　竞标胜出，后续工作紧张开展。全体大会上海燕还是吊儿郎当的老样子给大家分活，白哉什么也没说，一直低头看材料。接下来几天白哉都不在，一直到集体评图那天才再次出现。
　　吉良、花太郎讲完方案就轮到恋次讲他的设计。挂好图纸，恋次刻意回避白哉目光，心里又有点暗暗较劲：让你看看，四年我的水准可以进步到什么程度。他做的方案是非线体量，扭转错动如巨大雕塑，金属材料饰面反射周边环境，充满力量感。
　　讲完之后，始终没说话的白哉抢在海燕前面开口了：“让博物馆不仅是一个展示空间，还要融入城市生活的出发点不错，但是这种体量处理太粗暴了，跟周边肌理太不协调。”
　　“我不觉得。”恋次接口反驳，“吉他本来就是充满激情的乐器，比起盖瑞在西雅图做的摇滚博物馆我想我的方案大概温和太多了。周边是老街道没错，但是我不觉得用这样的处理手法太激进。作为一个博物馆它应该有些不一样的东西让人眼前一亮。”
　　“你想做一个个人英雄主义的雕塑没什么问题，但是你有没有考虑到周围每天都看见它的居民会是什么感受？这么一大堆东西立在那里闪闪发亮，看一眼没什么，可是每天都看见估计会觉得很难过吧。”白哉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又不置可否。
　　“哦，恐怕只有朽木先生这样顽固的居民才会这么觉得吧。”恋次挑挑眉毛。
　　“唉呀，时间不早了嗳！中午大家想叫什么外卖啊？”海燕一见形势不对，赶紧插话，“吉良要不你给楼下打个电话定饭？恋次你要什么？”
　　“不用了，我自己去吃饭。”撂下这句恋次就出去了。

　　“很头疼？”海燕走到独自立在窗前的白哉旁边，“饭也不吃……”
　　白哉没说话。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本来以为那孩子会很高兴……”海燕点起一支烟。
　　“下次给甲方汇报什么时候？材料我都看过了。”白哉现在最不想谈的就是恋次。那天恋次从音乐厅出去的时候，白哉几乎不受控制的突然站起来，看他背影消失在门外日光里。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再不会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丧事还没结束，他就已经着手清理庞杂事务：父亲电脑里留下了很多资料，他研究了半月之后开始动作，人员大换血、整理业务往来、卖掉拖累的子公司、偿还债务……
　　公司事务多杂又累人，但这不算什么。露琪亚回国之后，他才发觉自己简直是举目无亲。固然有旁支的亲戚，久不走动也没什么感情，不少人还觊觎着他父亲的基业，与其说是亲人，不如说只是相互利用的合作伙伴。纽约那么闹，他常常失眠，夜里总想起那一头红发和明艳笑容。但又能怎么样呢。
　　四年过得倒也不慢。公司有了起色，运行平稳。有一天清洁工大清扫总裁室，搬动书柜时候突然掉下来一个檀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张光盘，碟面上有父亲的签字。
　　夜里白哉一个人坐在放映室，黑暗中投影屏幕渐亮。
　　是父亲坐在同一个位置拍下的画面。灯都灭了，只有父亲面前的大蛋糕上亮着一根根蜡烛。画面上父亲面容安详，微笑着看他。
　　“白哉，今天是你27岁生日。生日快乐，儿子。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心平气和在一起说话了？昨天跟你姑姑吃饭，你堂哥不住给她夹菜，我心里好羡慕。我知道这么多年你都怨我当年对你妈妈那样。我不是个好男人，但我知道你以后会比我好很多。前天路过了你参与设计的大楼，真不错。不过我心底还是希望有一天能亲手把我们家的基业交给你。你恐怕听了又会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走掉吧。今年体检，医生说我心脏不太好。前一阵子发作过一次，我怕哪天突然不行了，有些话来不及对你说，所以决定每年你生日时候都录影，说不定哪天你就看见了。不罗嗦了，生日快乐，儿子。”
　　“白哉，今天是你28岁生日。生日快乐，儿子。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务所了，第一个项目就是文化中心，恭喜你。我渐渐想通了，从小我老是强迫你，我越强硬，你反抗的越厉害。你是我儿子没错，可你也是朽木白哉，你有你想做的事情，我不应该用自私的家长的愿望强迫你放弃自己的人生，来走我的老路。生日快乐，儿子。”
　　“白哉，今天是你29岁生日。生日快乐，儿子。最近头疼的事太多，爸爸老了，力不从心了。你正是最好的年纪里，做着自己喜欢的事，真好。我才知道你跟海燕早就散了。是露琪亚跟我说的。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你错了。生日快乐，儿子。”
　　“白哉，今天是你30岁生日。生日快乐，儿子。30岁，你真的是个男人了。我的心脏状况恶化了很多，说不好哪一天就不在了。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会一直过得幸福就好。不用太挂心公司情况，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做什么，顺其自然吧。做个好建筑师。找一个好伴侣过一辈子。生日快乐，儿子。”
　　屏幕转成雪花，白哉双手掩面，泣不成声——即使是父亲下葬的那天，他也没流一滴泪——空荡荡的放映室里，他长大后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
　　第二天他就辞了所有职务，联系海燕准备回去。
　　飞机起飞一霎他心里无比轻松。他没考虑过该怎么面对恋次，只是追着自己的心回来了。见面后恋次的反应倒也算是意料之中。不过他不急，他已经打定主意，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