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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 10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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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天没有战事,但宋人都可以看到元军在大都城上堆积物件。而宋军则紧张地备战,到处是擦拭武器,整理箭矢的兵士。李越看着双方的准备工作,觉得真是对人类资源的莫大浪费。从后代的角度看,这种对人力依赖的武力,无论当时多么强悍,都属原始程度。进入了后现代的人类根本无法再用武力解决问题,因为武器的毁灭性,完全保证了敌我同时灭亡的结局。曾经有一个时期,各国的原+子+弹+□□等大规模杀伤武器可以毁灭整个地球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八次!这种只属于人类的愚蠢,在地球其他生灵身上都无法找到。李越和赵宇的世界里,全球实际已经是一个国家,以联邦的形势共存,人类已经明白杀戮取得的效果短期也许有利,但长久却非常消极。李越觉得无聊,从中午就在赵宇的帐里睡觉,因为他晚上要干事。
夜色里,李越悄悄地离开宋营,在一处黑暗的洼地换上了虎皮外套。他一路走到大都西面城墙外,在黑夜里猫腰接近城墙,最后又匍匐了一段路,选择了靠南边的一个城门附近。他用排障仪的同频振动松了城墙底部,又慢慢地退回。他现在和赵宇一样希望速战速决,尽快破了元大都。既然蒙元能以强势凌弱,那么就别抱怨会被不公平地对待。
李越只是不知道破了元大都后又如何?蒙古人控制的地域宽阔辽远,在现有情况下,如果不深入草原与之交战,根本无法杜绝日后的隐患。这次宋军北上,文天祥和谢枋得在后方全力支持,又正赶秋收时节,加上分田行为,赢得了百姓的好感,可以轻易借粮。但是如果要旷日持久地在草原追逐蒙军,却需要大量的粮草,现在这种情况,南宋才从战乱中脱身,原来经济就处于崩溃边缘,根本无法长时间支撑这种军事行为。
李庭芝等人都主张合围大都,不给忽必烈突围的机会,永久地消灭一个敌人。可李越明白赵宇的忧虑:蒙古内部也有争斗,海都、昔里吉之乱诸王之乱,都间接说明杀了忽必烈,自然有别的亲王可以南下犯宋,还不如与忽必烈定下合约,能保持短暂的和平,给南宋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忽必烈虽然杀了自己的兄弟上位,平素手段残忍,但他明白蒙人的滥杀的残暴最终会激起反抗,曾多次颁令制约蒙古军队的掠夺屠杀和毁坏农业的行为,只不过那些蒙古贵族将领多置之于脑后而已。而许多人指责忽必烈不过是纸上惺惺作态,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等到李越辗转回到营地时,天渐亮了。营地中人声渐起,炊烟处处。李越回到帐中,见赵宇已经起身,坐在龙椅里发呆。李越知道赵宇大概又神游太空了,就默默地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过了好久,赵宇叹了口气,问李越:“能行吗?”
李越点头说:“应该没问题。”
赵宇起身说:“但愿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战役。”李越默默点头,他也厌倦了,尤其在太空中存在的危险映衬下,人们这种相互争斗显得非常无聊。明明可以共存互惠,却为一己之利,夺他人之土,定要置一方与死地。这种历史千百年反复上演,直到人类在天灾人祸中陷入绝境,才终于团结起来。
赵宇起身走了出去,李越看着时间早,就又睡了个回笼觉。再起来,已经是上午了,外面喊声震天。李越带了东西,走出营帐,在营帐外等着的慧成递过来一份干粮,说:“官家说你中午前肯定起来了,让我跟着你。”
李越胡乱吃了几口,又接过水来喝了,才问:“战事如何?”
