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华》倾弦影

2、第一章 预言

　　绍光廿六年，朝廷正值内忧外患。内忧乃朝廷三方势力鼎立，其中以殷后掌权的一方势力最为强势，皇太子皇甫胤无所作为，致使小人得志，奸臣当道；外患乃夷州以北的赫连一族再度来犯，当今圣上命第三子宁王皇甫渊亲赴夷州，只会纸上谈兵的皇甫渊并非赫连鹤迦的对手，作战失利，皇甫军节节败退……
　　正值人心惶惶之际，从华州开始，一句定江山的预言传遍天下。
　　江山风雨红颜叹，壮志凌云定乾坤，句中之人直指凌家的后人——凌云心。
　　凌家人乃当年光帝的亲弟弟皇甫虚的后人，传说里皇甫虚文武双全，一次游荡江湖后毅然脱离祖籍，改姓凌，在天华山创立圣教，从此与皇家再无瓜葛。
　　当然那只是传说，当中避讳的真相只有历代帝王才会知晓。
　　想到其中的缘故，当今圣上惶恐不安，日夜梦魇缠身，总会梦见凌家的后人逼宫，举剑刺杀，连续多日荒废朝政，此时幽冥殿通天祭司玄机子进言，华州异星现，此乃天下即将大乱之征兆。
　　当今圣上大怒，准备下令处死凌家人，幸好圣上第七子兆王皇甫奕主动上奏，愿亲赴华州查明真相。数月后，皇甫奕回朝后送上凌家祖训——历代传人，若为男子，不得谋天下之王臣；若为女子，不得嫁予王臣。又列数凌云心的种种劣迹，唤来一名下人作证，当今圣上心宽又难免狐疑，可随后数夜不曾梦魇缠身，终相信传言是假，远在华州的凌家逃过一劫。
　　江山风雨红颜叹，壮志凌云定乾坤，当这句预言在青莲镇的那家天下第一酒楼传开时，那些江湖人士哄堂大笑，好像是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当今圣教教主颜倾玉的女儿凌云心何许人也？
　　据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组织日蜃楼的资料上说，凌云心——凌家最不肖的子孙，毫无担当，所思所想皆为自己，儿女情长，扶不起的阿斗。
　　据圣教弟子回忆说，凌云心从小面黄肌瘦，头发发黄稀少，是个不招人喜欢的丑小孩。从小就顽劣不堪，整日好吃懒做，还喜欢捉弄现今的四阁主，是圣教上下公认的“小魔女”。当四位阁主为正道斩妖除魔，一举扬名之际，凌云心依然窝在慕容山庄过着惬意的生活，整日不知上进，只知玩耍度日，实在窝囊！
　　据四阁主之一的穆菊裳回忆说，小时候，凌云心是她们四位阁主的“天敌”。每次不是将果皮丢在地上让她们摔个四脚朝天，就是在她们饭里放虫子害她们不敢吃饭，要不就在她们衣柜里放蚯蚓把她们吓得哇哇大叫，每次看到她大哭后立即逃之夭夭。
　　这种心性顽劣，品性恶劣，一无是处的“草包”怎么可能定江山？
　　所以那些江湖人士哄堂大笑，像是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当然，凌云心的母亲颜倾玉也是这样认为的。
　　听到天下第一酒楼的传言时，当今的圣教教主颜倾玉正坐在上善殿里处理教务。
　　只见她一身紫衣，头上高髻缳珠，华光熠熠，双眉入鬓，神态端庄严谨。
　　“江山风雨红颜叹，壮志凌云定乾坤，”她冷声一哼，“那个死丫头怎会有那种雄心壮志！”
　　只因为句中有“凌云”两字便认为那人是凌云心，有些人真会断章取义，只怕这幕后是有心人蓄意而为之，当下派众多弟子前往天下第一酒楼搜查散播谣言之人，结果不了了之，反而吓得那些爱听八卦的人们落荒而逃。
　　一个多月后，关于定江山的传言不攻自破，完全是谣言。

