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个晴天》北笛南忆

1、第 1 章

　　1.阳光中，风筝断了线

　　当小陌再一次抬眼看天的时候，湛蓝的天空中却不见了之前那只花得缭人眼的“大蝴蝶”的身影了。忽然她想起，刚才似乎有一个东西急促地从天空跌落，该不会是那只勾起了她无尽回忆的“大蝴蝶”吧？
　　风筝是小陌的泪点，从那只她最喜爱的“小燕子”摔到树上伤痕累累开始。她清晰记得自己是期盼了多久才从爸爸手中接到了那只让她魂牵梦萦的，在那个年代是很珍贵的玩具大风筝，然后满心欢喜地把它送入了天空的怀抱，之后发生的事却让她难过了那么久，越飞越高的“小燕子”突然挣脱了线的束缚，在风中打了几个滚后急速下落，一头栽在远处大树的树杈上。她不顾爸爸的反对硬是拉着他走到大树那儿去了，她只是想看看她的“小燕子”还好吗，结果却因为树太高他们无法够到它，只是依稀能看到它有多受伤。站在树荫里她便哭了，哭了很久很伤心，爸爸安慰她说再给她买一只吧，她含着泪拼命摇头，声音哽咽：“我不要……不要……”结果就是直到现在，她都不愿意再放风筝了。
　　其实在那件事过去很久之后，小陌还尝试放过一次风筝，和那个不知道她有这个梦魇的阳光男孩，可以称作青梅竹马之后却还是走散在人海的他。小陌以为走出这第一步可以加速自己走出回忆的脚步，只是她错了，回忆那么长，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也飞不出天空的怀抱，人是不能把过去都忘记的。
　　永远不可能。

　　2.你给我，风筝和蓝天

　　小立是我的邻居，准确点说，在我18岁之前是这样。
　　那时的我渐渐成长，渐渐模糊了那个阳光明媚却盛满眼泪的下午，只是有时候会在路过公园时看到牵着风筝线欢天喜地地奔跑的小孩，心里一颤，抬头望了望在天空中翱翔的风筝，迅速收回目光，害怕想象的下一幕的来临，于是快步走开。不喜欢喧闹，不喜欢吵嚷的人群，我渐渐成为一个安静的女孩，花大把的时间在书本上，看线装的古文集，听安静温柔的歌曲，看温婉暖心的电影……
　　空闲时光的午后，我会习惯性地端一杯简单如我的原味奶茶，到有阳光倾注的老式民居的阳台上，和诗词文献、小说散文耗尽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这时，总会有你抱着篮球、拎着可乐跑过我的视野，宽松的篮球服，满头的大汗。有时候，你会放慢你奔跑的脚步：“嘿！小陌，出来走走吧，运动运动对身体才好呢！”我抬头，看到你在和我讲话时也没有停下的步子，微笑着摇摇头：“我还是更适合和书厮混在一起！”“我们有那么不同吗？你这个大懒虫。”你瞪我一眼后恢复了原来的步伐，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们有那么不同吗？
　　我喜欢奶茶，你喜欢可乐。
　　我喜欢看书，你喜欢打球。
　　我喜欢安静，你喜欢热闹。
　　……
　　只是如此吗？
　　其实，我没有讨厌和你在一起。相反，我还很喜欢那些由于爸爸妈妈忙不过来让我和你一块儿上学的日子。特别是在冬天的早晨，我在我家楼下等，看你呼着白气小跑过来，然后在我固执的要求下停下你奔跑的脚步，踩着严寒陪我走过一条不长不短的街道，街道的路灯把我们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似乎都长到从街头到街尾了，转过街口，学校大门就出现在我们面前。其实我总是觉得我完全可以自己走完这一段路的，只是大人们似乎还是比较放心我的身边有你，所以总这样安排，我的抗议屡屡无效。
　　而我之所以屡屡抗议，和我喜欢这样的日子处处矛盾地抗议，是因为关于你的所有流言蜚语。校篮球队的你，成绩优异，高大帅气，流言蜚语当然是不少的，只是深深落入我心里的句子是“阿立应该喜欢阿兰吧，上次我就看到他在球赛结束之后骑车送她回家呢，再说一个是球队的，一个是拉拉队的，接触时间多多啊……”“他俩还超般配呢……”
　　原谅我是个安静得不会争取的女生，我从不会过问你的点点滴滴，表现得就像我完全不在意一样，而我，其实只是完全不懂该从何问起。
　　我们到底有多么不同？

