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劫·妖仙眷》绪长歌

21、第二十一章节：前尘（二）

　　虚虚幻幻，迷离的零碎片段又在脑海中浮现。过一会儿，又陷入黑暗之中，我那缕魂魄，又漂游起来，只是这一次，我仿佛进入到另一个世界，幼时的回忆在西王母带我离开瑶池去了险境修炼终结，再不曾出现过，爹爹与娘亲，伟大的牺牲，换来天下苍生的安宁。
　　可我却知道，清乐擅自改动的那个符印，定是被什么指引操控，她心眷弦初，因爱生恨，心魔已有，那日见她那袭黑衣，眉间黑莲深入骨髓，她已入魔太深。
　　我的魂魄四处游移，似在寻找着什么，那些片段太零碎，模糊不清。脑海中的某个力量在苏醒，在突破被压到。我尽真切感受到那生生地疼。
　　忽地转了地儿，我的魂被带到一个盛宴之上，众多的宾客，仙家人物嬉笑连连。我看到了弦初，他一袭白衣俊朗逸人。一口又一口的轻啜酒水，动作优雅不失礼数。他似乎等待着什么一般，果然。只见西王母带领着众仙女齐聚而来，本就是热闹的场面越发欢悦起来。
　　“青澜，到我身边来。”王母唤道。
　　我看到另一个我从对面走到王母身边，青碧纱衣，连笑依依，这曾是从前的我么？
　　“这便是青澜帝姬么？果然是倾城之颜。”众仙君不停赞誉。
　　弦初仍是那般默默的喝酒，那个我微笑静坐。在她看到弦初的那一刻，彼此微笑，点头回应，不算失礼。
　　这该是，及笄之后与弦初的第一次碰面吧。
　　待那满座的宾客离开，只剩二人的时候，王母笑意渐浓对着弦初笑道：“弦初，你带着青澜回青丘吧。”
　　此话当明了不过，我的魂魄看得真切。
　　“嗯。”弦初点头。
　　那个我道谢道：“有劳帝君。”
　　“帝姬言重了。”
　　我在外看着那初识的我们，不禁想笑，原来我二人那般生疏。
　　驾着祥云雾上，那个我一直看向弦初，弄得弦初到不自在起来。
　　“帝姬在看什么？”
　　“弦初帝君，你可以叫我青澜。”那个我微笑。想及幼时给的温暖，早就印入心底了吧。
　　“青澜，你在看什么？”
　　“看帝君。”弦初听闻这一说，倒越发不自在。
　　“弦初帝君，俊逸非凡，气质清高，今日得见。实属青澜幸会。”
　　“倾城之颜，众仙倾慕，在下又何尝不是幸会。”
　　这客套话没有说的太多，便到了青丘。只见我笑道：“我们到了，谢谢帝君，青澜告辞。”
　　可却才没过多少时间，便听闻一声“救命。”
　　那个我一道紫光先行过去，一枝即将修炼成的小花妖被一只不知名的白兔咬断。只见我将白兔抱走，摸摸它的脑袋说了什么，便见那只兔子一溜烟儿不见了。
　　指尖流转，捏诀唤出一只紫色蝴蝶，只见那幻蝶飞进花妖咬伤的茎部，只是一瞬间，那伤口便痊愈了。
　　那花妖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修仙之路艰辛，当小心些。”
　　刚才发生的一切，全被树后的弦初看到。
　　只听我笑问着：“弦初帝君，还想看到何时？”
　　弦初表情倒也不慌乱，只是好奇的问：“你对那小白兔说了什么？”
　　“这是秘密。”

