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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 10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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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越记得陆秀夫说赵与檡带着兵士和宫人回临安,阿卓也会回来,就决定去临安看看阿卓。他也不急,四天后,到了临安,正赶上赵与檡的兵士和临安众多百姓宫人进城。正是长江大捷之后,又碰上这种喜事,临安城中一片沸腾。李越从人群中穿过,往山上的皇宫走,去找阿卓。
皇宫外人山人海,军士和民众挤成一片。皇宫中原来的驻军大多开赴长江前线了,赵与檡带着新来的军士和宫中人士正在入住。李越艰难地从人群中挤过去,到了门前,守门的军士见过他,忙放他进去了。
李越找到了赵与檡,客套后就被带去找阿卓。见到阿卓时,阿卓正和孙小官人的孩子站在一处殿外,好奇地看着周围忙碌的人们。快一年没有见到阿卓了,李越觉得阿卓至少长高了两寸,走到阿卓面前,李越蹲下身,笑着叫了阿卓的名字。
阿卓明显吃惊地看李越,可接着就垂下眼睛,一脸不高兴地看地上。李越伸手抱他双肩,阿卓一扭身躲开了,旁边孙小官人的孩子与李越见礼,李越忙笑着回礼,对他说他的父亲很好,很快就会见面了。那个孩子哭起来,说要去告诉母亲,转身跑了。
李越又看阿卓,阿卓拧着脸不看他,持意地看着地上。李越想起自己也不敢看陆敏,再次伸手抱阿卓,无论阿卓怎么推开他,他还是把阿卓搂在了怀里。阿卓僵着身体,李越一下下地抚摸阿卓的后背,小声地一遍遍说对不起。直到阿卓慢慢地松弛下来,轻轻地哭了。李越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不负责任的感情骗子,一次次地辜负阿卓对自己的依恋,堪称无耻,可阿卓最终还是会原谅自己。
长江之战后,大军驻兵扬州。两天后,李越带着阿卓和孙小官人的家眷两辆马车,离开临安往北行。李越为了弥补自己对阿卓的歉疚感,对两个孩子无不百依百顺,很快就让阿卓对他又形影不离了。他们这一路,沿途可以看到运输粮草的百姓,拖家带口回乡的人们。李越也不赶时间,又走了四天才到了宜兴。大家回到孙家祖宅,留守的仆人与回来的人们相见,哭的哭笑的笑,好一番感慨。在宜兴又住了三天,孙小官人的儿子想去见父亲,李越带了两个孩子还有孙家的两个仆人,启程去扬州。
三天后他们到了常州,常州城外热热闹闹的,城门大开。李越带着大家进了城,找了小店住下后,他带着两个孩子在城中走了走。常州战火后,才开始重建。到处是泥瓦工程,但给人的感觉与别的城市没有太大的不同,李越却有滋有味地逛了半个城,还专门去护国寺看了看,他没有惊动什么人,只和两个小孩在庙堂入乡随俗地上了香给了香火钱。他不知道他们走出了庙门,几个和尚从里面追出来,看了他们的背影好久。
他们继续北行,终于到了大江边。江上千帆摇曳,李越忽发奇想,沿着江边走了一天,直到找到了他们曾经住过的那个小村落,他们就是在那里捡到了阿卓。小村落里又有了人烟,阿卓看到那个村子,突然放声大哭。李越没想到出现这种情况,忙一通安慰,告诉阿卓他只是想去看看他们上次找到船的地方。到了江边那棵树下,李越看到树根处有绳子,拉起来,见水下真的还又沉了一只小船,看来慧成留下钱箔是对的,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他哈哈大笑,忙放了绳索。这次他们有两辆马车,没法乘坐小船。
