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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   我顿了顿,在柳颜的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入院后胃里还是翻腾地厉害,柳颜不讲话,只是安静地抱着我,我能感觉到他均匀的呼吸。

      后来我又见到了丁遥,他说他跳级早早的念了大学,他说他当了律师,他说他要一辈子为我辩护。这是我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了,于是我和丁遥在一起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考到这座城市来,我只想跟随着他的步伐。

      “你相信吗?”我抬头看着柳颜,他的下巴上有青色的胡渣。“我发现我这辈子跟随的不是……”指尖触及到他的下巴,有种描述不来的疼痛,我突然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你相信吗?我始终觉得我这么不顾一切要跟随丁遥的原因是,在这座城市里有你的存在。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地想法,可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丁遥是指向标,你,才是我最后的港湾。
      柳颜摸了摸我的头,突然叹了口气。在那声叹息里,身怀六甲孕育生命的我居然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歪头看着窗外的鸟儿时,我想着柳颜的父亲能够沉冤昭雪的时候,我想着或许有一天我会离开丁遥的时候,我想着我要好好地用余生去偿还这两个男人的时候,一切幻想都结束在了那句宣判上——那场官司失败了。
      是我太寄希望于丁遥了吗?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落败!可为这件事情,最先道歉的居然是柳颜。他笑得一脸淡然:“或许是我父亲罪无可恕吧,真是抱歉,连累了丁遥。”
      我没有再说什么,那些天我一反常态地好好养病,不哭不闹,连肚子里的宝宝也很配合我。
      在宣判之后,丁遥没有露面。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缘由,可是以我对丁遥的了解,他更多的是在苛责自己,他没有做到最好,他人生中可以扬名立万的第一场官司输了,这对他的律师事务所是多大的打击,因为我知道有多少想拉他一把的前辈在关注着这场官司的成败。
      在柳颜第无数次道歉之后,我拖着沉重的身体自行出院,回到了丁遥的律师事务所,在门口我徘徊了许久,脑子里想象了千万遍他颓废的模样。我突然害怕丁遥垮掉,那个骄傲的丁遥,我如此信赖的丁遥,该怎么去接受他人生唯一的“污点”呢?
      我悄悄推门走了进去,里面静得出奇。我小口小口地吸着气,有些费力地挪动着步伐,他的办公室里传来细细地谈话声,还有一大股浓重的烟味。

      “把那小子提供的原证据销毁,按常理说我们俩见面是不合法的,你我都是律师,你知道该怎么做。”
      “丁律师,想不到你还会玩这一出,我估计谁都想不到最关键的翻供的物证是你主动给我的。你把你的委托人由被告变为原告,再由原告变为被告,最后关键证据由你篡改交给我,让我把你打败,够狠!”
      “废话少说,钱已经打到你卡上,如果钱封不住你的嘴,那我只好采取让你永远开不了口的方法了。”
      “你放心,从你不惜一切代价接近那傻小子得到原始账目,帮你家老爷子掩盖犯罪证据我就看得出来,前途无量啊!这场官司我师傅赢得很爽,你放心,你梦寐以求的‘前途’必定‘钱途’无量!”
      “关于这起案子,我爸跟我都不想再见到任何的相关信息。”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怎么哄好那个傻小子吧,他那么信任你,却没想到自己的辩护律师是自己真正的敌人,自己的父亲也成了牺牲品……”
      “住口!”

      丁遥的声音冷冷的,门被打开了,柔和的灯光打在我脸上,我感到我的血液倒流在脑子里。我的目光触碰到丁遥时,他丝毫没有我想象中的愧疚,相反,是如此地意气风发。
      那位不知名的律师,就是那晚隐藏在阴影里的律师,那个笑得我毛骨悚然的律师,意味深长地走了出来。
      丁遥的父亲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丁遥如此放心地将自己的前途压在柳颜身上,孤注一掷,无非就是柳颜的父亲临死前留下了扳倒丁遥父亲的罪证。拿到这份罪证,将其篡改,再交给对方律师,柳颜父亲的罪名就被扣得死死的了。

      我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都掉出来。丁遥,你真是绝顶聪明,难怪你会放心地把我交给柳颜,你是吃定了我会让柳颜分心吗?这样一来,我也是帮凶!连你的骨肉也成了帮凶!
      我撑着腰缓缓地转过身,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我突然明白了,丁遥,我们都错了,你爱的不是我,你爱的始终是你自己的占有欲;你扫清的不是我们的障碍,而是你的障碍;你争取的不是我们的幸福,而是你自己的前途。就像当年你固执地与我比拼,想要打败我,跟我在一起一样,你只是想控制一切超越你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你,就只有你而已!
      “萌萌!”丁遥拉住我,语气里是死死的疲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丁遥也开始叫我萌萌了,我记得只有柳颜才会这么叫我,他这是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了吗?丁遥,现在你累了,你要我乖乖臣服,做你的慰藉吗?你说过我是你的生命,可是就在刚刚,你亲手扼杀了它残存的最后一道气息。
      “你爱他吗?”他肯定地问道。
      我大笑着甩开他的手:“从你第一次在心里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跟我比?他配吗?”他口气带了些怒火。
      我止住笑容,转身,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也彻底地打醒了我自己:“你们两个根本没有可比性!他在我心里,你只在我眼里而已。”