　　“你说说。”
　　“我只说，你若不走，青丘狐王定拿你做下酒菜。”
　　“你吓坏那小兔，我不会的。”
　　“呵呵。我只是逗乐它的，弦初莫怪。”
　　我的魄看得真切，微笑看着他们二人逗趣，这是我和弦初的回忆，三万年前，三万年后，我们都曾从陌生到相识，细细的看，竟是温暖沁心。
　　场景忽的转了，到了碧清池。那满池的荷花不再是那奄奄一息的颓唐，而是新生之气，栩栩如生。
　　只见我二人在那小舟之上，水波荡漾，惬意舒畅，我手中拿着几株青莲，笑着对弦初道：“弦初，你看。”
　　弦初转头的一瞬间却被我用手撒了一身水。那白袍尽湿大半，弦初却无奈道：“调皮。”语气温柔，并不见生气。
　　“你别老冰着脸，一点儿都不好玩。”
　　弦初见状，也伸手将水泼向我。
　　二人顿时闹起来，放下青莲，挽起衣袖，双手不停地泼洒着，欢声笑语。
　　弦初伸手抓像我。我却任他抓住我的手腕，不见我挣扎，却就在停止的那一秒，轻轻一推。弦初本就站在船边，被这一推，落到水池中去。
　　我的魄慌了手脚，虽然这是梦，但是我却紧张弦初去了何处？狐狸不懂水性的啊！
　　只见我侯了许久仍不见弦初上来，便抬头像池子方向看去。但是一无所获。
　　“弦初，弦初，你在哪？”我记得团团转。
　　忽地，我看到弦初渐渐游了上来，伸手一抓，站在小舟之上的我被他拽下到了池子中。
　　我的魂魄甚至如梦中的我一般感受到池水的冲击，我快不能呼吸了，狐狸水性不好，弦初却是个例外。
　　我看到了我在水中五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袍，呼吸不顺，就在这时，弦初一脸坏笑，慢慢靠近我。他低头轻轻吻上我的唇，给我度气。
　　这一幕让我心跳不已，那回忆的吻，便是这般交予给彼此的么？
　　他带着我游上岸，轻步点水，我二人便到了碧清池边，只见我用仙术将衣服烘干，脸红的厉害。
　　“青澜，我不是故意吻你的。”
　　“你还说呢，不过真奇怪，你为什么不怕水，你的真身也是九尾狐狸呀。”
　　“常年再此，便不怕了。”
　　“我要告诉天帝，可非礼帝姬。”
　　“你去告诉父亲也好，我求之不得。”
　　“为什么？”
　　“青澜，若我娶你，你可愿意。”
　　这赤裸的表白，我的魄从他眼中看到那丝认真。
　　“清乐帝姬爱慕于你，天界都知，你狠心伤她么？”
　　“清乐我视为朋友，并无此番情谊。”
　　我只是笑着，却不答话。过了一会儿，听我开口道：“弦初，三日若你心意坚持，我便答应。”
　　魂魄离体，透明漂浮，看着这片段回忆，心不觉得，微微泛起涟漪。
　　彼此开始，彼此触及，那些情，是注定，也是我们争取的吧。

　　一切又陷入黑暗之中，模糊的碎影，我又看到了那满座的宾客，众仙齐齐的目光看向一处，我看到了天帝一脸肃穆。旁边是坐着的西王母，身后站着两位仙家。分明就是清乐和我。
　　那时的清乐灵气动人，眉间的朱砂痣鲜亮如血，面若桃花白皙。也是美丽动人的。
　　一转眼，便见弦初走来，众仙家不停的打量着他，期盼着什么。
　　“天帝召我来？是为何？”弦初不解的看着众人。
　　“弦初，你继青丘狐王位，众仙今在此，给你许一妻。”
　　天帝的话打破了平静，人人心中都有了期待，目光纷纷投向弦初。
　　“天帝为何不事先通知我，让我好生思量？”
　　西王母笑道：“与之匹配者当清乐、青澜二位帝姬。就看弦初选谁？”
　　我在外看的分明，清乐脸上的激动之情。
　　“弦初帝君，想好之后，三人成婚。”天帝提醒道。也在提示弦初，婚姻当认真选择。
　　我的心也蹦跳起来，弦初：你选的是谁？
　　这梦的每一个片段，都让我随着场景发生而变换情绪，那些在我脑海最深处的记忆，一点点在打开。
　　弦初抬眼看着我，毫不忌讳众仙那紧张那期待的神情，这时气氛变得僵了，西王母见弦初不下决定，开口道：“或者，弦初帝君将二位帝姬都要了，自古也不是仙家只有一妻这般。”
　　但弦初却只是微笑，神态自然，一字一句说道：“我只要青澜一人。”
　　此言，让我的魂不觉疼了一下，这个傻瓜，三万年前，他安慰我，三万年后，嫁作他妻，他仍是这般一心待我坚定，我的心是感动的。
　　我看到清乐那惊异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失意难受溢于言表。不知怎的，我想，或许那一年前，我们还是相处友好的仙姬。后来，因为这场情事，她便开始讨厌我了吧。
　　那日，她那么狠绝的招数将我的元神力图击毁，可见，那怨，那恨，那痛，多么深。
　　心顿时，沉静了下来。无论是谁的错，这一切，即使到最后，也该由我来结束。她因爱坠落魔道，我也有错，不是么？成婚那天，我看到漫天的花飘散下来，我还看到那身夺目的凤冠霞帔。弦初的喜服亦是宝石璀璨。
　　他牵着我，一步步，满脸的温柔。
　　那便是彼此最美的时刻吧。
　　我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暮栖，他一脸失落，却勉强笑着应付那些神仙的酒，一杯又一杯，不知醉。他的眸子全是哀伤。
　　我怎么忘记了，原来，从三万年前开始，他一直默默守着我，一直守着我。直到我和弦初成婚，他一直在我身后。
　　暮栖。你真傻。

