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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前缘VS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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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交错,一眼万年。
依旧是瑶池仙境,歌舞升平一片的繁华景色。
瑶池里的莲花却失了颜色,只留的一些惨败莲花稀稀落落的围绕着中心的一朵雪白莲花,簇拥起来的白莲侧首在池水中间,透,清,高洁,好像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的莲王风采。
远远看去,晶莹剔透的露珠好似眼泪一般刻画在花瓣上面,更加夺人眼目。
黑莲——墨凌静静的坐在一个青石板上,浓黑劲装如墨的眉眼,中间雪白的腰带锁住腰线,青丝没有扎起,随意披散落于双肩,狂野肆意的张扬着主人的气势,可惜这人眼中只有那莲池中的白莲,端是一个目不转睛。
只见他眸若点漆,视线力道十足的瞪着莲池中的白莲,咬牙底下肩膀,无限的失落,【无尘,已然一万年了,整整一万年,我守在莲池,你……竟然不肯醒来吗?这是为何……现在我不是在你身边了吗?不是说,永世相伴吗…… 】叹息转瞬之间却又恢复冷峻,严厉入刀锋刻画出来的分明利落的线条只有在眼神接触到白莲的时候才稍微放柔,好似江南的烟雨一般,藏起来的都是苍翠欲滴,无一丝的寒意,潺潺流动的只有无尽甘心情愿的等待守候。
只因这池中的白莲是他唯一的依托,他们并蒂而生,同根通明,一起吸取日月精华,共同修炼长成,恨只恨,不管是谁,都偏爱白莲。
甚至就连自己,也是常常看着白莲清雅之姿态而陷入迷幻,无尘,这绝世的白莲,没了自己的陪衬估计更加得天独厚吧。
可惜现在白莲只是静静的伫立在池水中间,遗世独立,孤傲的昭然若揭。
瑶池边上的暖风熏人,柔柔软软的,似把梦境和现实都交错一般。墨凌只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盯着守着,一时间好像整个人都痴了。
这万年来,一日一日皆是如此,墨凌如同墨色的石狮子一样蹲守在莲池边上,即使是天帝驱逐也毫不动摇,一来二去竟然也在这里住了下来,以前的莲王和他的住所倒是很少回去了,只留一两个仙童偶然打扫。
原来少了无尘,天地之大,墨凌却找不到一个家。经过千年的回旋,墨凌还是只能回到莲池,因为那无止境的寂寞,谁也抵受不住,即使他已经有了好几万年的道行。
嗤笑的声音在寂静的瑶池别样的明显,墨凌看着前面这个赞誉于仙界的‘慈祥’长者盘坐在原来那人的位置,眼睛闪过一道光,这人,从来都是这般讨厌。
月老看着眼前这个冷峻的男子,挑眉,暗自冷笑……怎么,觉得别人坐了无尘的位置,这朵黑莲原来也是会难受?彼此藏都懒得藏起的厌恶情绪,不晓得为何月老和墨凌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死对头,不管期间无尘怎么周旋都是徒劳无功。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都调转了视线,月老脸色阴沉下来,嘴角带笑,不由得就一阵阵内火闷烧。当初无尘一心要与此人相伴永世,用尽心力只为守着这朵黑莲,三生三世的一场豪赌,到最后甚至不惜把自己万年功力都给了眼前这个男人,化为原形守在莲池。
池中白莲依稀可见当年的清雅风姿,不由暗自叹息,视线又转,看到守池的墨凌。
可恨这个人还是如同朽木,可恨这个人还是如同不曾明白无尘的用心良苦,即使他守着莲池,依旧不懂情为何物。
【墨凌,】月老忍着,用力拨了一下花白的胡须,斟酌字句,【其实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现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态,你明知道无尘再不会醒来。】
【即使等到千世万世,他一定会醒来的,因为他知道我在等他。】墨凌看着白莲,淡淡回答。
莲本清高,墨凌根本不屑与任何其他无关的人为伍,现在整个仙界也只能等着无尘醒来解除他长久的寂寞。
这么多年,他也想过,午夜梦回,也会回想以前的前世今生,但是记忆总是模模糊糊的,剪不断理还乱,当年为了野心为了宏图霸业,挣来抢来的一切,繁华如梦,其实最后还不是都入了黄土,剩下一片的虚无。
依旧,他还是不懂!