往回走,到了一个大渡口,李越他们等到了能摆渡他们过江的大船。在船上,人们还在讲着不久前的那场大战,上天怎么突降东风,就如古代的赤壁之战时那样,让宋人得以火烧了元军水师,并顺利地登岸,战胜了元军。海上蒲氏的船队也遇到了飓风,损失过半,余下的被宋军水师和南方赶来参战的民间船队合围,全部投降了。朝廷要开恩科,不仅有经理,还有数算地质水利战事等等。第一份“中华导报”出来了,讲的是长江之战,许多亲身经历的人的讲述,还有关于官制的改革,一时临安纸贵,根本买不到。……
古人说“烟花三月下扬州”,长江两岸一片春+色,李越坐在船上,身边是两个孩子,阿卓紧紧地拉着他的手,李越觉得心中的空虚少了些。
扬州城外还是布满了种种路障鹿桠,但李越却觉得比上次他们来时好看了许多。进城后一路问着找到了赵宇的住所外时,已经是下午晚餐之前了。孙小官人迎出来,自然是兴高采烈抱了孩子,对李越说了半天多谢。
阿卓不让李越单独行动,李越只好带着他去找赵宇。孙小官人拉着自己的孩子领着他们过了层层重兵,进了一处深宅中的内宅,小院子里慧悟和慧至正在对着切磋动作,董义和苏华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着。他们见李越来了,都过来见礼。
董义过来拉了李越的胳膊,小声说:“长江上,二哥又不在战场,是不是像苏华说的,去刮风了?”苏华点着头,瞪眼瞧李越。
李越坏笑着说:“我若真的去刮风了,你们怎么敢这么问我?不怕我把你们吹跑了。”
董义够着李越的肩膀说:“二哥怎么会对我们不好?咱们是什么关系?”
慧悟也笑着说:“我师父当初说李官人心肠最软。”
李越想起自己干的事儿,苦笑摇头,问道:“你师父呢?怎么没有看见?”
慧至说:“常州解围后,师父就回山了,说要闭关静静心。”
李越叹息:“我也想去闭关静静心。”
董义摇着李越的肩头说:“二哥不要闭关了,那多没意思,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还静什么心?那不更没精打采了?你看着已经高兴多了……孙小官人这是你儿子?这么大了?这就是人们说的二哥的义子?”董义指着李越拉着的阿卓问。
李越心里一颤悠,看来自己的情绪都落在大家的眼里,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忙说:“这是阿卓。”
阿卓和孙小郎都向大家行礼,脆声说:“叔叔们好。”
董义马上浑身掏东西,嘴里说:“叫了叔叔得给点儿什么才好……”解下腰上系的一双小玉佩,拆开了给了阿卓和孙小郎一人一半。
李越和孙小官人忙推辞:“你别闹了,这肯定是你宝贝的东西。”
董义推开他们的手,持意递给了两个孩子,说道:“咱们天天行军打仗的,带着累赘。我娘给的,所以一直不敢扔了,现在正好给他们。小家伙们,拿着,一人一半,是好兄弟。我大爷爷他们的船队到了临安了,过两天也许会来瓜洲,那时候还有好东西呢。”
李越问道:“哦?你大爷爷他们在追着蒲寿庚的那些平民船队里?”
董义骄傲地抬头:“当然了!我大爷爷他们知道泉州蒲寿庚降元北上,就纠集了商船,和泉州追上来的船队会合,一起去追击蒲寿庚的船队。官家前两天发了诏书,嘉奖参战的船商,我们董家有名了,日后做买卖可容易了,我准备到临安开酒楼!”他开始手舞足蹈。
慧悟笑着问:“你难道不想跟着官家为官?”
董义摆手:“那是我哥那种人干的事儿,我就想高高兴兴地在哥哥旁边,开个酒楼让哥哥有个吃饭的地方。”
孙小官人有些气愤:“官家宫中就没有吃饭的地方了?”他被赵宇的简单餐饮弄得有心病了,觉得大家都在讥笑他。
董义说:“宫中多不自由!你看哥哥昨天想出去,被那么多人给劝下来了,生了半天闷气……”
赵宇从屋中走出来,笑着说:“知道我想出去,还不帮着我。”
董义忙改口说:“哥哥,现在可不能马虎呀。扬州城里人太多了。大家都传着说那天在江上看见哥哥怎么样怎么样了,谁不想见哥哥一面?哥哥进城时就挤得人山人海的,有大军护着自然没事。可现在哥哥随便出去,被人看见了,那还不再全城轰动?”