　　绍光廿六年六月十日，众人眼中的“草包”，扶不起的阿斗——凌云心此刻正和慕容风澈泛舟于翠波湖上。
　　蔚蓝晴空下，碧波万顷，盛开的莲花随风摇曳，小舟缓缓荡过湖面，舟上两人衣袖拂香。
　　坐在舟上的慕容风澈，白衣胜雪，一双浅淡的蓝眸澄澈如海，温润如玉，唇边的淡笑温柔如春风拂过，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抚着膝上的墨发，只见枕在他腿上的女子一身浅紫色衣裙，肌肤胜雪，睡得安然，那就是凌云心。
　　众人都以为凌云心是丑女，是草包，只有他知道传言误人，真正的凌云心容貌倾城，聪□□黠世人难及！
　　四年前，两人因误会分开，凌云心女扮男装化名林云行走天下。
　　两年后，子虚山的七公子盛会上，一曲晏无玄的《风月》令林云一举成名，武林第一美人、衣鬓门门主韩筝青睐有加，迫其成亲，成亲当夜林云逃跑。随后带着丫鬟素雪来到青莲镇，以一双素手改写青楼女子的传奇，成为绝色坊赫赫有名的上妆公子，倚仗绝色坊的麒玉山庄一夜扬名，成为江湖四大名庄之一。
　　现在镇上那些人们说起林云都是崇拜之情，连嵩云那些书生说起林云也是赞不绝耳。
　　古有张敞画眉，那是闺房之趣，今有上妆公子林云，却是为青楼女子谋求幸福，被众多书生认为是有义之士，备感推崇。
　　众人只知道那上妆公子手段如何高明，却不知道那风度翩翩的装扮下其实是一名女子，当中的缘由更是鲜有人知。
　　“我穿白衣，只是想胜过你，只是想证明我比玉魄公子更厉害！”
　　“我为那些女子上妆，只是想证明青楼里的女子也可以有完美的爱情，而不是类似‘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结局！”
　　“我让麒玉山庄名扬江湖，只是想证明我比四阁主更厉害！”
　　那日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他终于终于听明白了，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自己。
　　因为四年前的误会，凌云心以为他虚伪透顶，穿上白衣，扮成翩翩公子只是为了胜过他，没想到最后扬名江湖，成为众人景仰的风月公子。
　　当然，林云就是凌云心，这点圣教和慕容山庄上下，包括颜倾玉并不知情。
　　所以众人都以为凌云心不学无术，整日碌碌无为，是个草包。
　　当然，一旦林云就是凌云心的消息传了出去，衣鬓门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圣教一定会引来诸多谴责，颜倾玉知晓一定会大发雷霆，所以凌云心不敢把真相告诉颜倾玉，还让慕容风澈帮忙隐瞒。
　　然而，眼下有件事却不得不告诉颜倾玉——凌云心身患血咒，寿命有限。
　　慕容风澈眉目都是忧色，伸手掀起她的袖子，只见那手腕上有一条细细的血线，据说只要那条血线长至手肘时，她就会死。两人好不容易冰释前嫌，历经磨难才在一起，她却时日不多！
　　他翻遍了所有的医典和古籍都找不到解开血咒的方法，每天看着她依然开开心心的，只觉得心痛难当。
　　“真的没有解开血咒的法子吗？”他低声问道，眉目萧索。
　　枕上的人儿一动，蓦地睁开眼睛，美如月华的眸子轻颤，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用那个法子！
　　她抬手抚去他皱起的眉毛，轻笑道：“慕容风澈，月孤鸿说我是祸水呢，将来一定会长命百岁！”明明知道命不长久，可她依然乐观开朗，甚至反过来安慰他，这就是他钟情的女子，坚强勇敢，聪慧狡黠。
　　“如果哪一日你先我而去，无论黄泉碧落，我定当相随！”
　　“唉，慕容风澈，都说我是祸水了，怎么可能先你而去呢！”
　　一人信誓旦旦，一人微笑感动，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慕容风澈，还记得我们的愿望吗？”
　　“携手一生，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所以我一定不会先你而去！忘了我是谁吗？我可是化腐朽为神奇的上妆公子林云啊！”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样，慕容风澈忽然笑出声来，眉间阴霾一扫而空，温柔注视着她。
　　碧空下，那一身浅紫色衣裙的女子墨发如云，容貌宛如出水芙蓉，风姿绰约，伸手捧着一朵莲花，轻轻嗅了嗅，嘻嘻一笑，“好久都没闻到这里的莲香了，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这是两人重聚后，第一次重游故地，想到两人一直以来的心愿，他柔声道：“将来我们就住在青山绿水旁，到时候湖里会种满莲花，每逢夏季我们便泛舟于湖上，我划舟你采莲，夫唱妇随，其乐融融……”
　　她眸光一闪，狡黠笑道：“将来一定要在屋前养一群鸡鸭，我要看澈赶鸭子！”
　　让武林赫赫有名的玉魄公子，慕容山庄怀瑾握瑜、光风霁月的二公子去赶鸭子，这话也只有凌云心才说得出来！
　　他一窒，不明白她怎么老会有那么多奇怪的想法，轻咳道：“到时候我们会有很多下人，这些事情轮不到我们操心，他们自会料理！”
　　她眸光闪闪，充满了期待，“可是我真的很想看澈赶鸭子？”
　　慕容风澈怔了一下，忐忑道：“只为你破例一次，千万不能让他人看到。”
　　想起清风如明月的玉魄公子去赶鸭子，那是怎样诡异的场面？
　　她捧腹大笑，“我骗你的！”说着，弯腰捧起湖水洒了过去，慕容风澈呆怔的瞬间，那水已经洒了过来，白衣上湿了一片，他摇头轻笑，道：“礼而不往非君子！”
　　说话间，伸手一劈，四周水花激荡，凌云心被淋了一身，顿时气囔道：“喂，慕容风澈，你想让本姑娘变成落汤鸡吗？”
　　慕容风澈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轻声一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起玩如何？”
　　话刚说完，一掌劈落，冲天而起的水花已经淋了他一身，她在那里笑得好不开心，慕容风澈温柔笑着，未见恼怒，以往他总是让着她，此刻便佯装泼水过去，可力道总是不够，洒得舟上都是水，而凌云心总是赢，两人也很快都变成了落汤鸡。
　　两人对视一眼，看着狼狈的对方，哈哈大笑。
　　“回去后，庄里那些下人又会说‘看，二公子又被凌云心欺负了！看，二公子又被凌云心带坏了！’”她笑嘻嘻道，慕容风澈不以为然，神色依然平静，淡笑道：“无妨，只要你开心就好。”
　　无论外人怎么看，他愿意宠她爱她，将她捧在手心呵护！
　　两人一路牵手，高高兴兴回慕容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