　　新婚那日，一切如那小竹屋的喜房一样，那支钗子，那摆设的每个位置。
　　我看到，那娇娘掀起喜帕偷觑美君郎。
　　花好月圆，红烛双双化为柔肠。
　　弦初温柔的笑，那宠溺的眸，浓的化不开。
　　鸳鸯帐。百子锦，红烛消，
　　从此，夫妻同心，相偎相依。
　　那莲钗扣入青丝。那满满的情意在心间沉重回流.........

　　梦境换的太快，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暮栖，看到他的真身，那青蛇在呼呼大睡，只是一刹那，便见我和弦初，还有暮栖我们三人在一块说着什么....
　　笑眯眯的喝着琼浆玉露。但是仅仅一眼的功夫，便不见了。
　　一片黑暗中我看到一个人在走，手中拿着一株青莲花，还有晨曦的露水。美不胜收。
　　待我看清楚，只见我拿着那花，慢慢的走向那内阁。
　　我看得到我当时脸上的那种喜悦和想给谁看花的那种期待表情....那个人是弦初么？
　　一步步，慢慢靠近内阁。
　　不知怎地，我的心却突然跳的好快，特别的快。
　　在我走进那内阁的时候，我惊呆了。
　　清乐赤裸着香肩靠在弦初怀中。弦初......弦初.........居然没有....没有推开她！
　　他们唇与唇相触.......
　　就这一刻，心疼了，乱了起来。
　　手中的莲花落地，心碎了一地。
　　我的魂魄看着那个失神落魄的我，那个我一脸的吃惊和讶异。满脸的不相信........
　　我不顾那丢在地上的青莲，离开了内阁，跑了出去。
　　魂魄跟随着，我虽心痛，心中那种离开的感觉也强烈起来，但我还是冷静了，弦初所说的误会，便是这个么....
　　他所犯下的错.......就是这个么.........
　　我记得，他说过。定身咒。清乐这动作也太刻意了。细细思量，她这般裸露依靠弦初，但弦初被下了定身咒，不能动弹，自然是被她摆布，这假象她设计太精确，让当年的我一时冲动忘了思量其中弊端。
　　我却不能改变.....魂魄尾随着那个我。
　　豆大的泪珠一滴滴落下，我哭的很难过。我看着也很心疼。
　　或许，那年那时侯，真的认为，弦初背叛了自己吧.....

　　我看着我一直奔跑，不停的跑。忽然肚子传来一阵痛楚。只见我微微触及那肚子。方知道，是有身孕了吧。
　　我顿时明了，原来小夏说的那个山洞....
　　那零碎的片段中，我看到，我捏诀从体内逼出什么东西，当那元神出来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活生生一只小九尾狐狸。粉嫩异常。该是三月大的孩子。
　　心生生的疼，我这当娘亲的，太狠心....
　　当年误以为弦初的背叛，这孩子，也一并牵连进去了..........
　　只见我轻轻抱着那小狐狸，满眼的泪水，一滴又一滴，落在那山洞口前的青石阶上。满满的不舍得，和自责。不停的将灵力注入小狐狸身上。看着它的毛色渐渐长足才停手。
　　那小狐狸呜咽的叫唤着，大眼睛不停扑扇的看着我。煞是可怜。
　　心间最柔软的部分让我的心顿时抽疼起来。小夏......小夏.........娘亲对不起你.......
　　只见挥手一瞬间，一道强大的结界力量封印了洞口，那小狐狸可怜巴巴的在洞中。
　　我化作一道紫色的光影，一溜烟便不见了。
　　速度极快，我都没能追上!