他不懂无尘要的情是什么?
情为何物?
但是他想,他们拥有那么长那么长的寿命,总有一日无尘醒来便能教会他,什么是情?自己也不是朽木不可雕,总有一日会明白的,到时他们两人就可以相伴终老,不离不弃。
当初的那些野心和欲望已经被时间磨的再无痕迹,他长远狭窄的记忆里面只有一个人,一直注视着他,包容着他,甚至纵容着他,所以,行过百川浅海,飞过高山深渊,他依旧回到他们出生的地方,他们的莲池。
可是,原本那个要爱他的人,教会他情为何物的人,已经变成了一朵无知无觉的莲,一个人独立在水中央,孤芳自傲。
难道,从此天上人间便再也没有无尘这个人了,每每想到此处,墨凌就会森冷异常,冻得莲池生机凋敝,现在除了白莲,估摸着池中的灵物都恨死了墨凌。
月老看着墨凌的脸,硬生开口,【他不会醒来,】隐忍着轻叹着【你难道不好奇吗?为什么你有了感情?你以前根本不会去思考这些事情……甚至寂寞的情绪,你可曾有过?】声音已经没有了斗气的傲慢,两人因为共同在乎的人,必须理清楚一些前尘往事。
【为甚?】墨凌收回视线,其实心底也是暗暗猜测过的。的确,自从吞噬了拥有无尘的万年道行的灵珠他也感到自己身上多了其他的东西,血液里面多了一股暖流,即使他本身的性子冷傲,根本不想要这些许的多余情感。但是随着时间流走暖流慢慢的渗透了心底,到最后都属于了自己,形成情绪。所以经过无尽岁月,那种似有似无的后悔冲动和那种压抑不住想要毁了这莲池的黑暗想法,常常让他无法解读,也无从弄清。
【因为,你有了心。】
【心?】不是谁都有心的吗?月老这样的避忌自己的眼神,好似以前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个东西一般,墨凌黑若点漆的眸子转到白莲的莲心,心,无尘也有,自然他也有。
【对,你和无尘本来并蒂同生,但是花开并蒂两人却只有一颗心,莲心就一颗,虽然看上去你有行有身体,有神魂,并不代表你也懂感情,因为你没有心。】
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但是无尘却有,他有心,有情,所以为你弥足深陷,所以他为你肝肠寸断,为你万劫不复。
【心,】墨凌按住胸口的温暖跳动,【那这是什么?】
【那是,无尘给了你的心,】月老不忍再看某人的眼睛,调转视线,几万年了,这人一直坚定的眼睛居然也会迷茫到不知所措吗?
【这是……无尘给我的心?】墨凌根本理解不了一般的重复着话语,这是无尘给他的心,那他的呢?原本,这里是什么?想不通,想不清楚,墨凌蹲下,手伸长抱住自己,旁边却早已没有了当初相偎相依的白莲。
无尘,不见了。
【就是如此,灵珠不仅仅是万年的道行也是无尘的心,他给了你心,自然也就没有了元神,现在即使他后悔也没有退路了,他再也不是无尘,他只能做一朵白莲。】月老踏步向前,好像想离白莲近一点,但是又不敢轻易碰触。
刹那,清傲出众的男子陡然站了起来,双手紧握到滴出血来,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月老,月老的视线不移,眼神交错之间,前缘已成定数。即使阴狠的视线让月老遍体生冷,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无从回避。
【你骗我的!】墨凌不信。
可是他却看到月老第一次用称得上友善的眼光看他,里面不晓得是同情还是怜悯。
两人远远看去,白莲依旧挺立,随风摇曳,风姿卓越,仿佛依稀可见,那人着他最爱的雪白长衫,半侧靠在自己身边,如同千万年前还未成人形的姿态,那时连风都格外的宠爱着他,拂动两人的花瓣交缠一处,每次看到他安详温柔的笑颜自己就无谓的难受不已,伸出手去却不知道是要紧紧抱住还是用力放开。
原来,那也是一种嫉妒吗?
