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Section 47. 鬼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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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终夏，大部分夏花花期已过，就连树枝桠上的叶子有的已生出了黄边。
木门大敞，夕阳光毫无保留的洒进房间。
秋月借着光缝补着手中的诚字旗。针线活什么的以前都是侍女帮她做的，而她也是来了岛国后才慢慢学会了自己缝补衣服。虽然技术不及千鹤，却也还算看得过去了。
手中的布料粗糙。
这旗子陪伴他们了多少年？见证了多少光辉荣耀，又见证了多少血泪离别。
一面旗子，承载了多少武士的灵魂，又背负了多少心愿和遗愿。
这样一路陪伴着他们，早已让它破旧不堪。
她小心仔细的清洗了旗子上的血迹，一点点的开始缝补起来。
这边旗子，是阿一要树立在这会津之地的，武士之魂的象征。
陪同斋藤留守下的新选组成员不过区区十三人，再加上会津城内的护卫也不过百余人。
几日后新政府军便会攻陷这里，他们留此的目的，是为了先行的土方部队争取撤离到仙台的时间。
这些人如同在死亡边缘挣扎的飞蛾，只要沾到一丝火星，瞬间便会灰飞烟灭。
【前赴后继的去送死，人类果真愚蠢。】
明明没有什么要比活着更重要。
扯断最后一根线头，秋月松了口气，抬眼。她对面，是静静在保养刀刃的斋藤一。
时间流动静如水，无言是他们间最好的相处方式。
出神的看着他消瘦的脸，专注的眼神。
秋月觉着自己是个矛盾体。一方面，嗤笑人类有勇无谋的愚蠢，另一方面，却想守护他的信念和骄傲。
她不会让他这么送死，所以她才会千里迢迢的追到这。
“怎么了？”斋藤护理完两把刀，见对面的她看着自己发呆，问道。
秋月摇摇头，看了看已经快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对斋藤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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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无人的大街小巷中溜达着，因为做出了打仗的准备，百姓基本被疏散到了其他地方，留下空空一座城。
两人出去的时候已是明月当空，空气中是夜晚特有的气息和凉爽。抬头望去，黑幕上繁星点点。
营地之外没有太多的顾忌，秋月大胆的拉住了他带着手套的手.而他也回应她，将那只白皙的小手裹在手心。
若此瞬间能永远持续下去。
一次又一次，向上苍祈求这微小的心愿。
斋藤侧脸看着她。
不知这幻境般的日子还能持续几天？
【逃吧，逃到没有战火的地方。】
【你是武士，为剑而生为剑而死。不能放弃自己的荣耀。】
理智和感情在心中狠狠撞击着，让他一阵晕眩。
忽然感觉手心一紧，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一脸戒备的看着前方。
“秋月？”
不等过问她出了何事，斋藤也明显感觉到了，前方黑暗中涌动着一种不详的气息。
逐渐，一双双血红的双眼在黑暗中隐现，那是他熟悉的——罗刹。
“莫非土佐藩已经到了这里？”
“不，不是。”秋月松开了他的手，面容冰冷的看着眼前的黑暗。
“你还真是缠人啊，陆天佑。”
一阵低笑声传来，那个人一步步从罗刹后面走出来。
“千秋，我来接你了。”
“浅野云崇！”斋藤瞳孔一缩。
他绝对不会忘记这幅嘴脸。
“哦呀？原来你还活着啊，斋藤队长。”陆天佑嘴角的讥笑，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对斋藤一的厌恶。
秋月伸出手，拦下了想要拔刀的斋藤，向前走了一步，神色淡然的看着自己所谓的‘未婚夫’。
以及，杀母仇人。
“十三年前，在风间家宴上，杀掉母亲的人是你？”
“什么？”斋藤诧异。
“果然还是想起来了吗，明明那时候我还特意消除了你的记忆。” 陆天佑叹了口气，话中带着无可奈何。
“不过请你不要误会，让你母亲咽气的人不是我，是雪村纲道。”
“我只不过是想要找李夫人谈话……没想到那个半鬼，擅自把她杀了。”
秋月静静的听着陆天佑毫无悔过之心地阐述着罪行。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哀，没有怨恨，徒有淡漠。
她注视陆天佑的眼神空洞，仿佛在对面说话的那个男人只是一个死人。