　　只见到了那妖界结界。
　　一路决绝而走，不再回头!
　　我也跟随这梦境，远远的，我似乎听到一个声音。
　　“青澜，你去哪儿？”
　　是暮栖的声音，是他的没错。他原来一路跟着我。
　　“上仙，你走吧，不要管我。”
　　我留下这决绝的话语，一路直走不回头。心如铁一般。
　　梦境一转，我便见到暮栖追随而来的脚步......
　　“青澜，你怎来此？你随我上天界。”暮栖想要拉住我离开，却被我闪躲开来。
　　“上仙，青澜心意已决，废弃仙道仙髓，妖帝，我愿为妖。”
　　“什么！你胡言什么，仙家修行上万年，怎可轻易言弃！”暮栖一脸惊异。
　　“妖帝，请帮我剔除仙髓。”我那般的决绝。
　　“劫数啊！劫数啊！”妖帝只摇头叹息，挥动指尖就要帮我剔除，却被暮栖拦下制止。
　　“上仙，青澜帝姬劫数来此，你便让她去吧。”妖帝对着暮栖说道。
　　当那剔除之力在我的身上挥动时，刺骨钻心的疼，让我差点昏死过去，但是我还是坚持着，咬着牙。不吭声。
　　有什么比当时误会弦初的背叛更寒心，更疼呢！
　　“你若真想忘记，便喝下这个吧。”妖帝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我。
　　那便是断情凝，堪比人间鬼道的孟婆汤。一口下，前尘消，全忘了。
　　“青澜，你要做什么？别喝。”
　　我只是平静的看着暮栖，嘴角含笑：“上仙，谢谢你对青澜的关心，只是我与帝君之事，不容外人插手，我意已决。不后悔。”
　　“好，既然你这般，我又有什么不可？”暮栖顿时转身像妖帝说道：“妖帝，剔除我的仙髓，我愿与帝姬一同入妖.。”
　　我的魂魄看的真切，暮栖，他为了我，这样大的牺牲。
　　泪无声无息。我的心早已揪作一团。傻子，大傻子。
　　我终于明白，为何他要说。三万年前，你爱的是他，三万年后，爱的还是他，他有什么好。
　　因为那个他，至始至终都是弦初，却没有暮栖的影子。
　　他的疼，他的酸，他的牺牲。我都看不到。
　　“你们二人............真是...........”妖帝一脸苦恼，叹息连连。
　　“罢了，罢了。劫数将至，我劝不了你们。望你们二人..为妖苦心修炼，三世方有可成仙的机会呀！”
　　.......
　　“你是何苦？”青澜苦涩的看着我。
　　“青澜，在喝下断情凝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
　　“那日，你寻我找紫铃花种，我真身显，可有吓到你？”
　　“没有。”
　　“就好。”
　　我的眼泪滑落下来。无尽的苦涩和难受。
　　“暮栖，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
　　“好。“
　　“你为我如厮，何苦？“
　　“只因，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事，青澜。“
　　我苦笑掺合泪水。轻轻启齿：“对不起。”
　　我的魂魄看到这里，心更痛了。暮栖一直在说，我说过两次对不起，我想，这是，那个第一次吧。
　　暮栖。
　　我离别时深深的看了暮栖一眼，喝下断情凝。便向那妖界投转之门走去。不见了踪影。
　　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这般。我那封印的记忆，在苏醒，在打开，在告诉我曾经的真相。
　　我终于明白，为何暮栖是妖，他却被叫作上仙。
　　终于明白，为何我见到弦初时，是那么的熟悉。
　　终于明白，为何小夏见我叫作娘亲。
　　我......我.....真的是那天界的帝姬，我的前世。我是那九尾狐族的王后。
　　这一切，好突然，但是好真实，我的魂魄进入了我的梦境，打开了所有。
　　暮栖，暮栖，那个傻瓜，他为我付出那么多，我却依然还是选了弦初。
　　我终是欠他良多。
　　陷入黑暗之中。我感到了有谁在擦我的眼泪，那指尖触及我的眼角时，是一阵温暖的触感。我感受得到。
　　耳边的声音在作响，眼眸貌似要睁开。可是又沉重的无力。
　　好累，好累。
　　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