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魅·倚云(Ghost of Flower)》顾惜之

4、长生天

　　嗳，你死了吗？
　　尖细的声音在我脑海深处响着，一遍一遍。
　　我睁开眼，看见白马上红衣裳的女孩儿。
　　瑶歌，瑶歌……
　　你说什么？她下了马，向我俯下身来。
　　我看见她乌黑活泼的眼珠儿，颈上的银锁，羊羔皮镶边的小马靴。
　　我对陌生的女孩子笑了笑。
　　不是瑶歌……你是……凤清仪，对不？
　　疯子！
　　鞭子愤怒地甩在身上，我痛得弓起来。
　　她退开两步，好奇地眨眨眼，又走上前来。
　　疼吗？对不起。她拍拍我的手背。谁让你放肆，敢摸我脸。
　　我噙着泪不理她了。
　　喂，怎么动不动就哭啊，跟女孩子一样。你是谁家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女孩子调皮地笑起来，推推我。
　　我不叫喂，我叫楚云端。
　　你是宋人？
　　你不认得衣裳么？我是契丹人。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我们西夏来了？她恶作剧地伸手摸我的头。看起来还没我大呢，不怕我们大王把你当奸细捉起来？
　　我环顾四周，黄沙遍地，知她所言非虚。
　　我到西夏来了？
　　你不认得衣裳么？我是党项人。她面上三分得意三分调谑。
　　我终于明白，凤清仪又扮演了一次狐仙。昨夜身在高云，一觉醒觉便在荒草野露之中了。
　　凤清仪，我饶不了你。
　　你嚷嚷什么？
　　那个大坏蛋把我弄到这来，呜呜，我回不去了。
　　我才不放你呢。她双手叉腰，喝令道。站起来！你是我逮到的，今后就是我的奴隶！
　　我大叫起来：我才不要做奴隶！走开！
　　她生气了。敢不听我话？起来！
　　我脊背上又挨了几下。我哭着抱紧自己，哭道，凭什么，我又没卖给你。
　　我说你卖给我了，你就卖给我啦。她挑挑浓眉。如今西夏是我们没藏家说了算。再不听话，我让阿爸把你的手脚捆在牛马上，撕掉！
　　你不讲理，你不讲理。我哭着指着她叫。我能卖给你，你怎么不能卖给我，你怎么不做我的奴隶？
　　什么？她气得眉眼都变了。你知道我是谁？敢说这么不敬的话，割下你舌头来！
　　鞭子劈头盖脑打下来。我护着头脸伏在沙里，乱喊。任你是谁，不能这么欺负人！
　　她的鞭子像是活的，指哪打哪。我躲不开那鞭影，满身是伤，眼泪一颗颗掉进沙土，没了踪迹。直到她怕了，上前拉我。
　　别哭啦，喂，别哭。她把鞭子一扔，眼圈红了。看，我不打你了，真不打了。不做奴隶就不做嘛。别哭，省得人家以为我欺负你。
　　我号啕大哭。
　　我都说了不打你了，还要怎样啊？
　　爹爹没打过我，妈妈没掐过我，外公也只罚我抄书，只有混蛋妹妹敢在被窝里踹我。你又不是我媳妇，凭什么白打我？
　　她恶狠狠跺了跺，尘沙四扬。我在指缝里看见她好容易把怒气压了下去，伸过手来。给你打，给你打，打还我，不相欠。
　　我神气地瞅了她半天。
　　我不打女人。
　　好啊。她暴跳如雷，翻身上马，大吼：滚！
　　我急忙爬起来，向东跑去。
　　套马索飞来，狠狠一拽，显示了它主人的愤怒。我的双手立时被缚在身侧，急忙去挣，绳子一紧。她的白马扬蹄飞跑起来，拖得我脚下尘起。我忙撒腿跟上。
　　喂，喂，你放开我呀！我一路跑，一路喊。
　　活该，死小子！她转过头来，颠在马背上做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