慧悟也说:“官家,我和慧至可以带着官家跑出来,但这位董小官人大概就得被人挤扁了。”
董义连连说:“哥哥救命吧……”
赵宇哼了一声,示意李越进屋,自己进了门,李越等人进了屋,李越看看狭小的屋子,窗饰木雕精美,似乎是个闺房什么,但在这里无法自由活动,可够憋屈的。
阿卓对赵宇十分恭敬有礼,百分之百的好孩子,一点也没有他初见对李越时的任性和变扭。李越欣慰半天:总算有一个人喜欢他胜过喜欢赵宇了。
赵宇向李越伸手,李越忙把一个装着水稻种子的小包递给赵宇,赵宇对刚要离开的孙小官人说:“孙小官人,你就不要跟着我去北方了。”
孙小官人瞪眼道:“这是何意?官家难道要再看我撞一次墙?”
赵宇说道:“我借了那么多粮食,你如果撞次墙就能还上的话,我也不拦着你。”
孙小官人叹气道:“官家就是心软,干吗受这个累,征粮不就行了?”
赵宇微笑道:“此乃立信之机,岂可丧失?”
李越知道美国独立战争时,新独立的政府向民众发债券借钱。人们虽然买了债券,但大多觉得这个新政府还不了钱。可战争胜利后,美国政府通过了偿还债券的时间表,表明了必然还钱的决心。知道了这个决意,那些奸商们连夜快马加鞭跑到偏远之处,告诉人们美国政府不会还钱了,或者只还一小部分,然后用低折价收购人们手里的政府债券。再向政府兑换,赚了个够。那些低价卖出了自己债券的人悔之不迭,而一个新政府也从此树立了自己的信誉。
赵宇把手中的小包递给孙小官人,说道:“这是黄金之种,若是用心耕种,每亩可达二千斤。且是双季稻,现在就可以下种了。”孙小官人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儿把小包掉地上。有些结巴着说:“官家可是……玩笑?”这里亩产不过四百斤,这是什么种子?真的是贵比黄金了。
赵宇摇头,说道:“所以你不能随我北伐,让文天祥给你良田,日后我们能不能还上借的粮食,可就看你了。”
孙小官人郑重地双手捧着种子说:“多谢官家信任,只是,我并不会种田呀,官家北伐,我也十分想去……”
赵宇带了责备的神情看孙小官人:“那我就不管了,反正我把事情交给你了。”
什么叫你不管了?孙小官人皱着眉,紧张得出汗,嘟囔着转身:“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出去了。
赵宇看着李越微微一笑,李越觉得赵宇的笑容透出了真心的高兴。这么长时间了,他总算能看出赵宇的笑容什么时候是一种礼貌或者习惯,什么时候是他使坏前的征兆,而什么时候是他真的喜欢。赵宇开口道:“一路可是顺利?”