　　3.那是你，让离别可以晴朗一点

　　气温骤降，十一月已经冷得如深冬了，还洒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清晨推窗就看到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要是平时的周末，这样早的时候我是不愿意出门的，但这毕竟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强大的引力还是把我拉出了家门。
　　推门而出的瞬间就略感后悔了，寒气扑面而来，呼呼的寒风毫不留情地灌入我的衣领、袖口，忘带口罩的脸被风吹得紧绷，除了眼前这片童话般纯洁的景象，我确定我没有任何其他理由鼓舞我迈开步子。继续踩着小心的步子漫步走出小院，故意选了和上学时相反的方向转弯，我并不是不知道这是你打球的必经之路，只是我并没有期望会和你不期而遇，也许这也只是我潜意识的狡辩。
　　就算我不期望，你还是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了。穿着不合气温的运动服，一脸悠闲的表情，呼呼地跑到我面前：“难得你愿意出门啊，和我一起跑步吧？”鬼使神差地，我点了点头，之后便是你一路“体育强身论”的教育，最终我们的脚步停在了我家楼下，我正打算要跟你道别。
　　“你这个懒虫下午一定没有什么活动吧？”你睁大眼睛看着我。
　　“嗯。”我瞪回你一眼。
　　“北湖已经完全结冰了，我们去放风筝吧？”
　　“啊！！！你说这湖结冰和放风筝有什么关系吗？你觉得冬天是合适放风筝的季节吗？你……”我还打算继续问下去，你捂住我了的嘴。
　　“你能不要考虑这么多吗？就算我没说那事，那一起去看雪景总可以吧，北湖的雪景可是全市闻名哦？”
　　“我……这个……”
　　“你就是答应了啊，下午我就来喊你，拜拜！！”
　　我猜你是怕我说出拒绝的话，像以前每个下午拒绝你那样，所以你快速地打断了我的犹豫，急促地说完再见就跑开了。只是我还站在原地考虑，我该不是被你拉去当电灯了吧？
　　下午你果然很准时，当妈妈喊着我的名字说是你来了的时候，我还赖在被窝里呢，匆匆整理完毕，出门。固执如我，看到你手里拿着的风筝，我只是笑得出声了。我们出发，一路说笑到了北湖公园门口，然而，我却看到了那个笑靥如花的倩影朝我们走来。
　　“其实每个看似很无理的要求被提出时，一定已经找到了它的理由了，对吗？”我停下脚步。
　　“你是指我约你放风筝吗？”
　　“你从没有了解过别人，就固执地要求别人陪你做你想做的事，你真是自以为是！”我转身离开。
　　“那你就尝试了解过别人吗？你这样出尔反尔很过分你知道吗？你的拒绝完全可以更早更决绝你知道吗？你……”
　　车门“砰”地一声把寒冷和你的话语都关在了寒风中。
　　我只是突然记起，听说阿兰很喜欢放风筝。

