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一章 猫和美人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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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斯托尔是一只背毛金黄，肚皮白亮的猫。波吕克丢斯长得和卡斯托尔一模一样。当然，你若是夸赞他们长得如此相像，这两只似乎听得懂人话的猫精会一猫赏你一爪子恩赐。
“知道吗？区别卡斯托尔和波吕克丢斯的唯一办法？”那个名叫伊奥的少年用奇怪的语法说着，捅捅身边站着的修士。
“是什么？”盟交叠着两只手掌，摸着左手和右手各一的红道道印子，皱着脸问。
“看他们吃饭。从左边开始吃的是卡斯托尔，从右边开始吃的是波吕克丢斯。”伊奥怪笑着道。
“这算什么区别方法嘛！”盟大声地抗议。
窗外蝉鸣正盛。
卡斯托尔恹恹地躲在角落里。酷热的太阳晒得屋檐之外的世界滚烫发热。只有这片大理石能给卡斯托尔些许安慰。他眯着眼睛，舔了舔波吕克丢斯的耳朵。波吕克丢斯懒洋洋地伸直身体，然后蜷起，用脑袋蹭了蹭哥哥。天太热，原本喜欢滚做一团的兄弟，现在只能尾巴尖儿抵着尾巴尖儿趴在地上。
作为猫来说，他们已经很幸福了。
盟在一个月前踏上了那不勒斯的土地。在此之前，他甚至没有离开过西西里。他的兄长是异端裁判所的伯纳诺，在兄长那阴森的盛名之下，多明我会修士盟伯纳诺，即使想要低调地侍奉上帝，也不得不接受来自旁人的异样眼神。什么时候能去罗马呢？盟这样想着。并非是那不勒斯不尽如人意，在这里，他的生活围绕着华丽的宫殿、脾气恶劣的猫咪还有……
“教皇陛下。”盟拘谨地低下头。
“没有旁人的时候不需要这么拘谨，我一向将你的兄长迪斯马斯克当作手足，同样的，我也会将你当作亲手足来照顾。”放下手里的书卷，撒加和蔼地道。三年的时光并未在这位教皇的身上留下痕迹，他依然俊美无铸，依然如天神般高贵不可亲近。
足步轻响引得两只猫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太过熟悉的脚步声让他们“喵喵”了两声，挪动尊臀站了起来。
撒加看到来人，那湛蓝的眼眸中显现出温柔的光芒。“先下去吧，盟。”
“是，陛下。”盟谨慎地回答。他后退两步，转身，来人与他擦肩而过。
那是一个瘦削的少年。年纪大概在十三四岁，或许更小。个头不高，金发在背后用深蓝色的带子束起来。少年穿着朴素的衣服，褪色的皮质马甲显然是日光暴晒杰作。腰带的颜色更深，紧扎之下显得腰身更加细瘦。那少年面色白皙，秀气得如同女子——可他眼中散发出的凛冽却又宣示他与女子有所不同。他的周身有着暴晒的味道，但也仅仅是双颊染上了些许的嫣红，肤色依然晶莹如雪。少年身上散发的气息让盟想起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卡尔五世麾下的海军将军艾尔扎克德拉格诺拉斯。
盟匆匆地一瞥，别在少年腰间的短剑不由得让他紧张了一下——旋即又放松下来。那短剑的剑柄上有一只双头鹫，这是一个与哈布斯堡家有亲密关系的少年，并不是前来刺杀的刺客。年轻的修士暂且放下心中的不安，快速地穿过厚实的大门，离开了这个房间。
“咪喵~”卡斯托尔走到那个“少年”的脚边。用脑袋温顺地蹭了蹭“少年”的脚背。波吕克丢斯不甘示弱地弓起背，蹭着“少年”的裤管。
撒加站起来，微笑着迎上那个表情严峻的少年。“欢迎回来，我的姬蒂——不，”他笑着偏了一下头，“在你做这副打扮的时候，我应该叫你【杰德】。”教皇伸开双臂，“欢迎回来，我的小杰德。”
被唤作【杰德】的“少年”终于展开了笑颜。“撒加papa！”杰德扑进教皇的怀抱。
杰德堂胡安，神圣罗马帝国卡尔五世的私生子——对外面的人来说，确实如此。
而事实上，这个杰德堂胡安与至今仍然留在西班牙的姬蒂斯冯哈布斯堡公主，其实是同一个人。
“辛苦你了。”教皇尤里乌斯二世拥抱着弟弟的【私生子】，甚至不愿放开。半晌，他终于放开这个孩子，教皇握住姬蒂斯的肩膀，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
“我应该阻止加隆的。”他轻声细语，“让你做这些和公主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加隆一定是疯了。”