李越点头,想起赵宇一向关心的问题,低声说:“那个不明物质变成陨石了,和你以前想的一样。”
赵宇想了片刻,问道:“你把船停在哪儿了?我想回去一趟。”
李越说:“我停到宜兴旁边了。”赵宇看着李越眯起眼,李越忙解释:“是因为扬州附近没法儿停,我总不能停到五台山去吧?宜兴那里我熟悉不是?真不是为了不让你回去才停了这么远。”赵宇现在正憋得难受,不讲清楚了不知道他会怎么发火。
赵宇刚要说什么,一个兵士走进来,说陆侍郎和李大人请官家前往。赵宇示意李越和他一起去,李越拉着阿卓,跟着赵宇走到前面的一个议事大厅。李越小声叮嘱阿卓,把他交给了守在外面的慧悟和慧至两个和尚。
进门看,屋里站满了人。除了陆秀夫李庭芝张世杰,还有领兵的姜才麻士龙尹玉叶铭陈桐陈义董平等人,袁牧之和陆敏魏云都在书案那边。李越心里一跳,但还是控制了自己,向大家施礼后,站在赵宇身边。
赵宇站在椅子边,看看众人,微笑着说:“都坐下吧。”
陆秀夫面色沉重,先开口道:“官家,南方来了消息。”
赵宇笑容未改,说道:“那也坐下说吧。”众人拧不过他,只好纷纷找了椅子坐下。
陆秀夫再次开口道:“宋军已破泉州,缉拿了叛贼蒲寿庚。”赵宇点头,陆秀夫叹气道:“有信说陈宜中在粤广散消息,说该立太子为帝,言官家出身不明,为帝有违天道,赵室宗亲群起响应。”
一时屋中静静的,叶铭脸色阴沉,陈桐等与赵宇相熟的人都面露气愤。可李庭芝姜才等,没有表情,毕竟太子是实打实的先帝皇子。
赵宇点头说:“陆公也可放出消息,说我打下元大都后,有意传位太子。”室中人们的脸上都露出惊诧,这个消息的确可将对方传言的危害化为乌有,可赵宇会轻易让位?!
赵宇还是微笑着,说:“当初我为帝,旨在抗元救国。言必信行必果,不能半途而废。今长江一役后,驱逐蒙元当已成定局,我争取尽快打下元大都,为我朝免去威胁,至少可保中原一段时间和平。”这是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洗白自己的动机。
陆秀夫犹豫着:“官家……”他与张世杰立了赵宇,但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按照传统理念,要立也是该立皇子,或者是个赵室宗亲。但当初绝望和混乱中,加上那个奇怪的幻象,被赵宇说动了心思,把赵宇当挡箭牌一样立成了皇帝。可谁能想到赵宇力挽狂澜,真的从绝境里出了闽地,进而一次次地战胜了蒙元,打回了长江以北。这个时候若让赵宇放弃皇位,的确是不仗义。况且赵宇虽然没有皇帝风范,但见识卓越,手段莫测,有他为帝,对于国家的安全来说,不知要比一个八岁的孩子强多少倍。道义和现实冲突,理念和常情不符,陆秀夫十分纠结。
那边叶铭解了佩剑,啪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众人心里一惊。张世杰和李庭芝都侧目看叶铭,叶铭冷着脸,淡然说道:“官家要是真的一走了之,那吾等官兵日后会是如何下场?官家领着军民驱逐了蒙元,可往昔我朝良将大多死于奸臣之手,若蒙元威胁一失,谁能保证诸将不步良弓藏之后尘?官家也许能护十几人,但可护得了出闽后前往投奔官家的十几万军民?若众人知道官家不会为帝,还会有几人敢冒生死与官家北伐蒙元?”
这些话别人也会在心里想,可谁也不敢像叶铭这样直愣愣地说出来,根本不给自己留后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赵宇让位,那么这些跟着他的人,怎么可能有好下场?既然有这样的前景,谁又会再真心依附?与他去攻打元都呢?
赵宇笑容一敛,口气改变,慢慢地说道:“我虽然在打下元大都后考虑让位太子,并不是说此时此刻我就不是身负天降重任之天子。”这话中藏着许多含义,“考虑”并不代表“一定”,如果不承认他是天子,那他还让什么位?
