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香》羲玥公子

2、残阳落日

　　一只手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肩，将她的身子往怀里带了带，他低声抚慰，“既然是赏花，那就要高高兴兴才是，怎么突然……”
　　未等他说完，她抵着他的胸膛将他推开，别过脸去，“少自以为是，朕没有那么脆弱。”
　　他轻笑，“就算是一国之君，你亦是一名女子，以脆弱来形容倒不为过。”
　　“你……”她瞪他，用不知是何种情绪的眼神。
　　他挑眉，“难道微臣说错了？”
　　不想与他争论这个，她转身要走，被后面的一股力拉了回去，后背撞进一个舒适的胸膛。她挣扎，他用力禁锢她挣扎的手。“放开！”
　　没有听她的话放开手，反而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边，“若你是一名普通的女子那该多好。”
　　她停下了挣扎，温顺地不像是平日那个能震慑文武百官的女帝。他说，若是她是一名普通女子那该多好。言下之意是什么？
　　她有那么一刻是想随口问，为什么。欲言又止，终是没问。
　　花海之边缘，他从后面拥着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这个地方适合与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陛下，你觉得呢？”
　　趁他松懈之时，她解开他揽在腹间的手，从他怀里挣了出来，不计较方才他的失礼，她背对着他说：“不过是一些花花草草，日日相对，对久了也会厌的。”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留他在原地，晃了晃头，无奈苦笑。
　　后面的人加快了脚步赶上，“微臣发觉，陛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是么？”她挑眉，“何以见得？”
　　宋明月微微偏头，瞥了一眼她看过来的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她只觉无趣，视线移到前方静谧曲折的林间小道。
　　“若陛下真要知道，微臣倒是可以打个比方。”他偏头询问她的意见，“不知陛下可否怪罪？”
　　“说。”
　　“若是微臣这一生注定会为了一个女子倾了所有，那这个女子一定是陛下你。”这哪里是比方，倘若勉强算得上是比方，而这个比方又哪里能看得出慕容紫玥这人很是有趣？分明就是借机表白罢了！
　　慕容紫玥停了脚步，低头嗤笑。
　　宋月明轻笑，“陛下可是在笑话微臣？”
　　她抬头，脸上微微泛红，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大家闺秀，她有一张绝美的容颜，若不是平日里都板着脸，她比这世间任何一种食物都要好看。她也是一个会害羞的女子，只不过她肩上的负的使命强求她必须伪装罢了。
　　“你可想过，若真是为了朕倾了所有，该是怎么样？”
　　宋月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当然知道，若是陛下不介意，微臣倒是愿意成为陛下的后宫之宠。”
　　“朕的后宫不缺人。”
　　他大胆得搂过她的腰，身体相贴，“陛下可真是不解微臣的心意，陛下可拥天下间的男子，唯独不知道微臣的心只能容得下一个你。”
　　她微微扬起下巴，看他，试图看出他心中所想。四目对视，清波流转，良久，他俯身微略低头，正触到她湿润柔软的唇。她没有后退，迎上他温柔的吻，缠绵间他抬手揽过她的腰，更贴近了几分。
　　放开时，她挑眉看着他，语气不像是拥吻过后的女子，“你胆子倒是不小。”
　　“微臣不过是吻了自己心爱的女子罢了。”他一个轻抿唇角的动作很是耐人味。
　　夕阳西下，他看向那片被夕阳笼罩的蓝色花海，“陛下不想在这多停留片刻么？”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神交错时，她说：“朕不喜欢花。”
　　他轻笑，随即叹了一气，眸子印上了西方边际的那方残阳，“既然陛下不喜欢，那微臣只好任陛下处置了。”他还记得，出发前他说，若是她不满意那便任由她处置。
　　“今日还未过，你倒是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他恍然回神，微微勾了勾唇，“那陛下想去哪里？”
　　她指着不远处的山头，“去那里如何？”
　　地势较高，正好可以将那夕阳一览无余。既然慕容紫玥想要去，他又怎会说半个不字，将功赎罪是小，她喜欢才是大。
　　两个身影一蓝一白立于山头，背着夕阳的光芒，看不清两人的面容。一缕清风拂过，扬起各自的衣摆，倒有几分江湖中浪迹天涯的壮阔。
　　“陛下喜欢看落日？”他突兀问起。
　　她答：“快要逝去的东西总该是美好的，朕不过是想看看它到底有多美。”