      出了事务所的门,被阳光刺到了眼睛,那一瞬间的花白让我忘忧,可是聚焦到路面的时候,柏油渲染的灰色又让人那么地踏实。
      “你永远都找不到他了!”丁遥在我身后大喊。
      我扯下手中的戒指丢在了地上,它的坠落一点声响都没有,就如同这萌芽在青春期里的爱情,来时浩浩荡荡,褪时悄无声息。

      路人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一个快要临盆的女子日复一日地站在垃圾桶旁边,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这里是我跟那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个人就是柳颜。
      我想告诉他,这次,那个叫肖萌的女孩走丢了,她丢了自己的心,胸口却停着另一个人的心,那个叫做柳颜的人的心。她还要告诉他,丢掉那颗心,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找到了柳颜,柳颜抱住我的时候,正值夕阳西下,我似乎还是可以嗅得到初见那一晚柳颜吻我时嘴里的血腥味。

      “我就知道你会来!”我挽着柳颜的手臂,异常安心。
      小巷子的围墙上,那只熟悉地鸟儿倏地飞走了。只要柳颜不在我身边,那只鸟就会定定地看着我,而柳颜回到我身边时,那只鸟就会飞走。我一直觉得那只鸟就是肖然,那么柳颜呢?柳颜你是谁?
      为什么我敢看那只鸟的眼睛,敢看你的眼睛,却不敢看肖然的眼睛呢?

      “为什么让我等了这么久?”
      “因为这么久对于我来说就是一辈子!这一辈子你的心里想的都是我!”柳颜说完笑了,可我却哭了。

      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敢告诉柳颜那场官司的真相。我很赖皮地跟柳颜住到了一起,他只是个平凡的柳颜,跟肖萌有着同样凄惨的身世。他会每天跟我手拉手晒太阳,他会站在我的身后温柔地抱住我,他会陪着我一下午不说话只为了画我的肖像,他会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在院子的秋千上倚靠着我打着小盹。我爱这样的柳颜,真的,爱极了这样的柳颜。爱到我忘了自己的存在,爱到从没有过的痛楚与甜蜜并存。
      我背着柳颜偷偷给丁遥寄去了离婚协议书,我不求其他的,只求今生今世不再相见。丁遥曾经问过我,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那会不会很残忍?
      是吗?残忍吗?
      在丁遥面前,我是个被冠以妓女之名的女人,是个杀死父亲的杀人犯,是个被母亲抛弃的孤儿;可在柳颜面前,我叫肖萌,还有的就是,我爱柳颜。
      残忍吗丁遥,真正残忍的是谁呢?从来就没有残忍之说,你之所以说我残忍,无非就是我打破了关于你自己完美的梦。因为我挣脱了你的枷锁,爱上了柳颜,这一种逃脱,时刻提醒着你的残缺。

      分娩的那天傍晚,毫无预兆地疼痛,我躺在柳颜给我的毛毯上憋得冷汗直流。我岔开双脚,紧咬着嘴唇,感受着羊水的破裂。我闷哼着望向窗外,那只不知名的鸟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因疼痛瞪圆了眼珠子望着它。宫缩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这意味着我快要分娩了,这一刻我一定要等到柳颜回来。
      柳颜赶到的时候,我终于喊出了第一声,窗外的那只鸟儿也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一时间,从四面八方飞来许多不知名的鸟儿,它们都眨巴眼睛望着我。就算来了这么多鸟,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那只经常在我身边的鸟,因为它的眼睛很特别,像极了肖然,也像极了柳颜。第一次,它跟柳颜同时在我身边。
      我吸着气,断断续续地说:“你看!那只鸟!”
      柳颜强装镇定,紧握着我的手,每一次用力都疼到我的心坎儿里去了。
      “你看,那只鸟……”我断断续续地重复着。
      “肖萌!别说话!”
      “啊——柳颜!我们结婚吧!”再又一次剧痛之后,我喊出了这句话。
      柳颜不回答我,他只是紧紧地抓着我的手,额头上的汗比我还多。他抓着剪刀的手直打哆嗦。
      在我最后一次用力之后,伴随着孩子清脆的啼哭,窗外的鸟儿一哄而散,那只鸟也不见了。我的肖然,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这一次,你又看到了什么呢?
      耳鸣中,我似乎听到柳颜的声音:“对不起,我们不能在一起!”

      孩子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哭不闹。我望着空空的窗外,太阳快落山了。
      柳颜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地上的小生命,隔着很远的距离。
      “柳颜……”我气息微弱:“柳颜……你抱抱他……”
      柳颜丢掉手中的剪刀,他突然慌乱地捂着划破的手,惊恐地看着我:“我不能抱他!我不能抱他!”
      他手上的血是鲜红的,我看不出什么区别,就像这个刚刚诞生的生命,我看不出他跟我们这些被命运蹂躏的人的生命有什么区别。可他就是有区别,这区别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
      “为什么?”我突然垂下手瘫软在地上,或许我早就该猜到他的结局。
      “因为我是个将死之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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