对，在她心中，陆天佑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啊啊，等他说完就杀了他吧。】
【掏掉他的心脏，还是撕断他的喉咙？】
“你的兄长以为掌控了雪村纲道就能引出我……哼，那个雪村家不纯之鬼早已是弃子，我早就打算在他研究出完全的变若水之后就除掉他。那是个只想着如何复兴雪村家的傻子。”
“你杀了纲道？”秋月皱眉，她在风间宅呆的那段时间千华基本天天都去寻找这两人的下落，而前不久才遇到的纲道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个半鬼，居然还在碰见了你和李千华之后想要寻求我的帮助。我本想直接削掉他的脑袋，没想到他逃得到挺快。”
“我根本就没有想过利用雪村纲道把你引出来。”秋月说，“因为我知道，只要有我的地方，你必然会追过来。”
“呵呵……”陆天佑收起了那副玩味的表情，“不愧是你，把我的想法猜的很透。”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她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要找上母亲？”
听到这个问题陆天佑一愣，一反刚才的态度，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李千华那个家伙，居然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诶？”
“哈……哈哈，你果然是被保护的周全的小公主啊。”
这个男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小公主，无知是罪。”等他笑够了，他一把扯过身边的一个罗刹，看向秋月的眼神满是悲悯：“就让我告诉你真相吧。”
“你可知为何变若水可以让人类的基因变异，变成这种只懂得嗜血的行尸走肉？”
斋藤感觉到秋月握着自己的手颤抖了一下，因为那个男人的话。
“因为变若水里含有纯种鬼族的血液。”秋月回忆起曾在山南那里看到关于变若水成分的记载。
“不错。”陆天佑回答，“可是并不是所有纯血鬼的血液，都有这种禁断的能力。”
“自古以来，只有一支家族的血脉传承着这种罪恶的能力。经过几千年时间，这只家族的后人也所剩无几。”
陆天佑眯起眼睛：“你母亲就是其中一人。”
她倒吸一口冷气。
“只要得到这种血，就可以实现我的野望。”他慢悠悠地说着，“至于我为何对你如此执着……因为只有这只族系的纯血女鬼才能继承这支血脉。”
秋月的话音颤抖：“所以你就杀了母亲？目的只是为了夺取她的血液？”
“怎么会，毕竟死人的血是有限的，要无限的得到这种血，我当然需要活着的。”陆天佑摇摇头，惋惜着，“可惜雪村纲道那家伙，一点都不识相，居然把她杀了。所以我就不得不把心思放在你身上了。”
“不过也多亏了他，才让李家跟风间家决裂。果不然你父亲大怒，取消了你跟风间千景的婚约，给了我最好的机会。”
“……”和风间的婚约是什么？到底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事情？！
她感觉一个接一个的事情如同巨石把她砸的头晕。
“得到了这种血你又想做什么？制造罗刹大军统治天下么？”秋月的情绪终于开始逐渐崩，“你这个疯子！”
“疯子？”听到这词陆天佑愣了一下，慢慢的，他的表情变得凶狠，“对于从小就被当做珍贵的女鬼宠爱养大的你，当然不可能懂我这种丧家鬼的悲哀啊。”
“被人类灭门的我，为了向上爬我什么都做得出来。被人蔑视，被人嘲笑，被人追杀。那种在泥泞中挣扎生不如死的心情你怎么能懂？！”
对于生活在光明中的你，怎么可能懂一辈子只能仰望天光的人的痛苦？
“好在上天还没有抛弃我。我被陆家作为养子收养，最后终于跟有着珍贵血脉的李家攀上了亲缘。”
“罗刹是恶？那么铸成了这种罪恶的源头就是你的血啊，李千秋！”
“你的存在才是最大的罪孽！”
此时的陆天佑就像一个竭嘶底里的疯子，那一句句撕心裂肺的话语如同万箭直穿秋月的心。
【你的存在才是最大的罪孽。】
这就是她和千华追寻的真相。
她的身体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动弹不得，就在她还没有完全消化完那几句惊骇的真相，身边的斋藤一早已抽刀逼到了陆天佑的身前。
霎时刀剑相撞，火光四溅。
这是斋藤一这辈子第一次，如此想杀死一个人。
眼前的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让他愤恨，恨不得立刻把他撕成碎片。
