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许》南山听风

90、拖延时间

　　想要把瓷器远销国内外，材料费、运输费、打点官场样样少不了，唯一能减少的就是给烧瓷匠人的月钱了。

　　刚开始还好一些，海瓷坊只是跟有银钱需要的人签定短契，后来短契变成长契，长契变成死契，死契变成卖身契，然后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而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穷人了。

　　就这样，不足百年的时间，青州青水遍布棚户区。

　　在谭笑给她的信息中，她写道，这些人甚至还有一个专属的称呼“磁奴”。

　　身为磁奴，身为磁奴的孩子，一生只会烧瓷器。

　　试问这样出身的孩子，怎么会说得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话来？

　　按下心中的诸多疑问，若凝要先搞清楚最紧要的事情。

　　她微笑着对小君说：“你叫我李姐姐就好了，仙女仙女地叫，让人笑话！你来了正好，姐姐想请教一下，你知道我们的同伴怎么样了吗？”

　　小君回：“姐姐放心，我拉你和这位叔叔出水的时候，看到你们中间的一位叔叔拉起了自己的同伴，还有你们船上的一位小哥哥拉起了另外一位叔叔，朝不同的方向游走了。”

　　若凝先被他前后的叔叔、哥哥说的一愣，稍一思量才明白过来，救人的应该是孙铭和卫青州。

　　孙铭会水，她知道。

　　卫青州会不会水，她不知道。

　　但是，姜华和武易不会水，她是知道的。

　　听到小君的话，若凝和李瑾都松了一口气。

　　等小君出去，若凝问李瑾：“妾身应该怎么联系姜护卫，有没有用作联络的暗号或者烟花？”

　　李瑾略沉思了一下，说：“之前说好的方法是，走散了就去任何一座桥上，随便给一个乞丐一枚铜板！但是……”

　　李瑾说到一半又不说了，只是叹了一口气。

　　若凝问：“但是什么？”

　　李瑾说：“我担心的是我们失踪的事情瞒不住！”

　　与此同时，御驾驻扎的青水下游旬水浔州，众人炸了锅。

　　***

　　早在凌晨，皇帝一行没有回来，郝明远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时看到只身出现的孙铭，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舱外，段恒在守着。

　　舱内，郝明远在转圈。

　　可是转了不知多少圈的郝明远，最后喃喃：“完了，完了！怎么办？一点办法也想不到！要不，还是请兰大人来做主吧！”

　　其实，最合适的应该是王平大人，他本身就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陛下极为信任。

　　但问题是，皇帝离开前，安排处理意外的人是兰白毅，而不是王平。陛下说过，国家大事上，王平之谋不如兰白毅。

　　陛下失踪，这样大的事情，应该是要找兰大人……吧？

　　一起失踪的还有兰美人，身为兰美人的爹，肯定是可信的！

　　于是半夜三更，兰白毅被人从被窝里带到了皇帝的卧房，看着面前的一个假皇帝，两个太监，几个护卫，几乎要疯了。

　　兰白毅寻求确认：“陛下和美人落水了？”

　　郝明远再次确认：“对，但是孙铭说看到有人把他们救走了，只是人暂时还没找到！”

　　这是什么见鬼的天崩开局？他才到江都，囫囵觉都还没睡一个。

　　郝明远小心翼翼地问：“兰大人可有什么办法？”

　　兰白毅看着郝明远，咬咬牙说：“消息是瞒不住的！而且，公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郝明远听到他的话，脸白了白，身体也跟着抖了抖。兰白毅的意思是，要做好陛下那个……啥的打算？

　　他敛了敛心神，对兰白毅拱手行礼：“兰大人向来足智多谋，老奴一切听兰大人的意思。”

　　兰白毅也不含糊，面向众人说：“首先，第一步，我们要向京城传消息，太子殿下必须控制京城，不能生乱！”

　　郝明远立刻回道：“咱家之前已经给京城太子殿下传递过消息了。”

　　兰白毅看着段恒：“不能只是如此，段统领，京城禁军的调动权要给太子殿下！”

　　段恒：“我没有调动令牌，但是我可以给副官写信，让他听从太子殿下的指挥！”

　　兰白毅又问郝明远：“公公，京城西边大营的驻军虎符，是否在这里？”

　　郝明远眼神闪了闪，虽有犹豫，还是去皇帝的书桌上，从一个暗格里拿出了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段恒：“和信一起送过去！”

　　兰白毅见此，又说：“公公，两天前，陛下批阅回的奏折，我记得其中有说，秦靖池元帅已经从燕京班师回朝了？”

　　郝明远眼神一亮：“是！兰大人的意思是？”