这不是赵宇第一次自称天子,他出闽的长幡就是宋家天子,可赵宇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地对这些重要人物明确地说出来。李越见赵宇一个个地盯着看过去,没有落下一人。李越知道赵宇在认真时,眼神里会透露出他的狠厉。一个多次太空探险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像他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善类?不是这样的赵宇,怎么敢从细微入手,从治病救人开始,一步步地走到今天?有时李越怀疑赵宇总是带着微笑就是为了掩盖他内在的本质。
屋子里的人,每个人都在赵宇的凝视下点头或者躬身一礼。那些与赵宇战斗过的人自然马上表示服从,新近在长江上目睹了赵宇挥剑唤来飓风的张世杰陆秀夫等人也没有犹豫,就是李庭芝,想起一年多前,赵宇献马扬州,那时的高瞻远瞩就已经说明此人的不凡,后来在扬州最危急的时刻,曾经亲自进城送粮,就是李庭芝心中忠于赵室,此时也不能当着赵宇的面支持广王。姜才腰间还有李越做的铁钉枪,就是凭这件武器,他在战场上轻易地重伤了阿里海牙,受了赵宇和李越的帮助,怎么可能这时对赵宇不敬?
赵宇满意了,才继续说道:“既然泉州蒲寿庚已然在押,就令大军前往粤地,迎二王回临安。既然我说了长江之战后一年内打下元大都,若传位太子,现在该回临安准备继位。如果陈宜中阻挠,发文指其居心叵测。我南北征战,逐出蒙元。又无子息后代,自然是为了太子整理江山。陈宜中此时拥立太子为帝,可是为了离间我与太子,以牵制我的北伐,远救蒙元?”
这个帽子可就扣大了。逻辑上,赵宇说得合情合理,可实际操作上,完全可以借此剪除异党。现在举国上下都因赵宇把蒙元赶出长江以南而欢欣鼓舞,这个时候说陈宜中在帮助元军,可不就陷他在不义之地了吗?十几万大军前往“迎接”,陈宜中哪里有还手的可能?况且这个人几次面临元军都是临危脱逃,怎么能扛得住?陆秀夫看出来赵宇用打下元大都就传位一说,轻松地就把难题化解了。连去的军队都是文天祥的手下,让人无法指摘赵宇。
赵宇继续说:“恩科照开不误。陆公掌管科举细节,我也将亲自出一二考题。”陆秀夫忙称是,话说到这里,屋子里的气氛轻松了:立了幼帝又怎么样?让位了又如何?赵宇手下有军队,有人心。就是不当皇帝,朝廷的官员都是他选的,那些精兵强将都是他带出来的,常州刘师勇的手下穿着他送的金甲,扬州潭州在危难之时受过他的帮助……他想干什么不行?当个摄政王易如反掌。
陆秀夫又报告了谢枋得让人送来的军饷及其近况,赵宇说了些要严办贪污官吏不可宽恕豪门世家之类的老话,可现在听在人们的耳中就别有一番意味。那些皇亲国戚,有几个不贪污腐败的?面临蒙元,也不乏屈膝投降的人。降元的皇帝的叔爷,先皇的叔叔,把自己的家产包括酒窖都列成清单,给了元军,以求活命。法办他们,不也正是对他们此时倡议拥立幼帝的一种惩罚吗?权利的斗争可以如此冠冕堂皇。如果说官家不明白这些手段,屋子里谁也不信。
赵宇换了话题,说道:“历代王朝倾覆,无不根源于土地分配不公,农民流离失所。今蒙元既退,我将立刻北伐,一则防范蒙元卷土重来,二则,江南土地已然被大户大肆兼并,失田农人比比皆是。没收贪官降官之田产分给贫民,还不够。而金国经此战乱,人口大量减少,蒙元杀了一千七百万人,其中汉人有一千五百万。许多村落被杀光,井中填满尸体。田园荒芜,正需要人力。陆公,请昭告江南,有愿随军北上者,即使为挑夫民工,破元后,可得为其家得田地百亩,免税五年。兵士有军功者另加奖赏。此政策先来先得,何时北方田地分完,就不再实行。随军要有大量官吏,掌管丈量和分配的公平,不可强占本地农人的田产,当然,如果抵抗我军,自然另当别论。各地响应我军之民,当与我北伐之人一样享受分田待遇,有战功者,与我宋兵一同论功行赏。”
