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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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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人默默的整理着自己雪白的长发,头发已经满是污垢,很多天没有水可以洗了。有限的水只能用于解渴,监牢里甚至一滴唾液都是宝贵的。他刚刚用一盆清水洗净了自己的头发,那是让他祷告用的圣水。他没有祷告,他知道他所信仰的南斗光辉很弱,除了漆黑的夜是不可能看见的。
蛮族的铜盔武士同样留着满是污垢的长发,不过是褐色的。他没有洗头,他也没有祷告,他喝光了圣水,坐在那里扳着自己的战斧仰望顶梁。他的北斗在极阴的白天还是可以看见的,他没有祷告,是因为他觉得北斗已经背弃了他。
“开始吧!战胜的人就自由了!”仲裁是一个人族的老武士,他身上只裹着一匹白布,象征着没有任何牵挂的公平。
看客们振奋起来,疯狂的挥舞着胳膊叫嚣。他们刚刚下了赌注在这两个斗士的身上,有人喜欢敏捷的羽人战士,有人相信铜盔武士的耐力和爆发力才是胜利的关键。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些看客中同样有羽人有蛮族,可是他们下注却基本上脱离了自己的种族。
这里是扬州,混杂的自由的扬州,肥沃的土地轻易养活了所有的人,四通八达的航线上无数的大海船来往。繁荣的商业和随处可见的酒馆青楼让享乐成了唯一的目的,到达这里的人不再讲究彼此种族的差异,他们被一种极自由的风气迅速的同化着,只希望声色犬马的享受几十年的人生。
“扬州人是不属于人、羽、鳞、魅、蛮五族的,”燮的国君姬野在半年前的大屠杀前对自己的战士说,“不用手软,杀了他们,他们的女人和财宝都属于你们!”
即使持续十日的大屠杀,扬州依然在半年后恢复了生机。已经厌倦了青楼女子丰腴的身体和浓香的竹叶青酒,扬州的富豪们开始悄悄的从监牢里购买战俘来欣赏血淋淋的杀戮。虽然这都是非法的,但是在商会的纵容下,燮国所设立的官府并没有心情关心这些战俘的生死。
羽人战士抓起了他的长枪,铜盔武士则把蛮族二十四斤的轩辕战斧提到了胸前。
“过来!”铜盔武士使用了经典的叫嚣战略去挑逗敌人,“过来让我杀了你!”
羽人出乎预料的平静,这个精通智慧术的种族中,即使战士也是冷静而聪敏的。“谢谢你,”羽人说,“谢谢你救我。”
“救你?”
“我被俘虏后断了双腿,送到扬州监牢的第一天,其他人都抢我的食物,是你帮我打了别的囚犯。否则我已经饿死了,我记得你脸上的刀疤。”
“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蛮族战士烦躁了吼叫,对方的冷静开始让他自己失去耐心了。
“我会全力战斗的,”羽人说,“我听说你们蛮族的武士都把战斗的公平看得比生命更重要,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帮助。”
“杀啊!”再也无法忍受的蛮族武士踏着擂台的地板,发出咚咚的巨响。
他必须攻击,在自己的斗志没有衰退前,蛮族武士知道斗志对自己何等重要,拖延时间会使他更加接近死亡。
台上的战斗越来越激烈,看客中的行家也添油加醋的品评着各族武士。
“这一场应该押蛮族,”长了一张尖削面孔的油铺老板操着他介乎男女间的嗓子,“蛮族的战斧一下就可以劈断捆在一起的五枝长枪,这个蛮族战士看起来又特别的有力,你们看他背后的肌肉颜色发褐,应该是出生在衮州最北的蛮族部落里,最纯正的蛮族。”
“不一定,”贵公子冷笑着,“注意那个羽人的头发,纯白的。这是羽族中王室近亲才有的颜色,他应该是羽族中王室的旁支,说不定受过雪鹤团的战术训练。”
“雪鹤团?真的有这个军团么,公子?”旁边燃香来驱除血腥味的侍从也凑了上来。
