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安少宇

1、第 1 章

　　“皇上，已经三更了，该歇息了。”张奂将已经凉了的茶换上一杯新的。
　　年轻的帝王将一本已经看过的奏折合上打开了新的一本，说道：“将这剩下的两本看完。你到外面候着去吧。”
　　张奂退下，轻轻的将门合上，室内从新归于宁静，只有偶尔灯花爆开的声音。
　　虽说才是初秋，但若到了后半夜也是有些凉意，一阵微风吹过后劲。
　　“张奂，张奂。”文帝唤道。
　　这时有人自他身后为他披了上了一件罩衣，文帝很是满意张奂如此知自己的心意，笑着端起茶杯，润润嗓子，说道：“张奂，你——”
　　话未说完，就已经皱起了眉头，那站在身后的哪里是什么张奂，那一身绣着银色花纹的皂色长衫，分明就是霍焰的最爱。
　　“霍将军，怎的是你？”
　　“不欢迎？”霍焰笑着问道。
　　文帝将手中的茶杯“哐”的一声放在桌上问道：“我不记得有下诏让你回京。”
　　“想你想的紧便回来看看。”霍焰将手搭在文帝已经有些僵硬的肩膀上为他按摩放松，说道。
　　文帝也放松了身体任他去做，但脸色还是很难看：“无诏回京，这可是要杀头的重罪，你不怕朕治你的罪？”
　　“不怕。”
　　“你不要仗着朕对霍家的宠幸，就这样放肆。这北疆与京城相隔千里，一来一往最快需要半月余，你若私自回京，那前线的战士当如何？”
　　“那我怕是管不得了。”霍焰轻轻将文帝抱在怀里，将头埋在文帝浓密而乌黑的长发文帝感受着霍焰的拥抱，半晌才叹了口气，用手附上了霍焰的手，语气柔和了不少：“三十万将士的性命都交到了你的手上，你怎么能说管不得这样的话。”
　　“我又不是神，总也是有管不了的事。”霍焰伏在他的背后，反手握住文帝的手，低声道：“手这么冰，还是穿的太少了些。”
　　“北疆的战况如何。”文帝问到。
　　“你问完罪，关心将士，关心完将士又问战况，怎的都不关心我一下。”
　　文帝道：“你有什么可关心的，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霍将军。”
　　“我还是怀念当年我为你伴读的时候，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焰哥。”霍焰的语气似乎有些撒娇的意味，作为燕国第一铁面将军，这种时刻可是不多见。
　　“……”文帝不在说话，放松身体整个人都靠进霍焰怀中。
　　“你说，北疆之时，除我之外还有谁能担当。”霍焰问到。
　　文帝听闻，懒懒的答曰：“无人，即便是有人，我也不能临阵换将，怕到时人心惶惶，你在京城暂居几日便速速回去吧，我权当不知此事。”
　　“怎会无人，我看那严将军便不错。还有我那副将，跟随我多年，对北疆的情况又熟悉，也是不错的人选……”霍焰列举的几人都是朝中极有能力的几人。说了许久，霍焰突然停了下来，顿了许久才继续道：“自登基后，我们便没有再说过这么多的话，你总是催我离京，不知是真的战事紧急还是你本就不愿我留下。”
　　大殿陷一片寂静，两人谁也不再多说一言。
　　文帝祈景未即位前是先帝的七子，其母也只是个宫中不受宠的妃子，本是与帝位无缘的。但是这个本就不受宠的七子居然争取到了霍家的支持，硬是在激烈的斗争中撑到了最后，座上了皇位。
　　霍焰儿时就是有名的神通，武功文采样样出众，与其说是祈景选择了霍焰做自己的伴读，倒不如是说霍焰为了偷懒而选择了他。
　　只是这后来之事又是谁能预料到的。
　　文帝登基，霍家败落。
　　霍家这个辅佐文帝登基的家族不但没有乘风直上反而在霍家族长霍焰外出征战之时被文帝处理的七七八八，霍焰似乎也默许了这件事。其他人问及此事，霍焰说：“霍家原本就到了衰败之时，若不是圣上仁德，那还有霍家的立足之地。”
　　曾经赫赫有名的霍家现在也不过就是个族长有些战功的小角色了。
　　霍焰征战十年，回京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是回京也多半驻扎在城外。
　　“焰哥。”文帝最先打破沉静。
　　“嗯？”
　　“北疆很冷吧。”
　　“现在已经开始下雪了。将士的冬衣有些薄了。”
　　文帝感受着霍焰的温暖，说道：“你会一直保护着燕国对吗？”
　　“我会一直保护你，直到我离开。”霍焰低低的说着自耳后吻了吻文帝的耳根，声音更小了：“天气凉了，记得吩咐张奂加衣服。”
　　文帝猛地点了下头，大殿依旧一片冷清，除了身上披着的罩衣，哪里还有霍焰的影子。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将手中的朱笔放下，摸了摸手边已经凉透了茶杯，唤了张奂进来，预备在后面的寝宫歇下。
　　“霍将军上一次回京是什么时候了？”文帝突然问道。
　　张奂铺床的手顿了一下回到：“四年前了，平定舒王叛乱之后回京封赏。”
　　“北疆已经打了这么久了。”若是前方战事不吃紧，今年太后的生辰让他回京述职吧。
　　文帝躺下后，张奂弓着身子正要退出，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张奂低声道：“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公公，北疆传来快报，霍焰霍将军，为国捐躯。”
　　张奂抖了一下，问到：“什么时候的事。”
　　“七天前。”
　　“皇上，您看这……”张奂转身向文帝请示。
　　文帝在床帐中不语，半晌哑着嗓子说：“去招他们进宫商议，朕马上就去。”
　　张奂退出时将寝殿里其他的侍从也都跟着推了出去，虽然火盆燃的正旺，寝殿确实一片冷清，文帝缓缓拨开床帐，手指几次都没有系上带子，原本关着的门“碰”的一声被大风吹开了，冷风灌进屋子里，天，真的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