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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救美 ...

  •   日朦胧,大雪纷飞。
      御书房内铜炉正旺。

      喜连立在豆青釉双耳三足炉前,拿了瓷钳伸向小太监端着的木盘里,取了一小块炭搁在香炉里头,接着以细腻香灰掩埋,将那隔火银叶装回去,又舀铑一匙上好的檀香粉在银片上,不一会,整个大殿里便是香风袅袅,低回悠长。
      做完了手里的活计,喜连转身上前,抬眼去瞄龙案上的茶盏,见其空着,又撤下来递给那些个小太监,吩咐着再上一盅来。

      元荆冷一张脸,拿过朱笔,在手中的折子上画了几个圈。
      眉目温和,眼底却是死气浓郁。
      “这几个…真白食了朕这么些年的俸禄…”

      那鲜红的汁液透了宣纸,伤口一样,醒目而突兀。

      外头的太监忽然轻脚跑进来,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叩见皇上….禧妃娘娘…娘娘在外头哭喊半晌…吵着要见皇上。”

      元荆微蹙了眉,却未放下手中的笔。
      就像是依旧沉浸在那诛杀大臣的折子里,自来就没有什么小太监的出现。
      喜连见状,心领神会。
      走几步上前,喜连指着小太监的鼻子开骂,“你这蠢物!皇上都已经下了令,她这意思,是要皇上收回成命了?”
      小太监吓的面如土色,伏在地上哆嗦着,“奴才…奴才该死…可那禧妃实在是太过凶悍..不依不挠,非要过来..奴才实在是不敢拦啊…”
      喜连偷睨一眼皇上,见龙颜淡漠,又继续道:“有何不敢,如今她已是废妃之身,还敢
      大闹御前,实在胆大包天,再者说,你们办事不力,竟还敢来奏报,简直昏了头了!”
      那小太监连连叩头,“奴才该死!奴才知错!求皇上饶命!”
      喜连深弓了腰,转了头去看皇上。
      元荆搁了笔,凤目微沉,“将她拖走。”
      那小太监吓的脚软,虽叩谢领命,却是无论如何都起不来。
      喜连见状,忙将其拉拽起来,怒道:
      “还不快下去,找几个侍卫将她带走!”
      小太监感恩的望了喜连一眼,踉踉跄跄的朝外跑去,好容易到了门口,竟摔了一跤,又慌忙的爬起身来,推门而出。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更衬得门外女人的哭嚎尖利刺耳。
      “皇上..皇上…臣妾侍奉皇上多年,此一番也是初犯,还请皇上念在臣妾往昔侍奉皇上殷勤小心,宽恕臣妾这一回..”

      元荆面皮冷白,毫无血色。
      “喜连——”
      喜连躬身上前:“奴才在。”
      “跟朕去一趟梅园,散散心。”
      ***
      朱阙楼榭,朔风吹雪。

      春宝拎着食盒跟在淮淮后头,因腿脚较淮淮短上许多,所以在这园子里的大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好不费劲。
      “咱们上这来干什么?”春宝拍拍棉袍下摆上冻硬的冰碴。
      淮淮头也不回,“带你去个好地方。”
      春宝以棉袖擦抹淌出的鼻涕,“咱们上那条石子路上走罢,这园地忒难走..”
      淮淮忽然停了步子,伸手指着前头,神色欣喜,“看!”
      春宝顺着淮淮的指头望过去,也跟着咧了嘴傻笑。

      眼前那散着漠漠残香,如霞铺陈的,正是这冬日里应季盛放的红梅。

      淮淮转头去看春宝,眼露得意,“如何?不错吧..”
      春宝吸吸鼻子,呆看了半晌,“前面像是有人?”
      淮淮回头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梅林深处,一队人隐隐约约的穿行与万点浮红里,走在最前头的,不正是那自己心尖儿上的人么。
      淮淮喜出望外,“春宝!”
      春宝斜了眼,“咋了?”
      淮淮道:“你可看见那个穿黛色斗篷的人?”
      春宝扯了脖子,“是那个领子带一圈狐毛的么?”
      淮淮急步上前,“没错,可让我撞见姐姐了。”
      春宝迟疑了一下,眼见着那些人停了步子,正朝这边看来。
      最前头的人虽面如冠玉,却含着浓郁戾气,让人瞧一眼上去,不由得打个寒战。
      春宝心跳如鼓,怕的发抖。
      总觉得这人看上去面儿熟,却死活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再或者,这人是谁。
      淮淮朝那群人跑两步,发觉春宝并未跟上前,便回头吼了句,“过来!”
      春宝‘哦’了一声,长舒口气,拎着食盒,慢悠悠的上前。

