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也听说》陌上梨花

24、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正月初三，林潇潇正在北京被李玉森盘问的时候，岑鹰正窝在一辆车里。车子在滨城最大的购物中心新天地百货对面已经停了两个多小时，因为早就熄了火，所以现在车里的温度很低，坐在驾驶座的岑鹰冷的有点瑟瑟发抖。
　　新天地大楼外墙的巨型广告画上，晶莹的雪花背景衬托下林潇潇单手托腮目光高远，气质高贵冷艳。旁边并排还有两幅类似的化妆品广告，都是好莱坞顶级女星。林潇潇夹在二人中间，气质容貌丝毫不遑多让。
　　岑鹰有意无意的扫了几眼宣传画，不知为什么觉得画上的女人那么陌生，根本无法和他认识的那个人联系起来。
　　有人在外面敲副驾驶的车门，回过神的岑鹰探身过去开了门，申明带着寒气坐了进来。
　　“还没出来呢？”申明一边问一边把手里的热咖啡递给岑鹰。
　　岑鹰没说话只是摇摇头，喝了一口热热的咖啡，终于觉得暖和了一些。
　　“都两个小时了，和林煜联系过了吗？目标真的还在美容院里吗？会不会从其他的出口走了？”
　　“没有，我刚才问过林煜了，那个美容院只有一个出口，林煜一直守着呢，目标肯定还没有出来。别着急耐心点等着。”
　　“小希那边呢，联系上了吗？”
　　“我呼叫了几次，可是一直没反应。”岑鹰摇头。
　　“不会出什么事吧？”申明有些担心。
　　“公共场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岑鹰刚回答完申明，突然耳朵上挂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鹰哥，鹰哥。”林煜的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情况？”
　　“小希出来了，目标还没出来，怎么办？”
　　“先让小希回来。”岑鹰微一沉吟，果断的说道。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短发女孩从新天地百货的门口朝着他们的车子径直走过来，拉开后座的车门就坐了上来。
　　“陈小希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进去那么久都不跟我们联系？你们到底进去干吗了？”申明急吼吼的问道。
　　“我也不想啊，”陈小希半带着委屈的回答说道，不过看起来心情很好：“做美容都要脱光了的，我根本没地方藏通讯器，更别说跟你们联系了。”
　　顺手递过一张□□给岑鹰：“我可是因公做美容，你得给我报销。”
　　“我们在这儿挨了两个小时的冻，你却在里面做美容？还要报销？”申明简直不敢相信。
　　“又不是我要做，谁让姚恩静进了美容院呢，可是鹰哥让我跟进去的。”
　　“那你跟的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岑鹰接过□□一看，一千多块钱，可真不便宜。
　　“基本没有。我故意在她后面进去的。她先进了咨询室，然后很快出来进了一个房间。美容师给我做咨询的时候我说要参观一下环境，问了一下姚恩静进的房间是个双人间。当时只有她自己在里面，但是我进不去。于是我也选了一个最便宜的项目，”陈小希特意强调了一下最便宜这一点。
　　“我跟美容师说也想用那个房间，当时美容师就已经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了。美容师说要先征求客人的同意才能共用一间房，我怕引起姚恩静的怀疑，只好说用别的房间也可以，然后就进了一个单人间做美容了。每个房间都有单独的沐浴间、储物柜，隔音效果很好，完全听不到其他房间的声音。做美容的时候我探听了一下口风，只打听出姚恩静也是第一次去那里，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然后美容做完了，我就只好离开了。”
　　“姚恩静真的很聪明，”岑鹰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很平静，就好像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她的杀兄仇人而只是一个不相关的人一样，但是眼中那幽幽的火光却无法隐藏。
　　申明点头：“如果她要和什么人见面又不想被人追踪的话再没有比美容院更好的地方了。那里有单间有双人间，每个客人都要脱光没有任何藏东西的地方。如果要说什么秘密或者做隐秘的交易，只要让美容师离开一下就可以了。任何一家美容院都可以，随机性很强根本没办法提前安装监控设备。”
　　岑鹰冷冷一笑：“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同样是第一次去的客人，姚恩静比小希到的还要早些，按照常理即使只有一个单人间也应该先给姚恩静。但是姚恩静却进了一个双人间，小希倒被带到了单人间，如果不是姚恩静特意要求的怎么会这么安排。”
　　“ 你是说姚恩静特意要求一个双人间？”陈小希恍然，“她是要和什么人在那里见面。”