慧成忧虑地说:“张世杰李庭芝等要攻打南边的靠西一门,可官家说要打西边靠南的那一门。结果官家胜出,张世杰他们只佯攻,官家指挥了叶将军的队伍往西面去了。”
李越点头,对慧成说:“我们也去西面。”他们离开正在打打杀杀的大都南部军营,走到了大都西面的宋营,这里安安静静的。城上的元军和城外的宋军持着兵器相望,可没有人攻城,自然也就没有人从城上射箭。
赵宇这次把排场摆到了前沿,坐在他的龙椅上,在元军的射程外,正对着城墙。他周围慧达慧悟慧至等人神色严峻,董平带着强弩队的人扇形环绕,连董义等都紧张地握着武器,唯恐对面元军有个什么新式弓+弩,一下子就射过来了。陆秀夫和叶铭皱着眉站在一边,其他的人,陈义陆敏等都一副无聊的表情。李越到赵宇旁边,对他笑了一下,赵宇点了下头,李越离开,走到赵宇旁边的一处营帐外,对慧成说:“我得在里面干点儿事,你在外面把着,别让人进来。”慧成郑重地称是。
李越进了帐篷,从背后的包裹里拿出一个折叠的像洛阳铲一样器具,在地上挖了一个一米多深的洞,他把能产生地震造成的地表层震荡波的仪器放入洞地,走出帐外,向往这边看的赵宇挥了下手,然后回到帐里。
帐外赵宇说道:“董平,让大家先坐下,不要把箭弩对着人,莫在惊慌中误伤了自己。叶将军,你也传令下去吧。”
叶铭带了不可置信的语气问:“让兵士席地而坐?”
赵宇肯定地说:“正是!快些,莫要误了时辰。”他这话一说,董平立刻传令,连叶铭陈桐等人忙让人传下命令去。一时周围嗡嗡人声,哗啦啦兵士们纷纷坐下。
李越又等了一会儿,估计大家都坐稳了,就开动了震荡仪。一股震荡波像水波一样散开,由于接近地表,人们的感觉格外清晰。有人在外面喊:“地动了!”
不等骚乱开始,叶铭大声喝道:“肃静!这是官家料定了的!”一时众人惊悚无声。李越渐渐加大震荡频率,外面时常有一两声惊叫,但总体上宋营这边军兵席地坐着,还能保持镇定。
元军在城上突然见到宋军大片坐在了地上,正在指点嘲笑,只见城外地面微微起伏,像是地面下有庞大的巨兽,潜伏而来,撞在城墙下,城上人们大惊:“地动了!”
赵宇那天说此日大都城破,元军不敢懈怠,在城墙上下聚集了大量军兵和武器。此时地动墙摇,元军大乱,人们纷纷从城上奔下。城内也感到了震动,街道上冲出来许多百姓。似乎只是片刻间,大都城内人声杂乱,接着轰然一声,西面的一长段城墙从根基断裂,坍塌了下来。高大宽厚的城墙,变成了一大堆砖砾,同时也埋葬了城上城下不及跑开的元军兵将。
李越听见城墙倒塌的轰隆声,就停止了仪器,把东西一一收回包裹,外面,赵宇说了一声:“好了。”叶铭和董平等人连声传令,让军士起立,准备战斗。宋军眼见着那么坚固的城墙竟然塌了,一时群情激动,就要往里面冲击,赵宇大声说:“让人传话,我军等半个时辰!”
刚刚亲身经历过地震的人已经把赵宇看成了能掐会算的通天神人,没有人与他争执,叶铭派了人去倒塌的城墙下喊话,这边宋军大量的竹车缓缓前行,逼近了大都城。
城墙倒塌后的烟尘散去,城内的情形在大堆的石块中已然可见。城中的元军在混乱中匆忙集结在废墟后面,有的冲出来,马上就被宋军的箭矢射死当场。不久,双方对峙不动,城中隐约可以听见嘈杂的人声。原来攻打南门的宋军停止了战斗,大队人马往西门行进。当李庭芝张世杰等人到了赵宇身边,行礼后也不再多言,各自命令军队排列整齐,准备攻入都城。
远远地,城中一片旌旗云集,有一个蒙人将领空着手,从废墙上走出来,大声说:“我大汉愿与宋军皇帝洽谈合约事宜。”
李庭芝回答道:“我宋官家明言必须蒙元请降才可停止攻城。”
那个蒙人转身走回去,不久再次出城,向宋军递上了一卷书简。兵士传过来,陆秀夫打开,读后递给赵宇,说道:“忽必烈要与官家单独会晤。”
赵宇点头道:“不要再拖延了,就在废墙前面的空地。”
他站起身,就要往前走,陆秀夫和李庭芝都出声阻拦道:“官家不可如此!需要重兵相护!”
