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梳·青竹》鲁元

3、二 庙

　　我起来的时候现自己的脖子一片红肿。鸢鸢的一条青丝还留在我身上，我偷偷把它放在盒子里。我想存一盒鸢鸢的头发，然后再拿给她看，好吓吓她。
　　外婆倒了一杯水牛奶给我，还有一些包子。水牛奶和牛奶很不一样，很清很稀的感觉，但是味道很好。我看着鸢鸢把头发扎起来了，露出来的额头很饱满。
　　她说：“我们去找清心师傅玩吧。”
　　外婆听了却反对：“庙里有什么好玩的，不小心碰上脏东西怎么办？”
　　鸢鸢泄了气，但是很快，她就缠上外婆了。她一边替外婆捶背一边说：“阿玄都没去过，我们是拜菩萨，菩萨保佑我们呢。”她的语气很轻和，听起来很舒服。
　　外婆只好答应了。
　　庙是在竹林旁边的，离外婆家有一段距离。鸢鸢带我绕过镜子般的方塘，又经过那几个石头菩萨的地方，只见她虔诚地双手合十。
　　“你也学我这样子呀。”鸢鸢有点着急了，觉得我很不懂事，于是我也学着她那个样子。
　　然后我们拐了一个弯，有一条只有两人宽的石砌小路出现了，鸢鸢说是通向庙那边的。可是我从这里看去，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最远处是黑森森的一片。鸢鸢拉着我的手，唱着一些我没听过的歌，其实怪好听的。
　　鸢鸢与我所有的同学都不一样，有别人没有的茶籽味，有好听的声音，漂亮自然的头发。虽然我会想念电视，但是有鸢鸢在就不会想了。
　　果然我们越走近里面就越感觉阴凉，我听到呼呼的声音，鸢鸢却说是我太害怕的幻觉。斑斑驳驳的树影在我们脚下，一些小虫子在地上快速爬行。往往我刚指着东边，鸢鸢还没来得及看，它就爬到西边去了。
　　这一段路很长，终于走到尽头的时候，我就看到一间很小的寺庙了。一个尼姑正在门前打扫。她看到我，缓缓地说：“小施主，可是从外面来的？”
　　鸢鸢不等我回答，立刻说：“是！清心师傅，你还有没有木梳子？”
　　清心师傅听了鸢鸢目的如此明显的话就笑了：“鸢鸢，你不是有一把了么？”
　　“可是阿玄没有。”鸢鸢很是委屈地说。
　　清心听了这话，抱歉地拍着鸢鸢的头说：“可是贫尼就只有香客送的一把梳子，再没有多的。”
　　鸢鸢的莲花木梳是独一无二的，我从清心师傅的话里感觉出来了。
　　鸢鸢似乎也明白了，她的表情骤然聚变，然后看着我说：“那我的就送给你。”
　　“我不要，你的头发那么长。”
　　清心师傅看着我两就这么僵着，于是说：“来，走了那么大一段路都该渴了。”
　　于是我和鸢鸢蹭了清心师傅的茶水。
　　很快清心师傅要做功课了，她坐在佛堂里念经，我和鸢鸢就这么坐着听。佛堂有一尊大佛，瓷彩上得很漂亮。帏帐有些破旧，上面染了一些黑乎乎的烟。
　　佛堂里的香雾缭绕，我恍惚中听到了：
　　舍利子。
　　色不异空，
　　空不异色，
　　空即是色，
　　色即是空。
　　鸢鸢跪坐的姿势非常端正，她听的也很认真。
　　可是清心师傅念的经让我觉得不好受，低沉的节奏，还有那些奇怪的字眼。一旦懂得它的意思，我就觉得很害怕。
　　当清心师傅做完功课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和鸢鸢赶不及回家吃饭了，清心师傅把我们留下来吃斋。
　　“外婆会担心的。”我看着清心师傅和鸢鸢说。
　　鸢鸢却笑了，清心师傅把我带到佛堂的侧室，那里有一部固定电话。鸢鸢说：“打给村长，让他通知你外婆就好了。”
　　饭后，清心师傅要和我们讲经。她说了很多好听的故事。清心师傅问我：“阿玄，你早上听了一遍心经，有什么感悟吗？”
　　鸢鸢等着我的回答，可是我的感觉一点都不好，我只能老实地说：“不好。我不明白。诸法空相，既然诸法空相，那么我要是把一切都看空了，不也是一种法吗？既然是空的，可是我还可以用这种“诸法空相”来看待一切不是很奇怪吗？”
　　鸢鸢惊讶地看着我，清心师傅略微沉思了一下，她说：“阿玄懂了又不懂了。”
　　“阿玄，你的想法好奇怪。”鸢鸢说着就要拉起我的手站起来。
　　“阿玄是有佛缘的人。”清心师傅看着我两歪歪倒到站起来如是说。
　　“这是夸奖的话吗？”鸢鸢咯咯地笑起来。
　　清心师傅看着这样的鸢鸢也笑了，她对鸢鸢说：“鸢鸢最能静坐了，要好好保持，这样才能求得心中平静。”
　　然而此时已经是傍晚了，清心师傅看着我两个害怕的样子，就拿了一个大电筒为我们带路。清心师傅的身材中等，走在我们前面却让我感觉很安心。鸢鸢再次唱起歌来，只是不像白天那样轻快，而是悠长的调子。
　　小石板路有些地方长了青苔，我为此摔了一跤。一颗石子磕着皮肤，我只觉得有点痛，等回到外婆家的时候才发现膝盖那里流血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石子，就是这颗小石子把我磕着的，上面还留有血迹呢。我之所以留着它是因为我摔倒的时候看到了这颗小石子往前滚了一下。不是谁不小心踢了它，而是它自己滚了一圈。
　　鸢鸢再次跑过来和我睡一块，她发现我拿着那颗小石子，于是抢了过去。她看到小石子上有血迹就被吓了一跳，“快把它扔了，怪吓人的。”
　　看着鸢鸢害怕，我的胆子壮了起来，“鸢鸢，我刚才摔了一跤，就是被它磕着了。”
　　“那快把它扔了，要是磕着你外婆就不好了。”鸢鸢非常细心地想到这个问题。
　　“可是我亲眼看到它自己滚到我膝盖那里的，它故意磕破我的皮。”我自己也有点怕了，同时害怕鸢鸢认为我是说谎。
　　鸢鸢不可思议地看着小石子，然后哼了一声，把小石子人道窗外去。等我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鸢鸢点着我的眉心说：“阿玄，你怎么那么坏，还想吓我。”
　　我没有说谎，更没有吓你。可是鸢鸢一副又气又怕的样子让我不敢再说了。
　　“我错了。来，我帮你梳头发。”我内心很委屈。
　　其实鸢鸢的头发凉凉的摸起来很舒服。我看着手中的莲花木梳，想起了鸢鸢说要送给我的话。于是我问：“鸢鸢，你不宝贝你的梳子吗？”
　　鸢鸢懒懒地说：“谁说不宝贝，不宝贝能随身带吗？”
　　“那你舍得送给我？”我抓起一把青丝，放在鼻子下闻。
　　鸢鸢回头看着我的样子，拍了一下我的手，“脏死了。那你是不是想要，我就送你吧。”
　　“我不要，这把梳子多像你，给了我就不好了。”其实内心还是想要的，可是鸢鸢的大方就让我不好意思收了。
　　夜里，鸢鸢的头发没有把我的脖子弄得很痒。可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有三根长长的青丝落在我身上了。鸢鸢看见我把头发放到盒子里，奇怪地问我是要做什么。
　　这是一个秘密，当然要留在以后吓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