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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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笑，是因为想起了妈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那咱们上辈子估计没时间干别的事，光回头了！”
药师寺唇角漾起一抹温润的微笑，道：“令堂真是幽默。”
原本笑的正欢的我忽地被角落里三个人吸引了注意力，至少说，这三个人里，有两个我不仅认识，而且非常熟悉。
陆尓豪看起来脸色郁郁，坐在那里不肯说话，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何书桓在他身边着急地说着什么，因为距离太远，舞厅里乐声嘈杂，我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夺下了陆尓豪手里的酒杯，陆尓豪气恨的丢下了他们两个，到舞池里，拉起一个舞女就开始在舞池中旋转起来。
爸爸年轻时就是个威武雄毅的美男子，他娶的九个妻妾个个皆是如花似玉，所以我们陆家的兄弟姐妹，无论男女长幼，都生了一副好皮相。那舞女相貌平平，看起来生意似乎不大好（后来妈妈告诉我，这种事情在舞厅里叫做“吃汤团”，在上海话里是没有收入的意思），好容易迎来一位客人，而且生的如此俊俏，怎能不喜？她温柔妩媚地带着步法生涩的陆尓豪翩翩起舞，而陆尓豪似乎也被她的殷勤态度所感染，脸上的恼怒表情略有缓解。
“依萍，你也别老抓着那点旧恨不放了，陆尓豪，最近过的不大好呢。”妈妈听我说了舞厅里的事（药师寺那段我有意漏过去了），微微地叹了口气，“他和你爸爸不一样，本质不坏，只是没好好教而已。”
“他还不坏？浪漫花心，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还叫不坏？”我撅起嘴嘟囔道。
“对，他换女朋友的确是……快了点。但每一个女朋友，都是他自己追求来的，男女双方两厢情愿。”
我知道爸爸的九个妻妾，除了大夫人是上司做媒娶来的以外，其余的包括妈妈和雪姨，都是强抢来的，因此也没好再问。妈妈自知失言，问：“圣约翰的通知书怎么还没寄过来？”
话题被成功转移。
暑假进入尾声时，大哥从实习地点回来，整个人几乎晒成了棕色，他六月份考完大学四年级的期末考试便去了国民政府西南开发队（关于西南开发队，请参考《民国投机者》）实习，参与许多内地道路桥梁工程的修筑，据说那边对他的工作很满意，等他完成大学五年级的课业拿到学位，就可以正式去工作了。
徐叔叔似乎更希望大哥出国留学，理由很充分，国内不太平，尤其是大哥说起西康那些桀骜不驯的康巴人以及跟地鼠一样神出鬼没的游击队，就更是要求他一毕业就去米国。
大哥怎么愿意，于是就吵了起来，妈妈拉着徐叔叔，我拉着大哥，分别开劝。
其实我有点没底气，这里是徐家，除了徐叔叔父子两人，妈妈是徐叔叔的太太，而我却姓陆。好在妈妈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大哥一边，劝徐叔叔的话更是字字珠玑：“到了美国回来不也要工作吗？更何况中国这个地方，看重文凭不假，但人脉可比文凭更重要，这几年西南开发队正是搭草台班子需要人的时候，等建起来了，大少可就是元老级的人物，到时候公费留学还不是可着他挑？要是没什么工作经验就去美国念博士，回来也是要从头做起的balabala”
我说的话就简单多了，总结起来就是“大哥你放心的去西南开发队为国家做贡献吧我们永远支持你”。
汽车拐过梵皇渡路的街角，在圣约翰大学的校门口停了下来，一片风格洋派的建筑隐藏在苍翠的绿树中。手忙脚乱地办完手续，我轻轻地推开女寝B206宿舍的门，圣约翰大学今年才开始招收女生，女寝里的东西都是才采购来的。
寝室两人一间，屋里陈设很简单，两张铺着淡色床单被褥的白漆洋铁栏杆带床帐的单人床，方形黄杨木木书桌，一对枣红色天鹅绒镶桃花心木靠背椅，桌上还有一盏绿色琉璃罩台灯，学校居然还配了衣柜。
偶尔会有隔壁宿舍的女生来找我聊天，妈妈洞察先机，拿了一盒凯司令西点店的栗子蛋糕给我预备上，叫我拿去和同学们一起吃。女孩子们很容易就混熟了，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我甚至连如萍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依萍？你也在这里啊！”如萍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不像是假的，的确，在“那边”的一群人里，我唯一愿意接触的就是如萍了，比起自大的尓豪，骄横的梦萍，还有压根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小霸王一般的尔杰，温柔的如萍简直不像是雪姨生出来的女儿。
不能不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许是学校管理处的工作人员看到我们的名字就知道我们是姐妹俩，将我们分到了一间宿舍里。我看了看早被馋猫们搜刮一空的蛋糕盒，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如萍，抱歉啊，我带的栗子蛋糕太少了。”
如萍眼中闪过了一抹黯然，随即笑道：“没关系的，依萍，对了，怎么没见佩姨？”
“我妈有个手术要做，把我送过来就走了。”
圣约翰大学是教会私立大学，每年学费高昂，就读者非富即贵，为了磨一磨新生们的性子，要求入学手续必须自己办行李也要自己拿到宿舍，家人和校工不许帮忙。好在我在家中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很快就收拾好了一切。
闲话少说，当我费事巴拉地帮如萍布置好了之后，知道了她是国文系的。如萍很高兴地说起爸爸和雪姨为她考上大学而庆祝，毕竟尓豪当年从复旦大学退学后，是找了家没什么名气的大学才完成学业的，为了表示奖励，雪姨给她买了一对很漂亮的纯银手链，上面正好镶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块水晶石。
我心里微微酸涩，爸爸，终究是把我忽略了……
如萍笑着说：“依萍，你看漂亮吗？正好有七个水晶石，是我的幸运数字，这条手链要二十块呢！”
我无声地扯了扯嘴角，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一早，将近九点钟时，教学楼前的新生已经按照班级站好了队。过了一会儿，学校教务主任走了过来，这是个四十多岁，穿一套深灰色西装、头顶略秃的男人，他走到队伍面前，清了清嗓子，说：“同学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教务主任，大家叫我李主任就可以了，一会儿，开学典礼就要在礼堂举行，希望大家保持纪律，不要在礼堂内喧哗，因为今次参加我们开学典礼的，有国民政府几位非常重要的长官……”
新生队伍中响起了不小的嘘声，李主任很生气，连连说：“安静！安静！”但我还是听到了几个站在离我不远地方的男生小声说：“这些个官老爷，歌女舞女玩腻了，就把主意打到咱们学校女生的身上，真是恶心的很！”
“赵志扬，你还说？上次你爸不就娶了个崇德女校的学生做你小妈，也不怕他听见了揍你！”
“那么远他哪听得见。要我说，这次十几个新生里面啊，就数音乐系那个最危险。”
“哪个啊？”
“就是留长头发，鬓边插了一朵珐琅山茶花头饰的那个。”
我登时恼怒地回头瞪了他一眼，那个叫做赵志阳的经济系新生似乎是被我吓到了，赶紧闭了嘴。这时，李主任叫道：“请音乐系的陆依萍，国文系的陆如萍，还有英文系的安淑珍同学出列。其他同学先排好队进礼堂。”
我依言出列，却不知这位李主任要搞什么名堂，出于本能，我似乎不大喜欢这个秃头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