赵宇摇头说:“就慧达他们几个来吧,哦,还有袁牧之,帮着做下笔录。”袁牧之忙去拿笔墨,慧成道:“那我也把官家的椅子带着吧。”慧达说:“如果要写字,还要带上个条案。”刚刚走到叶铭身边的魏云说道:“如此,我也与官家同去。”陆敏提着李越给的铁弩,也过来说:“若是相谈条款,人手多些才好,我也去吧。”董义跳过来:“还有我还有我!”苏华打着现在看来十分简朴的长幡说:“要有始有终才好,我从福州出来,得跟到底。”赵宇也不做阻拦,只对李庭芝和张世杰说:“如果元军有异动,你们攻城就是了。”他转身对也凑过去的李越说:“你留在这里。”
李越点头,对叶铭说:“把那门小炮推过来吧。”叶铭忙传令下去了。那边赵宇带着几个人,抬着椅子条案,在大家半含诧异半含敬佩的目光中,向废城墙走过去。
有人把小炮推过来,李越把炮对准了城内,校对了角度。叶铭在他身边看着赵宇的背影,低声说:“他还是如此鲁莽!”
李越一笑,小声说:“你到现在还担心他?”
陆秀夫也过来,压低了声音对李越说:“官家如果被元军……”
李越叹气:“陆侍郎,你们怎么就这么容易被表面现象欺骗呢?如果他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一般,你们还会觉得他能被人欺负?”
陆秀夫还是有些着急:“可万一……”
李越说道:“你看现在大都内元军不过十万人,而百姓则几十万人,一段城墙已失,若是冒险扣赵宇,不正给了宋军大开杀戒的借口?我打赌他们不敢惹怒宋军。”
张世杰也开口道:“但是他们若是扣留了官家,吾等投鼠忌器,怎么能攻城?”
李越瞪大眼睛问:“张公竟然觉得有人能扣留赵……官家?”
陈桐小声问:“方才那次地震,是怎么回事?”
董平语气稳重地陈述:“官家让兵士们事先都坐下了,说明官家早已料到。”
张世杰也不回答李越的反问了,看看断墙处,说道:“那大家都注意好了,如有异常,马上进攻!”
两边都无动静地等了好久,李越估计至少有两个小时,才见赵宇那些人往回走。慧成把龙椅举在半空,苏华摇着长幡,这边宋军不敢大意,等他们到了面前,赵宇一副疲惫的样子说道:“蒙元投降,从此为大宋属国,具体界限条约由牧之与诸位详解,最主要的是每年十万马匹,交换南宋的谷物和织品。现在吾等容蒙元兵民皇族不携武器,可驾马车,撤出大都。请诸位安排吧。”
张世杰皱眉道:“官家岂不忧放虎归山?”
赵宇说道:“吾等虽是破了大都,但并不能长久征战草原。若杀了忽必烈,马上就要又与其他蒙军开战,如今接受请降,忽必烈在短期内需要再次聚集实力,还要继续与察合台汗国和窝阔台汗国交战,不能马上反攻南宋,我朝也可稍事休整。”
李庭芝思索着说:“他们是否会在离开后立刻反扑大都?”
叶铭冷笑着:“我正不喜如此平淡收场,很想再大战一次。”
赵宇斜了他一眼,说道:“晓谕全军,我军进入大都,不可扰民滋事,当向民众展示我朝文明风格。有辱军纪者,必严惩不殆。”
李越已经真心厌战,听到这里大舒一口气。这是战事的高+潮,周围充满了人们兴奋的声音,李越却没有多少喜悦之情:他们的麻烦事儿在天上呢。蒙元与南宋达成和平也无法阻止那颗小行星正冲着地球飞来。他面临着另一个战场,而且,还没有开战,就已经知道胜利的希望渺茫。
宋军一边监督着大批蒙元军兵民众撤出大都,一边充满戒备地进入了大都。相比后代朱元璋部将常遇春攻入大都,元顺帝携后妃、太子等逃奔上都开平(在今内蒙古正蓝旗东)时的战乱情形,和平了许多。
