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于谁》忆惘谙

1、忆那时然

　　母妃说，鸢儿，保护好璇儿。她神色憔悴，带着些许希冀看着我。
　　我握紧了小小的拳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母妃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姐姐！懵懂而又郑重。
　　但我的郑重其事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母妃仅仅是带着些许欣慰的抚了抚我的鬓发。
　　那日，一向安静少语的母妃意外的和我讲了许多许多。
　　她说，母妃进宫就是个错误。
　　她说，你父王从未爱过任何人，任何妃子。他仅仅是贪恋我们的容颜。
　　她说，脸生得好，就并非是好事。
　　她说......
　　她说......
　　她说......
　　母妃说了很多很多，我大多都不懂。最后母妃对我说了两句话，我记得刻骨。
　　母妃说，生在帝王之家，要学会生存。除了母妃和姐姐，不可相信任何人。你父王，你王兄，都不可以。还有那些宫女太监。
　　最后的最后，母妃说，鸢儿，必要护她周全。
　　我用力的点头，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决绝。
　　我看见母妃绝美的脸上忽的绽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光彩。像是决绝却又不忍，像是忧伤而又欣慰。
　　复杂的难以言说。
　　母妃忽然拥住我，缓慢的抚着我小小的身子，我感觉到什么温热的液体流进我的衣服里变得冰凉。
　　母妃哭了。
　　我冷静得不像个孩子。也学着母妃的样子轻柔而缓慢的拍打着母妃的背。
　　“母妃不哭......”
　　好一会儿了，母妃才放开我，绝美的脸上犹带泪痕。
　　“鸢儿，回去吧。”
　　母妃转身走了，长长的纱裙在地上拖沓摇曳，说不出的妩媚。
　　我忽地想起宫女们曾说，母妃，曾是个歌妓......

　　不好的预感在心上浮起。
　　我回了琦缘宫，看见姐姐躺在我的床上，双眼无神的望着雕梁画栋的殿顶。像个绝美却空洞的木偶。仿佛下一秒便失了生气。
　　“姐姐。”我唤她。
　　“鸢儿...”姐姐转过头看着我。十四岁的年轻面孔，清丽脱俗。如烟的淡眉中却已有化不开的忧愁。
　　我突然害怕起来了。姐姐，就像一缕幽魂，不知何时便会消散，灰飞烟灭。
　　我轻轻地走近她，拥住她，沉默不语。
　　姐姐回抱住我，肤若凝脂的洁白手臂环住我的身体。
　　“姐姐...我害怕...”我嗫嚅着。
　　姐姐轻柔的拍打着我的背，无声的安慰着。
　　我们这样拥抱了很久很久，像两个失了家的孩子相偎相依。
　　沉默了不知道多少时刻，时光在静静溜走，我就这样怀抱着怀中的人，我最爱的姐姐。
　　姐姐的声音打破了静谧。
　　“鸢儿...不要多想...”
　　“母妃，是我们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
　　我不知他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自己，因为我分明感觉到，姐姐在说这话时，柔弱无骨的身躯在轻微的颤抖着。
　　“...嗯。”我应了一声，轻轻的。

　　姐姐走的时候，发髻有些乱了，青色的纱裙显得她身子分外单薄。
　　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却不是像仙。像一丝青烟，一缕幽魂。
　　很怕，很怕，很怕。
　　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
　　泪水，模糊了身影，氤氲了视线。
　　姐姐，消失在朱色的宫墙外。

　　不好的预感渐渐扩大，一点一点漾开，泛起涟漪...一圈，一圈...

　　第二日，我醒来望见的依旧是奢华却阴森清冷的宫殿。
　　起床更衣洗漱，我唤了宫女为我梳妆。其实素来不喜这些，倒宁愿素面朝天，偏偏生在王侯之家，身不由己。
　　宫女替我换上曳地望仙裙，绾起垂云髻，正要簪上鎏金银簪，却听见殿外一宫女急急忙忙的喊声。
　　声音里的惊慌让我害怕。
　　姐姐...
　　我强装镇定的拿过宫女手里的簪子，站起来转过身看着她，边簪簪子边问何事。却不知我的手都是在颤抖的。
　　“回公主殿下，锦妃娘娘，锦妃娘娘她...”
　　不是姐姐。我的害怕刚放下，却听到母妃的封号。
　　“母妃如何！”我厉喝道。
　　“锦妃娘娘她...殁了...”
　　“叮！”手中的鎏金银簪落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母妃...殁了...？
　　母妃，殁了？
　　母妃...殁了...
　　就如此的几个字深深地刺入我的心。我的母妃，我唯一的母妃，我和姐姐在这世上最亲的母妃，就如此，殁了？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面如土灰。
　　“公主殿下...”宫女颤抖的声音。
　　“滚。”我竭力克制着流露出悲伤，闭上眼淡淡的说道。
　　母妃说，绝不可在别人面前流露出任何感情，哪怕是哀伤。
　　“可，公主殿下...”宫女欲言又止。
　　“我说滚没听到吗？”我的声音带上了杀意。我确信，如果她们继续呆在这里，我会毫不留情的将她们抹杀。
　　“是，是...”她们仓皇的退下了。
　　关上殿门，我将这一室的昏暗与冷清留给自己，我不能自抑的捂住脸，任两行清泪自脸上淌下。
　　母妃，殁了...
　　母妃，殁了...
　　母妃殁了...
　　母妃殁了。
　　我一再的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在提醒自己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母妃，殁了...
　　我唯一的母妃。
　　我最爱的母妃。
　　我哀婉美丽的母妃。
　　我决绝残忍的母妃。
　　我的，母妃...
　　殁了...
　　殁了。
　　殁，了。
　　我终是忍受不了，像个孩童似的放肆哭泣。
　　我的，母妃啊...
　　如此的，失去了，不再，回来了...

　　若是宫女们守在外面，必能听到我的放肆哭泣。
　　悲伤像一条河，在我心上静静淌过，源远流长，寻不到源头。我还是毅然决然的筑起了一道堤坝，防止河水漫过。
　　我还不想，因悲伤弃守我的生命，我的姐姐，我全部的天下。
　　失了母妃，我还有姐姐。
　　如此想着，我撞开琦缘宫的殿门，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月尧宫。
　　在手指触及月尧宫殿门的刹那，我脑海里浮现出了姐姐躺在地上的景象。洁白的脖颈上染了一抹凄艳绝美的血花，脸色苍白如纸。
　　我真的很害怕。失了母后，我不能再失去姐姐了。
　　那道门，终是缓缓的开了。
　　阳光洒进阴暗的前殿，我见着一绝美少女着青色织锦跪坐于地上，髻发凌乱，白玉簪落在地上磕坏了一处，泪湿了一地，浸透了宽袖。
　　我下了一个决定。
　　“鸢儿...”姐姐没有抬头，兀自哭泣着，嗓音因为哭泣略微沙哑，“母妃...殁了...”清澈的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我却觉着感到了刻骨的悲伤。
　　我走近她，轻轻把她拥入怀中，缓缓拍打着她的后背。
　　姐姐还在抽泣着。
　　“姐姐，母妃殁了，你还有我呢...”
　　“姐姐，我们不能被打败啊...”
　　“姐姐...”
　　“姐姐...”
　　...
　　我对姐姐说了很多。姐姐只是自顾自的哭泣着。

　　“姐姐，鸢儿去争王位，可好？”
　　...
　　“...好。”

作者有话说

　　小然是第一次写这样的文，写的不好。如果有擅长这方面的前辈看到的话，请多批评指教。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