　　“那就是喜欢？”
　　“算不上。”
　　他看到她无惊无喜的侧脸，被金色的光芒勾勒地更加富于曲线美，长睫倒影在眼眶下方，鼻梁高挺，这样的女子该是世上少有的美，放在那龙椅上是糟蹋了。
　　“若是现在赶路怕是来不及，你看在这附近的客栈住一晚可好？”
　　从小在宫中养尊处优的她还不知道借宿他檐是什么滋味，就算心里想着是尝试，外面依旧冰冷，她淡淡答道，“也好。”
　　就这么定了下来。
　　紫香谷不远处就有一家客栈，方圆十里也就这一假客栈。掌柜的很会赚钱，知道这附近有个人间圣地紫香谷，便在这谷附近开起了客栈。平日里若是很多人想来目睹着紫香谷的盛世奇景的话，他的生意可就是客似云来。上上下下的十几间客房住的满满当当。
　　譬如今日，就剩下最后一间房了。
　　“看来，陛下今日要委屈与微臣同房了。”他表面说得无奈，却是在心里笑着的。
　　她瞥他一眼，“无妨。”
　　虽是开在这荒山野岭的一家客栈，摆设装潢也不比京城的大客栈差，该有的一应俱全。房中一张床榻，只够睡下两人。
　　想她慕容紫玥害怕什么，若是真的发生什么，大不了将他接入后宫。今日说朕的后宫不缺人，但是并不代表人员很足。身为帝王可名正言顺享用美色，若是她喜欢，到时封他个头衔便收入了后宫，任是谁也阻止不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晨雯宫。只着了一身丝帛里衣的美男子静坐与贵妃榻上，似在那个地方等候了千年。皇上从未像今日这般夜不归宿，就算是两人没有夫妻之实，但是还是日日同塌而眠。两年来，从未有哪一天不同过。
　　旁侧的宫女不止一次提醒，“皇君，陛下今日不会回来了，你还是先就寝罢。”
　　他闻言看了看那扇敞开的朱门，一张如玉的脸很是风平浪静，似看淡了这十丈软红。
　　他轻启红唇，声线温柔似水，“你先下去罢，本宫还不累，想在这里坐坐。”
　　身边的宫女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静夜如斯，房中的烛台积满了烛泪，微风中摇曳的烛颤颤巍巍，似不久就要熄灭。很晚了，过了三更，四更，那扇门终究还是被宫女关上了，她们说对了，今日她不会回来。一早便听闻她随了送侍卫出了宫，想必是在宫外过夜了。
　　第二天，他从榻上醒来，原来自己在这里睡着了，随后听到的是急促的脚步声。他慌忙起来，看到的是一身白色襦裙的慕容紫玥。
　　“陛下。”他的声音依旧似水般柔。
　　她未理他，径直往寝房走。
　　他知道，她是为了要赶去早朝。
　　平日里他都要早起，穿戴好便等着她醒来，为她穿上纹饰繁复的龙袍。她说过，这些更衣的小事让宫女们做就好，他还是要做，原因是，日日在这深宫中，无事可做甚是无聊，倒不如找些力所能及的，这样的日子也好过些。
　　也罢。慕容紫玥便任由他去了。
　　他匆忙为他从衣架上取下龙袍，为她宽了衣披上那件明晃晃的衣服。慕容紫玥何时都是沉着冷静的，即使是在现在这种火急火燎的时刻。
　　穿戴整齐，她便向着金銮殿走去，在他面前停留的时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还是以前的日子，慕容紫玥上了早朝，下朝后去御书房批折子，下午在亭子里看会儿书，便要去御花园的空地练剑。陪她练剑的，三个月来都只有一个宋月明，也许这一辈子都是。
　　晚上，慕容紫玥要留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每到那个时辰，旁边的太监就小声提醒，时辰到了。然后，回到晨雯宫。他为她宽衣，为她梳理那一袭青丝。然后，同床异梦。
　　这样的生活，以为就是一辈子，最起码晨玉这样下想过。直到，今晚。
　　她未让他宽衣，首先说的是，“朕放你走。”
　　他惊愕，不带一丝瑕疵的脸上浮起一丝不解。
　　她继续说：“朕不会让你爹知道，待你走后，朕会大告天下你已不在人世。”
　　终于明白她是要让他走之后，晨玉回过神来，“臣夫是陛下的人，这一生注定要在这里终老，陛下为何要臣夫走？”
　　慕容紫玥轻笑，似不屑，又似觉得荒谬，“你这是何必？”
　　“臣夫不明白，陛下这是所谓何意？”
　　慕容紫玥说：“你的心不在这里，你早就想逃，不是么？”早在进宫前，他就逃过，只是失败了。
　　“朕现在成全你，去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度过此生，若是你放心不下你那青梅竹马，朕会派人将她也送过去，你只管放心罢。”
　　他静静地听她说，心里一阵钻痛。那是个误会，她一直记到现在，什么青梅竹马，那不过是一个谎言罢了。两年前，他的确不想进宫，一个男子怎会在深宫中与几个男人争宠，他晨玉从不是那种血气方刚的男儿，但也不是那种柔弱到可以接受别人安排的一切的人。他不过想反抗一下他爹为他安排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咳咳，求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