此时的中国大地,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亿来人,比起后世十五亿来说,简直算是地广人稀了。除去庞大的城市人口,土地完全可以满足一家百亩的分配。李越知道明朝建立后,朱元璋曾暴力牵丁,把江南的农人迁到人口稀少的北方。赵宇用如此厚赏作为吸引力,也是想达到同样的目的。现在战乱方歇,许多流民还未稳定下来,容易迁徙。如果他们随着大军北上,行路安全方便,这样可以把一个劳民伤财的军事行动,转变为百姓向往的分田行动。
众人面露诧异,李庭芝手抚胡须道:“百亩之地,八口之家就可宽绰度日,官家分田之令,倒是可让民众踊跃参加北伐。”
陆秀夫也点头道:“官家此旨一出,当得应者云集。”
张世杰说道:“当初蒙军下南方,对将士的诱惑就是得南人的土地,还可得到大量奴隶。官家算是照搬了蒙元的政策,还治其人之身了。”
赵宇说道:“从策略看的确如此,但请晓谕北方各省,蒙元当初是以掠夺和征服为目的,而我军是以保家卫国、夺回我宋之国土为旨,也是为了惩戒蒙元对我宋之侵略。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否则国威不立。而且,我军将广施福泽于贫民百姓,不是如蒙元那样让贵族得田得地,奴役众民。因此我军北伐与蒙元之南犯有天壤之别。”
陆秀夫点头道:“官家此说尽占道义之理。”
赵宇微叹道:“虽然此时能给众多的百姓田地,可惜的是日后肯定有人因贫困等等原因卖出土地,造成土地集中在少数人手里。总会有一天,无地的人因为没有了为生之路,或者有地的人无法承担重负,起来造反,或正值外虏侵国,江山颠覆。此乃千古之律,必须从制度上修改。在能够保护小民百姓的制度出现之前,我希望在坐的每位,都记住一个信条:无论何时,都要保护这个社会最贫困的百姓,不单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最终是保护我们自己。”
袁牧之边写边说道:“民可覆舟。”
赵宇环顾众人说:“所以,此次北伐之军,我要的是主动与我同行的人,为田也好,为义也好,每个人都要自觉自愿,不必勉强。”
叶铭站起来,拿起桌上的佩剑,施礼道:“我愿前往。”没有了方才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陈桐也起身道:“吾亦请愿随官家北伐。”
众人纷纷站立,说愿参加北伐之列。赵宇当下分了三路军,自己和叶铭取西路,从淮南蚌埠过泰山保定,向元大都进攻,而李庭芝姜才取淮安临淄济南一线向北,刘师勇本是水师,与张世杰带水师北上,从天津口登陆。
赵宇说道:“我希望五月底启程,虽然天气入了炎夏,但走到北方,却是秋高气爽之时,适合行兵打仗,最好在冬天来临前破了元大都。”
李庭芝皱眉:“官家是否太过激进?”
赵宇说:“元军元气大伤,正该乘胜追击。中原北部被元军摧残得最深,也必是反抗最激烈最频繁的地域。人们只需要一个契机,就会揭竿而起。我军沿途分地分田惠民,此去北伐,该会得一路顺利。”
大家有些半信半疑,但再无异议,外面已经天黑了。孙小官人前来,说在饭厅准备了晚餐,请大家前往用餐。赵宇点头同意,众人路线往外走,陆敏似乎迟疑着没有与别人同行,等着李越。李越一个劲儿往赵宇身后躲,被赵宇一把拉到身边,半推了一下,强迫他面对陆敏。李越对着陆敏笑了一下,脸有些痉挛。陆敏行了一礼,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赵宇没有停步,走开了。李越站了片刻,喃喃地说:“那个……祝你……新婚快乐……”陆敏垂目小声回答道:“多谢。”
李越神思恍惚,说:“阿卓在等我……抱歉……”转身离开,拼命抑制住想拔腿就跑的冲动。走到外面,见阿卓眼巴巴地站在门边等着,李越一把拉住阿卓的手,才缓了一口气,胸中那闷闷的痛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