      枝头上的红酥琼苞,给雪压的沉了,落几点下来,坠在冻土里,给一双明黄的靴子碾成了血浆一般的烂泥。
      元荆冷眼看那人欢喜的跑上前来,
      那旧时的红梅傲雪,忽然分外清晰。
      喜连面露难色,去看元荆,“皇上…”
      元荆面无表情,“回宫。”
      喜连应了一声,转身跟后头人摆了摆手,“摆驾回宫——”
      语音未落,便见不远处那两人忽然吵嚷起来,不多久便动了手脚。
      一干侍卫太监很是惊悸,都别了脸去瞅,想着是什么样的人物竟这样不要命,当着皇上的面还敢动手。

      淮淮看准了时机,一把揪住春宝的衣襟,“呆!你这淫贼!竟意欲对良家施暴,实在恶人!”
      喜连瞧那给揪着的太监,不过十来岁的摸样,扯了一下嘴角。
      身后的老太监瞧一眼皇上离的远,这才敢捂了嘴笑,低声笑道:“这么小的太监…怕是有贼心也没那贼本事吧…”
      春宝攥紧了食盒,正想着跟淮淮说一声把食盒放在地上再打,刚张了嘴,就给淮淮一耳光扇的眼冒金星。
      那食盒翻在地上,散出一地的糕饼,肘子。
      春宝心疼的紧,想着上前收拾,没等爬起来,未料淮淮照着自己屁股又是一脚,
      “呆!你这淫贼!竟意欲对良家施暴,实在恶人!”
      春宝一头扎紧雪地里,好容易拔出头来,便给淮淮骑在身上,一阵狂捶,
      “呆!你这淫贼!竟意欲对良家施暴,实在恶人!”
      皇上身后那一干人看的傻眼,实在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意欲何为。
      喜连回过神,发现皇上已经走远,朝着那队人恨声道一句,“都不想活命啦,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春宝挣扎半晌,想着翻过身来,奈何这淮淮力气实在是大,好几次险些将自己闷死在那厚雪里,最后还是自己抵死反抗,这才稍稍侧了身过来,
      “出人命啦!”
      淮淮的拳头停在半空中,“错了,不该是这句。”
      春宝大口喘气,“那..我该说什么..”
      淮淮冥思片刻,“本该是那美人姐姐叫我莫要打你,然后,我再道一句‘姐姐心善,在下这便应了姐姐的意,饶他一次罢。’”
      春宝浑身酸疼,散了架子一样,“你也不必如此较真,方才总是那一句话,像个蠢卵..”
      淮淮到:“那现在怎么办?”
      春宝躺在雪地里,“那美人姐姐没说话?”
      淮淮这才回过神来,四处看了看,“白忙活了,那姐姐没见着咱们…”
      春宝很是委屈,“你倒是瞅着点…害我白挨一顿打…”
      淮淮挠挠头,“对不住啊..你我还得重来一次..”
      春宝从雪地里爬起来,拍掉棉袄上的脏雪,“我记得我之前告诉你要轻些下手,若是再如这
      般用力,你可莫要怪我不陪你唱这出戏…”
      淮淮点点头,“成,咱们快过去吧,不然姐姐走的远,该寻不着了..”
      语毕,便拉着春宝尾随而上。

      元荆急步而行,眼底不悲不喜,什么都没有。
      可跟在后头的喜连,却是一头一脸的汗,毕竟自己跟着皇上这么久,皇上的心思,自己还是能猜中一分的。

      有些事,还是两相忘的好。

      正寻思这,喜连只听得身后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踩着雪,吱呀作响,越发的近。
      旁边侍卫忍不住,开口厉喝:“大胆!”
      喜连见状,忙递过去一个眼色。
      那侍卫看见了,只得生生的将后半句咽下肚里,不再擅自当这差事。
      其余人一见皇上身边的喜公公都坐视不管,也都没了动静,都缩着脖子跟在皇上身后,只装着没看见。
      淮淮跟春宝跑上前来,再一会近身打斗。
      可那姐姐别说过来劝架,就跟未看见一样,只顾着朝前走。
      淮淮无奈,只能拉着春宝,一圈一圈的围着这队人,相互追打。
      又因怕下的手重了,惹恼了春宝,便极小心的点到为止。
      气氛一时间,已是怪谲至极。
      跟在后头的人虽面无波澜,可这内心皆是翻江倒海,百般不解。
      大平开国以来,要论这性情暴虐,这元荆帝是绝对能入前三甲的人物。
      自打他登基,这深宫就跟弥了一层死气一般。
      因外头不太平,流贼同北夷并存,朝廷上的大臣砍了一批又一批,这后宫里也不安生,一年内妃子废了好几个,杖毙投井,加上前些日子骨醉的,也以有四五人。
      可这两个傻子这般御前失仪,皇上却自始至终的吭都不吭一声,实在叫人费解。

      喜连实在有些受不住。
      想着两人便是要做戏,也该做的真些,贴身搏斗这么久,竟是谁都没打道谁,
      但也不好发作,只能去看皇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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