所以看到他先修正果,自己不高兴。
所以看到王母喜爱他,自己不高兴。
所以看到他交了神仙朋友,自己不高兴。
所以看他做了莲王,更少时间依偎,自己不高兴。
所以非要跟他对着干让他头痛,眼光只是回转在自己身边,自己才高兴。
所以每世拒绝他是那双痛彻心扉的眸子,看到他生生世世只为自己,自己才高兴。
所以一次次回到神界用力推开那双手看到他只能为自己担忧思虑,形容憔悴,自己才高兴。
所以即使吞了万年道行分开之后天天遨游三界却总是觉得缺失,自己却不知道为甚,开始思虑为何总是不高兴。
所以……
所以……
撕心裂肺的空洞包围住了墨凌,这一万年的期许等待,瞬息灰飞烟灭。
原来……原来,墨凌明明挣扎的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一般,眼神却是一丝都没离过白莲,空洞,茫然。
他的时间那么长,永生永世的寿命,没有无尘的他,一个人要做什么?
他明明白白月老为什么要现在告诉自己,他想让自己后悔,真是聪明……真不愧是天界的翘楚,现在后悔的毒蛇正在一口一口的撕咬自己的五脏六腑,生生的把自己缠绕都要无法呼吸。
两人就这样无言对坐着,入定放缓了呼吸节奏,连最顽皮的蜻蜓都不敢飞过来,冲破这个逼仄的空间,风也安静了下去,压得呼吸变得格外的悠长和落寞,天界没有黑夜,只有笙歌。
一片的安静祥和,丝竹声声,歌舞升平。
墨凌微微的笑了,笑容实在惨淡,转瞬消失在白莲的花瓣中间了,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刚才那个冷峻的样子,垂首,发丝掉在血色的手掌中,凝成一块。
妖异的一笑,轻轻撕扯着发线,自虐一般的,看着月老,笑的越发粲然。不甚有表情的脸上,几万年的笑意都在深藏着一样,暗涌的让人惊心。
他死死看向大殿的方向,良久,又转回月老的脸上,墨凌视线如冰,【你有办法的,即使你没有,里面……那人也一定有的!】
强调的口气,好像已然成竹在胸,又好像决定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一直稳坐的月老简直不敢相信有人会是这般的厚颜,【无耻之极,你,你,你居然,告诉你,没有人能威胁我。】被气到极致,抖动的身躯,压抑的咬牙切齿,月老退掉了慈眉善目的外皮居然有一种违和奇异的可爱?
【不,】墨凌起身,走向月老,提起衣襟,趴伏跪下,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的犹豫。【我是求你,】连天帝和王母都不肯跪拜的男子居然直接跪倒在月老面前,姿态挺立眼神颤动嘴角狠咬,好像只剩最后的一线希望和赌注。
月老只是一愣神,随手丢了拂尘,一把跳上青石案板,双腿盘起,像个流氓地痞,如此姿势在天界任何神或者佛看到都是要大吃一惊,谁知墨凌还是跪着的姿势,眼神都没有变换一个。
月老的声音也变的清脆醒目,笑嘻嘻的对着墨凌伸出手来,眨眨眼,问道,【原来,你也会求人啊】拉长了脸,【怎的?你求人就是这个冰块脸,三跪九叩啊,姿态诚恳啊,你没求过吗?不懂吗?早知如此,你当初……你当初!!!!】
讲着讲着就变成了咆哮,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前做什么去了,无尘是何等的无望你可晓得。想起好友,眼睛又是一红,看着眼前之人的视线更加凌厉,恨不得一眼一刀的刮了这人。
墨凌没有二话,三跪九叩大礼对着月老恭恭敬敬的行了,咚咚的声音是头硬生生磕在青石上的,还有那个红色的血丝飞溅出来的细琐水音。
紧跟着就是月老怒气发散出来的仙气就跟利剑一般刮在他的脸上,依旧也是不动弹的在磕头求助,动作机械,表情一板一眼,好像天地间除了月老的答案,再无其他。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即使是墨色的衣服也挡不住那些血丝的渗透,墨凌还是直挺挺的跪在月老跟前,一跪一叩。
月老背过身去,望着莲池方向,弯下腰,冰寒之气渗透过来,好像血液都被凝固一样的寒气从月老身上转移到莲池中。
转瞬之间,莲池整个冻结,除了中间那一朵含着露珠的雪色白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