李越随着大军进了城,到了元大都宫殿前,赵宇大概与李越心情相似,根本没露出什么赞叹之色,直接命令大军入住,并在元朝皇宫前宣布大都从此改名为“北平府”。李越知道这正是常遇春徐达攻下了大都后做的事。常遇春一生征战,从未败北,多次全歼敌军,与徐达灭了元朝。自言能将十万军横行天下,军中有“常十万”之称,人们美称他为“天下奇男子”。可惜四十岁就病死了,许多人非常惋惜他没有得到开国后的荣华富贵,但更多的人说他幸亏早逝,不然连徐达都被朱元璋弄死了,常遇春的下场也会同样凄凉。
后面的一个来月,宋军重新建起了倒塌的北平城墙,清理了北平街道人口,向四周派驻了兵士。沿途北上时,大军已经在远途城镇任派了官吏,只有北平周围直到北面与蒙元划下的边界处还没有任命。赵宇在原来的宫殿中成立了理事厅,由陆秀夫管理,接见前来的民众和乡绅。赵宇提出蒙人治蒙,要求陆秀夫从北平中留下的蒙人中选拔赞同睦边的人士,暂时为地域官吏,说好一年后由本地民众再次推选为定。
李越的主要任务是照着掌机上的图像,给赵宇画了许多图,他深觉自己已经是半个艺术家了,所以时常以清高的态度看着周围的纷乱,感到世事都是这么琐碎无聊,当然如果董义他们一来找他逛街吃饭或者继续试验炸药什么的,他还是欣欣然去参与。
天气渐冷,北平城大人稀,宋军做到了军士和随军前来的百姓人人有屋避寒,都穿上了冬衣。
这一天晚上,皇宫最大的宫殿内,四个角落炭火熊熊,赵宇让人摆了排排的椅子,然后召集了陆秀夫张世杰李庭芝姜才等大臣以及叶铭陈桐陈义等领兵的将领,外加参军的岳麓书生和军中其他识文断字的人,还有旁听的董义和慧成等,都挤在大厅内,总数该有五百多人。前面一排文案,坐着袁牧之陆敏和魏云等五个人,砚台就有十个,除了小知道,还有其他研磨的人,很郑重其事的排场。
赵宇背着手站在前面一个小高台上,脚边摆着一个斜支在架子上的大球,手边一个桌子,上面是一摞李越的画。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众,赵宇说道:“朕想问诸位,时至今日,诸位可是相信了我?”
下面的人纷纷开口道:“信!”“怎么能不信?”“当然信!”……
赵宇露出了他的招牌微笑,说道:“朕出宜兴竹海,得慧成相助,去宜兴起孙小官人,然后扬州献马,常州授武功赠软甲,再至潭州结识岳麓书生……临安降元,吾等到福州,与十几人出闽地,一而再,再而三,与元军交战,直到今日,吾等破了元大都,改名北平……朕所作的这一切,并非只为了驱逐蒙元,而是为了今日得诸位一声‘相信’,诸位可是明白我的心意?”
大家听了都心潮澎湃,官家这话说得,简直是动人心弦,他干下了那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从手掷闪电,用雷霆之火,到长剑挽风,甚至地动墙塌……竟然就是为了得到大家的信任!又是一片“谢谢官家!”“吾等信了官家了!”……
一个人站起来说:“官家,我对不住官家!那时官家说要破了元大都,我没有信官家,欠下了这句话,今天还给官家!”大家一片高声附和。
董义碰碰旁边的李越,小声说:“你看,那个人原来是在我手下的,现在都升得这么高了。”李越看了眼那个高大的农人小伙,想起赵宇练兵时这个人木呆呆的样子,觉得他现在比以前精神多了。
等众人平息,赵宇点头说:“既然如此,那么从今日起,我要讲史论学百日。”众人哗然,陆秀夫眼睛瞪大,李庭芝和张世杰等都交换眼神:这个官家要讲什么?能讲什么?!