“即使有,至少这个战士不象是会飞的样子,”油铺老板反驳着。
“即使不会飞,敏捷的战术也是最致命的,”贵公子很不屑于商人的浅见,“看看结果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楼上雅座被珠帘遮挡着,里面一个肥头大耳又身材短小的年轻人平静的坐在那里剥一只扬州特产的蜜桔。擂台在酒楼的地下,周围有十多间华贵的雅阁。
年轻人一边把剥出来的橘子喂进膝盖上绝色佳人的小嘴里,一边一口一口的吃着女子剥出来喂他的橘子。也只有实在闲得无聊的豪门子弟,才会想到这样无聊透顶的办法打发时间。
“以公子的慧眼,这一场谁能取胜?”管家小心的拍马。
“羽人已经赢了,”胖公子笑着说,“现在外面的人应该可以看见北斗的光辉。那个蛮族战士不向可以看得见的北斗祷告,他已经丧失了信仰和活下去的决心。”
他的话音落,铜盔武士全力向羽人冲了过去,战斧带着全部力量砸了下去,即使不用刃口杀敌,这种狂暴的力量也可以摧毁那个纤细的羽人武士。押了铜盔武士的人兴奋的站了起来,这样罕见的力量分明证明了他们的眼光。
只是一刹那,短得无法衡量的一刹那,一道雪亮的银光在擂台上擦过。兴奋的欢呼声忽然停息,好象所有人都被掐住了喉咙。
“返身枪,”雅阁里的胖公子笑着指点,“果然是受过雪鹤团的训练。”
“公子眼光果然犀利,”他膝盖上的美人吃吃笑着讨好他。
“不犀利怎么赚得到钱来养你?”胖公子嘻嘻笑着去捏她粉嫩的脸蛋。
羽人的枪插在铜盔武士的胸膛里,轩辕战斧落在了地上。羽人松开枪柄,后退了几步。
“我是不是做错了?”羽人低声说,“我曾经想我可以舍弃生命去感谢你,可我为什么要杀你?”
“很好的枪术,”蛮族战士奋力坐在了地下来防止自己跪倒,“你已经尊重我们铜盔武士的传统了,不应该道歉。”
“我能为你做什么么?”
“回你自己的家吧,”蛮族战士说,“我已经没有自己的家了,不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
蛮族武士仰天栽倒在擂台上,随着他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擂台,羽人自由了。
没有一丝欣喜的表情,羽人抱起铜盔武士矮小却魁梧的身躯。那个纤细的羽人竟然想抱着铜盔武士一起走下擂台。作为仲裁的人族老武士似乎有些不忍,他扯下身上一段白布扔到羽人怀里。羽人默默的点头致谢,用白布扎起了蛮族武士流血的伤口。只是为了照顾蛮族的传统,不同于羽人认为精神才是生命的基础,蛮族人为血液才是最重要的。
一枝羽箭破空而来,一直穿透了羽人的胸膛,雪白的箭羽被热血染红,竟是羽人族自己的武器。羽人摇晃了一下,和怀里的蛮族武士一起摔倒在擂台的台阶上。
“我买了他!”刚才的油铺老板愤怒把金锭砸在了台案上,“我买他,我杀他,谁也不要管!”
下了大赌注的老板输得暴跳如雷,命令护卫自己的战士下了毒手。他身后持长弓的羽人战士默默的收回了弓箭,对血泊中的族人丝毫不感兴趣。
“赶他出去,”雅阁里的公子有些愤怒了,“不要让这种人坏了规矩。”
“可是公子,”管家犹豫着,“那是全扬州油业的……”
“我说赶他出去。”
“是!公子。”
原本还在骂骂咧咧的老板被管家派来的人吓得呆了,丝毫不敢反驳,带着自己的护卫直趋隐蔽在石墙上的出口。
雅阁里那公子冷冷的瞧了他一眼,却忽然看见灯火的阴暗中一个全身黑袍的修长身影和老板擦肩而过。似乎有一道隐约的银光在他和老板之间闪烁,可是胖公子根本看不清楚,老板贴身的羽人护卫也没有察觉任何异样。然后那个黑袍的人走了过去,老板却停在了那里。
“管家!”胖公子的声音凛然,“快带几个人,不要惊动周围,把公羊君送到外面去!”
公羊是油铺老板的姓氏,这也是胖公子第一次如此称呼他,仅仅出于对亡灵的尊重。大片的血花已经从老板胸口的伤口里喷了出去,他呆呆的甚至无法出声,跪倒在黑暗里,然后整个的趴在了地下。
他的死,绝对没有铜盔武士那样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