　　4.那是秋，牵回忆的手温暖一点

　　那天发生事就像小说里一样曲折纠结，我搬家了。
　　爸爸妈妈没给我任何接受这件事情的时间，我回到家时他们已经整理完毕，办好了一切该处理的事情，就差我了。然后我们就离开了这个城市，陪我了18年的这个城市，在它接受大雪洗礼的第一天。时至今日，他们也没有对我解释过这件在我看来十分离奇的事，我无法想象在我出门前还一切照旧的家，在我出门几个小时后回来就已经做好了搬家的准备，而且一切是那么地自然，像是在完成一件计划了很久的事儿似的。
　　毫无预兆的毁约，莫名其妙的吵架，匆匆搬走的家，理所当然断了的联系。
　　原谅我是一个懦弱的人，从没有争取过。没开口的问题谁能给出答案呢？
　　原谅我是一个安静的人，在你身边时都几乎被你忽略，离开了我还能再奢侈地期望什么呢？
　　时光就这样慢慢流淌，又过了很久很久很久。
　　当我鼓足勇气再次踏上重返旧居的旅途时，已经是数年之后的春天了，草长莺飞，天高地广。我从车站走出来的时候，阳光正灿烂耀眼，我想到一句话说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是阳光，二是人心。突然觉得自己矫情。准确辨认方向，沿路直走在第一个路口左转，就踏上了这条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途径母校时我故意放缓了脚步，细细看来，时间的流逝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重新修整过的校门还更加高大雄伟了，只有校门里进进出出的学生还穿着我们曾经讨厌过的校服，让我觉得有种莫名的暖心。这条街还是像以前那样让我觉得长度刚刚好，待我从校园回忆中回过神，我便又到了该选方向的路口，这次不用辨认方向我也知道我该右转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不知道你还在这里吗？
　　我来到我常常消磨一个又一个午后时光的阳台下，站在你曾经一次又一次放缓脚步的角落，抬头。老房子有了它的新主人，也许也不能算是“新”了，姑且允许我就这么叫，其实他们生活在这幢房子里大概也好久了吧，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散发这他们的生活气息，包括我在阳台上犯困时必备的躺椅，现在也不见了踪迹。我不想以一个访客的身份回到过去，或只是寻找过往的气息，于是，我收回呆滞了良久的目光，继续前行。曾经，你是我的邻居。
　　我终于路过了你家门口，那个无数个冬日里，你呼着白气出现在我视线的起点。房门紧闭，我无从猜测你是否也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或者只是暂时出门了。我转过身，从你的视角望向我的方向，迎着阳光，视线模糊，眯起眼勉强能看到我曾经等你的位置，忽然觉得那儿站了一个人，姿势如你，温暖如你。立即从衣兜里伸出手来，挡在额前，睁大了眼睛，甚至没有看到一个离开的背影，难道是这旖旎的阳光让我幻觉了吗？
　　世界上本就没这么多巧合。

　　5.爱是今生不断的线

　　北湖的风光不只是冬日才好，当我冒着依旧寒冷的东风，早早来到湖边时，还有叽叽喳喳的鸟雀在湖边蹦蹦跳跳呢，尽管春寒料峭，看着高大的柳树垂下的万条绿丝绦，我依旧能感受到清新温暖的气息。
　　待我悠闲地环湖一周回到北湖公园中心广场时，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好多人了，人们人手一只风筝，此时我才记起，今天是这里的风筝节，曾经我年年不出门的日子。而如今的我已经学会淡然面对生活，至少我一直想证明自己已经做到，所以我决定留下看完这一场放风筝比赛。主办方宣布比赛开始后，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风筝争相恐后地飞上了天空，你追我赶奋力高飞，把各自的美丽融进了蔚蓝的天空……忽然觉得其中一只风筝很眼熟。比赛持续了好久，毕竟这么多风筝要分出谁最高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我也对着天空发呆了好久。
　　当最后一只风筝从天空徐徐下落后，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冠军得主已经产生，让我们掌声有请徐立……”我一下恍惚了，没再听到主持人之后说了什么，迷迷糊糊想到了一些事，眼前浮现出一些画面，最后定格在了那个让我觉得眼熟的风筝上。
　　“小陌，你在吗？你看到我放飞的风筝了吗？我没有让它跌落，我让它飞到了最高的地方，你看到了吗？我不会让它再跌落的，永远不会。”
　　我看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人群散去，欢声笑语渐渐消散，我在不远处看着你，身影孤单。你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弯腰开始收风筝，动作熟练。
　　我安静地走近你：“这线是什么材料做的啊？怎么可以这么牢固？”
　　“这线……”你直起身子，稍微一愣：“是用爱缠出来的。”
　　“春天可是到了放风筝的季节了呦，让我检验下你的风筝线到底有多牢固吧？”
　　“随时奉陪。”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