就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陆天佑带来的罗刹们也行动了起来。一半逼向斋藤，另一半则奔向了秋月。
“秋月！”
斋藤见她直直的站在那里，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正欲前去救助，只见她突然抬起一只手臂。随后便是三声枪响。
她还是站在那里，保持着低头的动作，只是面前的三只罗刹却停止了前进，纷纷倒下了。
“是罪又如何。”她自言自语。
如果是因为这血脉而诞生下罪恶，那就让我全部承担吧。
“为了不让这罪孽蔓延出去，就让我在这里除掉你吧。”她抬起头，银灰色的眼瞳变为金色，银色也从发根开始一寸寸浸染了原本的黑。
可悲的人，就让我带你走向终结吧。
抬手，扣下扳机，填充子弹。
原本不顺手的枪此时操纵起来却如同行云流水。
血，血，血。
视野中全是红色，嗅到的空气是慢慢的铁锈味。
究竟从几时开始，她开始对这种铁锈味上瘾的？
她自己也觉着不可思议，自己的精神刚才还处于崩溃边缘，现在却异常的冷静。
每杀死一只罗刹，心中的平静便增加一分。
呵呵，或许自己也已经变得不正常了吧。
罗刹们一一倒下，可还在跟斋藤厮杀中的陆天佑似乎没有任何动摇，挥向斋藤的每一刀都又快又狠。
杀气，怒气，怨气。一刀又一刀。双方都把自己所有的情绪灌注在了刀上。
斋藤一毕竟是人类，纵是有一身过人的绝技，在跟鬼化的陆天佑消磨甚久后也渐居下风。
陆天佑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死吧，斋藤一。
恍然，眼前飘过一缕黑色。他睁大眼睛，手犹豫了一下。
那刀还是嵌入了秋月的右肩，几缕黑发在空中被斩断，飘落下来。飞溅出来的血模糊了他的视线。
但这不影响陆天佑看到正对着他李秋月。
和黑洞洞的枪口。
她的一只手握住了陆天佑的刀锋，然后慢慢歪过头，对着他，挑出一个冷笑。
枪口的硝烟很快消散在空气中。陆天佑重重的倒在地上。
胸口的血很快渗透了那一片衣料。
他艰难的抬起头，逆光看着这个居高临下的女人。
“我……以为你，会稍微动摇一下的。”
秋月眨了眨眼睛：“杀你我没有任何犹豫。”
听到她毫无情感的声音，他干笑两下。
心中早有预感。
若是自己的计划出现了问题，一定是被这个女孩阻碍的。
【谈不上喜欢。】
【当然说的是你，神出鬼没的浅野君。】
【你要总是这样，会被人误解成跟……】
这个好不容易即将成为自己妻子却在大婚之日逃婚的女孩；这个明明对人类不信任却又爱上了人类男人的女孩；那个带着怜悯之心肃清罗刹、却不愿伤害到人类的女孩。
那个女孩，带着不应该存在在这世上的血脉。
本以为，在所有事情实现前死去会不甘。没想到，现在却更像是松了口气。
照你这副样子，想必我下辈子也得不到你吧。
李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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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等待躺在地上的人停止呼吸，秋月举着枪的手无力垂下。下一秒，便被斋藤一一把扯入怀里。
“给我看看你的伤。”
他的语气中是按耐不住的焦急，却又小心的把她护在怀里。他焦急着，又不得不小心翼翼。这让秋月心中的乌云全部散了开来，索性放松了下来，把全身的重心靠在他身上。
“看伤什么的，阿一你这是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扒了我的衣服？”苍白的脸上扬起一丝慵懒的笑容，秋月成功的看到斋藤的脸变成了一个大红苹果，她安慰道，“不用担心，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你别忘了，我可是纯血鬼姬。”
斋藤什么话都没说，深深的把脸埋到了她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
她能感觉到他在颤抖。
秋月抬头，直直的看着天空。
脖颈处湿湿的。
奇怪啊，为什么是阿一在哭呢？
明明自己的眼眶如此干涩。
明明想大哭一场。
为什么眼泪却从阿一眼中流了出来呢？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Section 47. 鬼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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