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3——触不到的恋人》温六爷的旧时光

11、公元1913年7月22日

　　“顾大夫，您能不能随我去榕树后，我们在那里伤亡惨重，但敌人一路火力紧跟，伤员实在抬不过来。”一脸尘土的小战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在哪里？”顾飞简单处理一下身边的伤员，背起急救箱，一手拉着身边的顾菲。
　　顾菲不禁暖意融融，也回握了一下。“就是那里，”小战士指指百米开外的一棵大榕树，“敌人知道我们在那后边，只要我们一出来就在城楼上火力攻击，那些受伤的战士实在送不过来。”
　　“嗯。”顾飞背上急救箱，拉着顾菲从另一侧小路，一边躲避着敌人，一边向榕树靠近。虽然心里担惊受怕，但是顾飞明白，这是二十年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他的右肩，背着医生的职责，拯救伤者报效国家，他的左手，牵着纠缠千年的恋人，那幸福的牵挂。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经过几次惊险的袭击，顾飞二人在小战士的护送下来到榕树后，马上摆开药品工具开始救治伤患。止血、消毒、取弹、包扎，有条不紊地进行，默契地配合，黎明逐渐迫近，曙光总会到来的，所有的黑暗都会有终结的一天，坚持住。
　　终于，顾飞与顾菲，将这里受伤的士兵都安置好，有一些处理完伤口的已经被后方偷偷送回营地。任务圆满完成，在为最后一个伤员处理完伤口，顾菲抬头笑笑，好巧不巧，撞上顾飞溢满笑意的神色，“谢谢你。”顾飞望着心爱的姑娘，轻轻地吻吻她的眼睛。
　　顾菲愕然，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身边年轻的战士们顿时笑起来，这些善意的笑声在顾菲听来，只是把脸闹得更红而已。

　　“顾大夫，快回去，你的那个同学程大夫受伤了，营地已经没有医生了。”通讯兵跑来时，顾菲还在嗔怪着顾飞，然而命运反复无常到这样的地步，幸福，可不可以稍微驻足呢？
　　已是来不及思考更多，之谦的笑脸还在眼前，此刻却已危在旦夕。一天一夜未曾合眼，顾飞的眼睛血丝密布，顾菲，在这里等我，来不及了，我去找之谦。
　　不想成为他的负担，顾菲理解地点点头，担忧地望着他。

　　再次原路返回，幸运女神却似乎溜走，城楼上的敌人发现了他的身影，远远而来的子弹在身边掀起尘土，顾菲心中恐慌地厉害，却只见他的背影坚毅，灵巧，躲过那些远处而来的袭击。
　　“叮。”
　　顾飞低头，那一枚落下的小小银白色勾住了他的心，一瞬间的失神，往事如水流过脑海，顾飞不禁停下，弯腰捡起。

　　“顾飞——”她的呼喊，凄厉绝望，在这个夏日晨光里，却让人仿佛置身冰雪中一般。不远处的那抹身影，依旧如初见时那般清秀倔强，却终是，一点点慢慢倒下。转头，回望，眸子里的不舍、遗憾，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分别吗？
　　“顾飞——”她决绝地想要冲过去，身边的战士们拉住她，“顾小姐，你冷静点。”
　　“走开。”从未大声说过话的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力量，就那样挣开束缚，不管不顾地奔过去。为什么不陪着他，为什么要在这里等，顾菲恨恼了自己。

　　“顾飞，你怎么样，”顾菲抱起倒在地上的恋人，满地的血色，让她情不自禁地害怕。
　　“你还好吗？”顾菲颤抖着问。
　　怀里的人，轻轻地抬起头，那样熟悉地摸摸心上人的发丝，这样简单的动作却仿佛用尽了力量。
　　“对不起……”万语千言，那些说不出的话，却只剩下这样一句，顾飞摊开手掌，将手中那枚小小的银白色送到顾菲眼前。
　　晨光熹微，银白色夺目的光。
　　那是，顾菲遗落的那枚小小的，镊子。
　　泪水，滴落。
　　顾飞，惨淡淡笑笑。

　　对不起，顾菲，纠缠了千年，错过了一个世纪，我终究还是，又负了你。

　　“顾飞——”

　　醒来时，不知何时起了风，刺骨的秋风，落叶层层堆到脚边。
　　泪水滑落脸庞。
　　顾菲不知这一切，究竟是梦是真。望望座椅旁闻一多先生的雕像，安静如往日。
　　一切，是梦么？
　　起身。
　　“叮。”
　　那一枚小小的银白色。
　　捡起。
　　一面刻着“顾菲”。
　　而另一面坚毅的笔迹刻着，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