“不，papa，是我自愿的。”姬蒂斯微微低下头。三年的时间，孩子变成少年，公主变成私生子。
“杰德。”加隆的声音由远及近。撒加抬起头，望向弟弟的目光如窗外的阳光般灼人。
“杰德？！”撒加心底有股莫名的火气。“我该说【你的私生子真可爱】吗，加隆？”
“随便你。反正你已经念叨了两年了。”加隆面无表情。
姬蒂斯看着两个父亲为自己而争吵她却插不上话，心里有些着急。
撒加直起身子，落在姬蒂斯肩上的双手也放了下来。“我应该讽刺你孩子太少不得不把一个拆成两个用吗？”冷冷地笑起来。卡斯托尔用爪子拍着波吕克丢斯，后者一直抓着姬蒂斯的裤管不放。
“这是谁造成的呢？！我亲爱的哥哥。”加隆凑近他的兄长，他们之间蒸腾着某种炽热的气息，让姬蒂斯觉得有些窒息。波吕克丢斯对着卡斯托尔，从喉头里挤出威胁般的嘶嘶声。
“我没有反对你娶妻。”撒加回应。
“我同样没有反对你拥有情妇。”加隆翘起嘴角。
“结果呢，这算什么？”撒加还是忍不住用语言刺伤弟弟以及自己——仿佛能从中得到快感。卡斯托尔朝波吕克丢斯扑过去。
加隆僵持般地看着撒加，突然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亲吻着姬蒂斯相比于过去晒得脱色的金发，只有撒加能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歉疚。波吕克丢斯呜呜两声，回头，将卡斯托尔拱开。
“没事的papa，我喜欢大海。”姬蒂斯抱住父亲们的手，微微地摇晃。
加隆拥抱了一下姬蒂斯“新的船很快就到港。这次火炮数量增加了。”他说着无趣的话，可姬蒂斯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撒加恼怒般地捶了一下加隆的肩头。“姬蒂斯差一点就没命了！如果红珊瑚号彻底沉船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相信我，”加隆从牙缝里挤出他的怒意，“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会率军踏平法兰西让哈迪斯那个混账陪葬。”无人能够体会加隆接到红珊瑚号遭到法兰西人攻击这一消息时的心情。如果不是苏兰特拉着，他大概真的会用佩剑将希普诺斯捅穿。
“我平安回来了，父亲。”父亲这个词用上了复数。姬蒂斯抱着两个父亲的手臂，示意他们自己平安无事。
“再多的珍宝也不及你珍贵，我的公主。”加隆再一次亲吻了姬蒂斯的头发。“下一次看到军舰不要再试图和他们硬拼火力了，私掠船的火力不够。”
“下一次？！”撒加冷哼一声，“我反对姬蒂斯继续出海！”
“反对无效，教皇陛下。这是我神圣罗马的私事，与教廷无关！”加隆皱起眉头。“如果不是你放任法兰西坐大，我也就不需要让姬蒂斯监管私掠，姬蒂斯也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这些年给他难堪的不是法兰西而是教廷，这对加隆来说简直就是巨大的讽刺！
“你怎么不去怪我们亲爱的叔叔一直想把他的儿子过继给你继承帝位，还有封锁了陆路运输的奥斯曼？！”撒加反唇相讥。
“爸爸爸爸，你们别再争执了。”姬蒂斯夹在中间，有些为难。
撒加凝视着姬蒂斯的神色，终于不再坚持。“【杰德】在这里，那么在西班牙的【姬蒂斯】怎么办？”
“公主一直在深闺里。她从来不肯出来露面。因为有太多人觊觎她的婚姻。”加隆淡然地道：“有个替身，和姬蒂斯长得很像。克修拉在西班牙监视着。”
“你明明可以让克修拉或者伊奥去做私掠船的事情，为什么偏偏是姬蒂斯。”撒加依然不喜欢这个决定。
“因为他们都不需要继承哈布斯堡。”加隆冷冷地回嘴。“我的海军还是太弱。我需要更多的人，苏兰特只适合宫廷，拜安只懂得陆军，伊奥不适合军队，克修拉和隆奈狄斯不适合出现在舞台前。在大海上我能用的只有艾尔扎克，可一个人远远不够。”
“所以你让姬蒂斯也上船？别忘了姬蒂斯只有十三岁。”撒加并非不懂加隆的良苦用心，可他依然无法放下。
撒加没有提姬蒂斯是个女孩，仅仅提了年龄，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姬蒂斯也早已是不需要性别的皇位继承人而非一个宫廷里的公主。加隆也意识到了，他对兄长的说话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十三岁的艾尔扎克已经在海上丢掉了一只眼睛，十三岁的母亲已经嫁给了我们的父亲。我相信姬蒂斯能够做到。她天生就属于大海。”自那个暴风雨之夜后，加隆更加相信这个论断。