　　兰白毅继续说：“您修书一封，让秦元帅直接改道江都吧，一定要快，但是要低调！”

　　郝明远连声应是。

　　兰白毅又问：“江都青州本地的官员，尤其是武官，有我们能用的人吗？”

　　郝明远闻此，脸色变得晦暗无比，艰难地说：“只有阳浩大人了。但是，阳大人因为是从京城派来的，在本地被压制地很厉害，处境并不好！”

　　兰白毅闻此，眼神一凝，他沉声问：“这人是否确认可用？必须要十万分确认他没有问题才可！”

　　郝明远这下急了：“这咱家怎么确认？他已经六七年没回京了，但是陛下之前一直都是和他有消息往来的，可是江淮的情况，您也知道……”

　　往下的他没说，兰白毅也明白，这些年皇帝往江淮派的人，不是“沦陷”，就是“意外”，最好的情况就是“趴窝”了。

　　阳浩就是“趴窝”的一员。

　　可是，也正因为此，才不敢说十万分确认人没问题。

　　兰白毅道：“那此人先不能用！”

　　他转头对段恒说：“段大人，挑出信得过的人，十人左右就好，让他们跟着孙铭，回青州陛下落水的附近找人！”

　　段恒点头应是。

　　兰白毅说完这些话之后，又沉思了一会，说：“怎么能光明正大地拖延时间呢？”

　　他所说的拖延时间，是陛下召见江都大臣的时间。原本的安排是，今天中午，陛下和“御驾”一行汇合，然后当日修整，次日正式开始召见本地官员。

　　与之前的路上召见的官员不同，江都的官员有不少都是被陛下从京里派过来的，而且“正事”都在江都，想让假皇帝俏没声地瞒过那些人不容易。

　　郝明远：“要不，让卓高兴远远地露一面，发一道旨意？”

　　卓高兴是陛下的影卫加替身，这段时间，一直是卓高兴扮演陛下的。当然，每日陛下要见的三两个臣子，都是知道陛下真人不在的。

　　兰白毅摇了摇头：“发旨意简单，难的是理由！没有合理的理由，旨意堵着住别人的嘴，但堵不住好奇心。我们现在最经不住打探！”

　　“除此之外，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最好还要留下驻军首领孟凡！”

　　否则，如果陛下失踪的消息泄露，江都驻军起事，那才是最麻烦的！

　　***

　　当日接近五更的时候，兰美人所在的船舱起火，因为救火及时，兰美人没事，但是受了惊吓。

　　陛下心疼兰美人，当场下旨，在船上再修整几日。

　　奇怪的是，宣旨之后，陛下不再见群臣，连当晚的议事都没现身，包括从京城一起来的众位官员都没召见。

　　如此明显的异常出现，四面闻风而动。

　　陛下下旨的次日上午，兰白毅就接到了江都本地一位官员的邀请，他拒绝了。

　　下午，兰白毅又接到了另一位官员的邀请，他又拒绝了。

　　第三日上午，兰白毅又又接到了另一位官员的邀请，而且这次连王平都“找上”他了。兰白毅看着王平请柬上的那个名字，两人应允。

　　当晚，兰白毅和王平应部分官员的邀请去了此地最大的妓院。

　　在踏进妓院的那一刻，兰白毅在心里哀嚎：夫人，为夫对不起你啊！

　　推杯换盏之际，不胜酒力的兰白毅又喝了一杯推脱不掉的酒，再也支撑不住，伏案而卧。身边的女人一只纤纤玉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胸。

　　那边的王平早就喝的不省人事。

　　被身边的女子摸了几次，兰白毅手挥了好几次，才把他身上的手给打掉。

　　身边有人说话，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兰大人，兰大人，再喝一杯吧？”

　　他抬起手来，摆了摆，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又有一个女子说话，那女子的声音极为好听，听了让人麻酥酥的。

　　她说：“兰大人喝醉了，奴家带您去休息吧？”

　　听到她不伦不类的话，兰白毅猛然睁开眼，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他猛然站起身来，大喊：“你谁啊？离我远点！”

　　然后走了没几步，就跌倒在地，单膝跪倒。身前站着一个身影，兰白毅也没看见是谁，跪地单膝变双膝。

　　接着他一把抱住对方的腿，开始干嚎：“夫人呐，为夫错了，为夫没有乱来，不要再打啦！夫人……”

　　众人：说好的足智多谋呢？说好的杀伐果断呢？

　　好说歹说地将人拉了起来，被抱住双腿的戴烨戴大人，抽空问了一句：“兰大人，陛下为何这两天都不召见重臣了？莫非有其他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