　　“没错。”岑鹰点头，正要再说，耳朵上的通讯器响了。
　　“鹰哥鹰哥，目标出来了。”林煜那边压低了声音。
　　岑鹰精神一振：“小心点跟着，别被她发现，我让申明去替你，注意随时保持联络。”
　　那边的林煜小声的应了一声，不紧不慢的缀在了目标人物的后面。前面的女人个子不高，背影很瘦削，长卷发披散下来，高高的高跟鞋在购物商场的大理石地面上敲击出清脆的声音。
　　林煜小心的跟着，刚过完年，商场里的人并不太多，林煜担心被她发现，与她隔了一段距离。眼看着她站在了直达梯的前面要了电梯，只好拿出电话装作通话的样子上前两步，赶在直梯关门之前进了电梯。
　　电梯里只有姚恩静和林煜两个人，姚恩静按下了地下一层的按钮，然后对着电梯里的镜子审视自己的容颜，但是林煜总觉得那双细长冰冷的眼睛从镜子里审视而怀疑的探究着他。
　　林煜到底在专办大案的一队历练了许久，完全不在意似的表面对着电话，实际对着通讯器说道：
　　“哎呀亲爱的，真的没有卖的啊，我都在商场里转了好几个小时了也没找到，要不这样亲爱的，我把卡给你，你改天自己来，爱怎么买就怎么买好不好？我现在去停车场开车，回家陪你好不好？”
　　“出了电梯就由申明接手。”通讯器那边传来岑鹰沉稳的声音。
　　姚恩静冷淡的眼神并未移开，林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直梯直接到了地下一层打开门，眼尖的林煜迅速一扫视，看见了申明的身影，于是往跟姚恩静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已经等在地下停车场的申明稍微磨蹭了一会儿才远远的跟在姚恩静后面，眼看着她上了车朝二号出口开过去，就向岑鹰通报了情况。
　　岑鹰发动汽车开到地下停车场二号出口附近的马路上，果然看到姚恩静开着的白色铃木从里面出来汇入到车流中。岑鹰开着车不动声色的隔着两辆车的距离跟在后面一路开去 。
　　“联系林煜，让他到商场保卫处调美容院门口的监控录像，拿到局里我们一个个筛查。”岑鹰头也不回的吩咐后座上的陈小希。
　　“ 申明，听到吗？”岑鹰跟着姚恩静的车开了一段，心里估算了一下路线。
　　“听到，鹰哥。”已经在商场和林煜会合的申明回答。
　　“你现在出门打车上鲁迅路，在鲁迅路和唐山路交叉的地方等着，姚恩静的车经过那里的时候你换我跟上去。”
　　“好的。”申明干脆的答应。
　　岑鹰全神贯注的继续开车跟着姚恩静，眼前虽然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背影，那个女人的面孔却好像总是在眼前浮动。
　　算不上白皙的皮肤，把头发束起来的话就会露出瘦小的脸庞。那个女人其实并不很美，但是那一双细长的，总是冰冷冷的眼睛却像是隐藏着什么秘密的空间，总是轻易就会把人的眼光紧紧地吸引过去。
　　他就曾经被那神秘的空间吸引，付出了亲人的血的代价，才看清那双眼睛后面所隐藏的秘密有多么恐怖。然而为时已晚，他失去了最亲爱的哥哥，只剩下痛苦和悔恨啃噬着他的心。
　　仇恨被深深地埋在心底，等着血债血偿的时刻。终于等来了这一刻，他反而异常的冷静下来。
　　不能被仇恨冲昏头脑，要像优雅而又致命的黑豹，静静的潜伏在暗处，慢慢的接近猎物，然后一击而中享受撕裂猎物喉咙，吮吸鲜血的复仇的快感，这才是岑鹰要的。
　　姚恩静按照岑鹰预想的那样驶过了鲁迅路和唐山路交叉的地方，岑鹰跟申明确认他已经跟上了姚恩静，就放慢了车速让姚恩静缓缓的脱离了自己的视线，然后拐上另一条路，直奔姚恩静住的酒店。
　　不出意外姚恩静应该是要回酒店，酒店那边就交给申明。他还要先回公安局处理一些相关的事情。
　　不必着急，姚恩静——我们总会见面的。

　　与岑鹰交错而过的出租车里，坐着行色匆匆的李玉林。从机场到市区的路上，她一直在翻看手里的文件，那是她为了与林卫国见面所精心准备的丰厚条件。她有信心，林卫国会接受的。
　　下午三点的时候，李玉林在上岛咖啡一个隐秘的角落里看到了林卫国。她只见过林卫国的照片，现在见到真人心里真的是吃了一惊。
　　那个从门口进来的男人弓着腰头发花白，满脸深刻的皱纹。穿着泛白的蓝色棉衣，浑浊的眼睛不安的四处扫视，差点被门口的服务员挡在门外。如此苍老又猥琐的男人，李玉林怎么也无法把他和那个仙子般美丽脱俗的林潇潇联系起来，难道林潇潇只遗传了她妈妈的单方面基因？
　　李玉林挥了挥手引起林卫国的注意，他向服务员指指李玉林那边说了些什么，服务员才闪身让开。
　　“李小姐？”林卫国看着李玉林迟疑的问道。
　　现在的林卫国满心的惊疑。眼前的女人身量纤细，即使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也穿着合体的羊毛套裙，显得即优雅又干练。眉眼端庄温柔，一看就知道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女性，不知道这样的人突然约见自己有什么事呢？
　　“你好林先生，昨天在电话里说的不太清楚。”其实她是故意不说清楚，为的是防止林卫国通知记者。“我叫李玉林，是林潇潇的经纪人李玉森的妹妹，负责为潇潇处理一些生活上的事情。”
　　“你好你好，”林卫国看着李玉林伸出的手，有些慌乱的双手握了上去。