“好吧，随便你。”撒加忍不住摇头，蓝色的发丝在闷热的空气里抖动。“但是”，他继续道：“在那不勒斯的宫殿里，就算是私生子杰德，也应该是受到宠爱的。”
加隆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个打算。”
“等等papa，那我的船呢？”姬蒂斯叫了起来，“答应给我的船呢？！”这个已经和大海生活了将近两年的女孩还没从失去红珊瑚号的痛楚中走出来。
“会有的。已经从鹿特丹开出来了，很快你就会看到它了。在那之前，你唯一的任务是给这艘船起个名字。”父亲慈祥地道，仿佛那不是一艘拥有48门火炮，改良过风帆和龙骨的中型私掠船，而是一件随手买给女儿的玩具。这种远比过去给女儿购置珠宝更加可怕的豪奢感会让普通人喘不过气来。
可姬蒂斯从来就不是普通人。她笑了起来，笑容如珍珠般美丽。
“那不勒斯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可以放松一阵了。不要理会这个混蛋爸爸，我给你买了裙子——哦，”撒加头疼起来，“姬蒂斯现在没法穿裙子。”
姬蒂斯撅起了嘴，“不能穿并不代表我不要。我带回西班牙去穿。”公主的脸上终于显现出这个年纪的女孩应有的笑容，“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看瑞士雇佣军现在用的武器。”
三年的时间到底具有怎样的魔力？撒加不由得感到森森的寒意。脱掉了漂亮的丝绸裙子，摘掉了珍珠发箍，穿上了棉布衬衫和皮甲，挂上了短剑……他宠爱的姬蒂斯似乎依然是那个姬蒂斯，但是还是有什么变了。撒加意味深长地端详着姬蒂斯的脸，最后道：“去吧，告诉他们是我允许的。”
姬蒂斯高兴地笑起来。蹲下来摸摸卡斯托尔和波吕克丢斯，不那么符合规矩地，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我看到了什么？”撒加道：“我看到了一个茁壮成长的皇位继承人——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打算让她继承皇位？”
“不然呢？”加隆靠着着椅子，斜睇着他的孪生兄长。
“那婚姻可真是令人头疼。”撒加说出了他的担忧。卡斯托尔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脚边。伸出一只爪子拨弄着波吕克丢斯的脸。
波吕克丢斯一把拍掉哥哥的爪子。“我已经想好了，最差的情况，让她嫁给叔叔的儿子。”加隆捧起酒杯，冰镇的红酒非常可口，“上个月我在西班牙见过那个小子了。”那懒洋洋的神情与趴在一边的波吕克丢斯有些许的相似。
“如何？”撒加静待下文。
加隆磨了一下后槽牙，“我宁愿没见过他。”那声音仿佛是从喉头挤出来的。
“听说肥大如同待宰的猪？”撒加嫌弃地道，端起自己的酒杯。
“不，他根本就是猪。”加隆这样评价自己的堂弟。
“真的要让姬蒂斯嫁给这种——嗯，猪？”撒加脸上的厌恶毫无掩饰，这与弥撒时那个庄严教皇截然不同。
“婚姻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需要关系对方是什么玩意儿的。就算对方真的是头猪，那也得嫁。”加隆了无生趣地道。
“想想就觉得恶心，你认为姬蒂斯会同意吗？！”撒加皱着眉头。
“没关系，可以让我们亲爱的堂弟英年早逝。而堂弟的后继者我已经找到了。”勃兰登堡的朱利安一直对姬蒂斯有【某种意义】上的好感。浸淫生活多年的加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而朱利安确实是个可以令人放心的对象，不论从姬蒂斯的角度，或者是从帝国的角度都是如此。加隆摇晃着酒杯，嗅着红酒的醇香。波吕克丢斯龇了龇牙。
撒加愉悦地笑起来。“加隆，你真可怕。”他凑近自己的孪生弟弟，在那张唇上覆上一个吻。
加隆狡黠地在撒加的唇瓣离开他的唇瓣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撒加的嘴唇。
“彼此彼此。”那声音低沉，宛如床边的呢喃。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一章 猫和美人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