赵宇手一按,继续说:“我讲的,与君等所知所学所想恐有出入,但我要求诸位对我的话多少用心,如果诸君时时记住方才所说相信我的那些言语。”
许多人点头说道:“官家说吧,我等自然会信的。”
赵宇说道:“那么,我就先从我们脚下的土地说起吧。诸位看到那些天上的星星了吗?我们实际也是在一个星星上,如果有人从太空上瞭望,我们的星球是一个美丽的蓝色星球……”
在众人诧异的神情下,赵宇讲起了地球,太阳系……
在暖洋洋的炭火热气里,李越几乎睡过去,赵宇让他做地球仪,让他画那些天文物理或者历史书里的插图,他知道赵宇要讲自然历史和哲学,目的是开阔人的思想。他好奇人们的反应,就来看看,可谁知这么催眠。
后代对中国哲学最大的批评就是中国以儒家为代表的哲学表现的自大意识,对外界事物的不求甚解和浅尝辄止。对照着元朝的腐败和残暴,众多史学家也指出蒙古人最少还知道天外有天,知道遥远的地方有别的国土和风俗。蒙古人接受了□□教天主教藏传佛教,但就是不接受儒学,蒙古贵族就是在统治汉族地域时也不学汉语,对汉文化表示出了深刻的轻蔑。当然,这也造成了汉人对蒙人所带来的信息和理念的彻底排斥。
儒学作为一个本来用于修身养性的处世思想道德理念,在汉代被董仲舒等人上升到了近乎神学的地位,并强力与政治和经济结合。每次中华汉民族遭受外来民族的侵略和凌+辱后,心理自卑转化成自傲,儒学就变得更加狭隘而尖刻。到了明清时期,已经是到了无人情反人道的地步了。汉族妇女裹着脚趾被强行折断的小脚,那些以经学而仕的学子,大多成了贪官污吏。一个民族的文化在固步自封中渐渐萎靡,而中国周围的小国,如日本韩国等,竟公然宣称自己才是中华文化的继承者,因为中国从宋代起,已无血性气节……
但就是这样的王朝,却非常自以为是。明朝末年,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进入朝廷内部,在绘制中国地图时就担心如果中国不是处于世界的中心地位,而且只是世界的一个部分的话,他就会有祸临头。“中国人声称并且相信,中国的国土包罗整个的世界”。正是这种中国中心论,导致中国人“对海外世界的全无了解却如此彻底,以致中国人认为整个世界都包括在他们的国家之内”,而对绝大多数外国,“完全没有察觉这些国家的存在”。他评论这点时说:“因为不知道地球的大小又夜郎自大,所以中国人认为所有国家中只有中国值得称羡。就国家的伟大,政治制度和学术名气而论,他们不仅把所有别的民族都看成是野蛮人,而且是看成没有理性的动物。他们看来,世上没有其他地方的国王、朝代或者文化是值得夸耀的。”他批评中国人,“他们的骄傲是出于他们不知道有更好的东西以及他们发现自己远远优胜于他们四周的野蛮国家这一事实。”
利玛窦发现,正是出于这种超阈度的文化优越感,“中国人是那样地固执己见,以致他们不能相信会有那么一天他们要向外国人学习他们本国书本上所未曾记载的任何东西。”在他看来,这种对外来文明的顽固拒斥,使得“他们甚至不屑从外国人的书里学习任何东西,因为他们相信只有他们自己才有真正的科学与知识”。
利玛窦来华的年代,正是西方文明迅速反超中华文明的关键时期。由于拒绝外来文明中的先进因素,以推动中华文明的与时俱进,中国在世界之林中的地位自此以后日渐低落,这也造成在一个漫长的时间段中,中国在科学领域毫无建树,世界公认的诺贝尔奖获得者中,中国人,尤其是中国大陆培养的国人真是寥寥无几。利玛窦是□□文明夕照的最后目击者之一。他在华长达二十八年,以外人的眼光看中国的症结,往往切中要害。(2010年是利玛窦逝世400周年,中华书局出了《利玛窦中国札记》的精装本,以上大多是精装本中译本序言。)
1644年,明朝灭亡,以黄宗羲为代表的一些儒家学者就对历史进行了反思,认为“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天下最可恶的就是皇帝)。清代中期,戴震批判朱熹理学“酷吏以法杀人,后儒以理杀人”。可惜这些声音都泯灭在了混沌中。到五四时,醒来的青年睁眼看到外面的世界,愤怒地呐喊儒家经典,写的就是“吃人”两个字(鲁迅)。对传统文化失望之极的几代人彻底摈弃了传承千年的儒学传统,但是,在没有外来文化的替代下,这种摈弃简直就如自己抓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面一样,最后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又一次重复了历史……等到人们终于接受了没有皇帝的时代,才蓦然发现作为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再抛弃了孔孟之道,民众就完全没有了道德准则。种种令人发指的罪行层出不穷,对人命毫无吝惜,对环境毫不呵护,中国人对自己的残害程度超过了历史上任何外界敌人的所作所为……
李越半梦半醒之间想起当初他们还没有出山,赵宇就说过难的不是打败蒙元,难的是如何让新的朝代有元朝和宋朝两种优点,那么蒙元的优点就应该是对世界的了解和接受,对东西方的沟通,而宋朝则是还带着血性和团结的汉文化。赵宇是不是想以自己的特殊地位展示中原大陆外的世界?在这个追求气节和忠诚时代,人们会不会因为保持了自尊和自爱从而还能接受这些陌生的知识?能不能让儒学还没有步入那些僵硬的死板之前,变得弹性而宏达?……但不管怎么说,李越对人的思想方面的探讨没多大兴趣,他的心思总挂念着飞船,决定还是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