　　待到两人都坐定，李玉林开门见山：
　　“林先生，我们知道前些日子你找过潇潇，两人闹得有些不愉快。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把你和潇潇的事透露给什么人知道。”
　　林卫国的眼前一下子闪过那个戴眼镜的女记者的面孔，但是他只是喏了喏嘴唇，并没有说话。
　　李玉林微微一笑：“林先生，潇潇很红这你也知道，她越红盯着她等她出丑的人就越多。不管怎么说潇潇也是你的女儿，哪有不帮自己女儿倒帮着外人的道理。”
　　“我找过潇潇了，”林卫国仿佛心虚的样子，辩解了几句：“他弟弟想当演员，我们一起去求她来着，可是她不理我们我才……”
　　李玉林心想早些年你死哪儿去了？你儿子想当演员了才想起还有个女儿来。
　　心里虽然鄙视，脸上却还是漾着暖暖的笑容：“林先生，潇潇的性格你也知道，虽然嘴上说不管你，但是她的心是最软的，哪能真不管你呢？实际上她一回北京就跟我哥哥说了弟弟的事。”
　　李玉林语气一顿，看到林卫国的眼里猛地亮起惊喜的光，这才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合同推到林卫国眼前。
　　“这是我哥哥拟的合同，你签了这份合同，你儿子就是我们公司的艺人了。有我哥哥捧着，你儿子想不红都难，你觉得怎么样？”
　　林卫国脸上笑开了花，忙不迭的伸手去拿那合同，却不料被李玉林抬手轻轻的压住。
　　林卫国不解的看着李玉林，李玉林面上笑容不减暖如春风。
　　“你还没告诉我，你有没有和什么人说过潇潇的事。”
　　“有，有一个记者。”林卫国眼看着儿子的机会就在眼前怎肯放过，连忙从兜里一阵摸索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李玉林。
　　“就是她，问了我好些事。”
　　李玉林看了一眼名片，不动声色的收起来。
　　“那你都跟她说了？”
　　林卫国低头不说话，李玉林的笑容里已经带了些冷意。
　　“林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亲人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的亲人，潇潇就是冲着这一点才去求哥哥签下你儿子，你却在潇潇背后捅刀子。我也不妨告诉你，潇潇现在是哥哥手里最赚钱的艺人，你告诉记者的那些事要是被传了出去她就会形象尽毁身价大跌，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是你儿子，就是潇潇我们也保不住的。”
　　“那，那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被李玉林这么一吓，林卫国顿时慌了神。
　　“补救的办法也不是没有。这样吧，明天我安排人给你做一个专访，你就说说这些年潇潇是怎么照顾你和你家人的。再强调一下你从来没有接受过别人的采访，所有抹黑你和潇潇父女关系的说法都是造谣污蔑。万一那个记者把文章发出来了，我们也好有个应对。”
　　“我，我怕我说不好，说错话怎么办？”
　　“这你倒不用担心，”李玉林从包里又拿出几张纸来递给他：“我已经给你写好了稿子，你只要照着背熟就可以了。”
　　林卫国接过稿子连连点头，李玉林这才把压在合同上的手松开。
　　“既然你愿意配合，那就好办了。林先生，现在就把合同签了吧。”
　　“现在就签吗？要不我先拿回家给鑫宝和我老婆看看？”林卫国有些迟疑。
　　“林先生，我定了晚上的机票回北京，所以最好现在就把事情给办了。你放心，合同都是统一条款的，潇潇签的也是这样的合同，你看她现在发展的多好。林鑫宝还不满十八岁，这个合同怎么都是要你来签的。你现在签好了，我会有一份副本给你，你回家尽可以慢慢研究，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再联络嘛。你是潇潇的家人，我们公司不会亏待你们的。”
　　林卫国看着眼前这个气势逼人的女子，慌慌张张的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李玉林满意的笑起来，拿起一份收进包里，另一份留给了林卫国。
　　“林先生，这一份合同你们回去好好研究。以后可能还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我们好好合作吧。”
　　“是，是。”林卫国点头哈腰的连声应承。
　　“对了，”李玉林起身欲走却顿住脚步：“你回家去，记得跟你儿子和老婆打好招呼。潇潇对你们家一向是照顾有加的，他们要管好自己的嘴，我要是听到什么有损潇潇形象的传闻出来，你儿子的前途可就说不好了。”
　　“是，是，我知道了，你放心。”林卫国心头大喜，自然什么事都连连应承。
　　李玉林在桌上放下咖啡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出了门上了一直等在门口的出租车。坐进了车里，脸上鄙夷的冷笑再也不去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