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若沧海遗珠》碧晴

2、第二章

　　也是在这般云随雁字长的秋日，我随公主进许国皇宫。
　　那时她才十六，二八韶华，正是色如春花的年纪。大约只有年少时候的爱恋，才会如飞蛾扑火般果敢决绝。一旦爱上一个人，便是全心全意，至死不渝。只是，若是她晓得这场爱恋不得善终，不知当初还会不会义无反顾。
　　大公主是燕国王的嫡长女，出生时口衔明珠，国王以为这是天降祥瑞，将她视若拱璧，极尽荣宠。她生得极好，说是姿容绝色亦不为过。打十二岁起，上门提亲的诸部首领与邻国皇族便络绎不绝。国王却总是回绝。
　　彼时，燕国历经百年国祚，已有式微之相，而南方的许国却日益富庶强盛。不知从何时起，燕国流传起一个传说——苍茫的草原上埋藏着太祖开国时留下的宝藏，若能寻到宝藏，便能逐鹿中原、问鼎天下。
　　四周强邻觊觎宝藏，皆是虎视眈眈。为求自保，和亲便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外交手段。
　　或许旁人都是这么看的。
　　只有我知道，她是满心欢喜嫁来许国的。
　　王城之外，迎亲的队伍早已恭候多时。国王将大公主送上玉辇，对使臣说：“愿将燕国之珍宝献与许国皇帝陛下，两国结秦晋之好，永无战祸。”
　　使臣微笑道：“国王美意，微臣定当转达。”
　　我依稀记得，他二人说话时都不痛快，仿佛连笑意都是苦涩的。
　　待出了王城，公主挑起纱帘，扯了扯策马行在玉辇之外的使臣，小声道：“陆大人，我们又见面啦。”她的一双明眸笑如弯月，视线正巧撞进他专注的眼中。
　　像是被人窥破心思，少年清俊的脸上略有几分赧意，不动声色地别开脸，并没有说什么。
　　她仍不死心，又问道：“这一年，他过得好不好？”
　　陆策一愣，眸中浮上几许黯然，他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谁。半晌，方才勉强道：“好，皇上……他很好。”
　　“他的伤好了吗？”
　　“都……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她笑嘻嘻地放下纱帘，轻轻摩挲怀中的羊脂玉佩。温亮莹润的玉佩上是铁画银钩的“若海”二字。
　　裴若海，便是许国皇帝的名讳。
　　陆策将我们送到皇城门前，接下来便由宫中领事太监带路。
　　“公主……”他犹疑地唤她，神情欲言又止。
　　她转身，他却不知该与她说什么，千言万语到了唇边只化作一句斟字酌句的“万事小心”。她并未在意，只是笑着对他说了声“多谢”。
　　直至重重宫门缓缓阖上，他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右手微微抬起，好像想要捉住什么。
　　宫中景色缤纷，时值金秋，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甜美的桂花香味。
　　于她而言，所见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只因这里是他生活的地方。绵亘了几百个日夜的思念，终于要开花结果了。她想在重逢时给他一个明艳的笑容，问他，若海，当日你让我带着玉佩来找你，如今我来了，你欢不欢喜？
　　不多久，太监将我们领到一处清幽雅致的院落，赔笑道：“皇上有旨，将遗珠殿赐给公主殿下。公主舟车劳顿，不如早些歇息，奴才自会差人过来打点一切。”
　　公主将一枚珍珠塞与那太监，笑道：“有劳公公。”
　　遗珠，遗珠，沧海遗珠。当时谁都没想过，或许，便这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