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无双》如新

6、无双

　　雨天湿滑，树影婆娑，一个青年男子在大道飞驰而过，他背着一具尸体，行走的低矮的屋檐，攀沿在各处高阶的瓦顶之间。

　　辗转，来到一处农庄，院子中心一堆黄土高出一块，边上有个坑。

　　无双跪拜叩头，声音嘶哑：“师父，我已经杀了倾城，您老人家可以瞑目了。”

　　一年前，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师父。

　　用了同样的一把剑，只是地点不同。

　　当手中的利刃从师父背后穿膛而过的时候，对方似乎不敢相信，张开大口，抚着被利剑贯穿的胸口，一遍遍地问他：“无双，无双，告诉老夫，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无双什么都没说，他狠狠咬住下唇，一手按住对方的肩头，一手拔出了利剑。

　　带着刻骨的痛，无双撕扯自己的嗓子：“师父，师父，我对不起你。”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无双答应要满足倾城一个心愿。

　　他记得，一切发生在倾城第二次救他性命之后。

　　起初，他怀疑倾城救他的用心，并且很看不起倾城。

　　一个青楼女子，夜夜笙箫，还要保持清白？真是可笑啊。

　　尤其是倾城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无双想起自己杀手的身份，不觉心里怅然。

　　于是，那一夜，他偷偷跟着倾城，本想看看那个女子如何口是心非，却发现她真的只是陪人饮酒，若有一点异常，便会拍案走人。

　　他暗自好笑：这样的脾气，迟早要出事。

　　果然，半路上常有人劫道，无双靠着过硬的身手，没等对方有所行动，便以动手。

　　可惜，这一切都发生在倾城察觉之前。日复一日，这种暗中的守护渐渐便成了习惯，似乎保护她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闲暇时候，他会吹箫，而倾城也会聆听，看着她似懂非懂的模样，无双常常想：其实她也很可爱么。

　　其间，他发信给师父，师父却提醒他不要落入女人的温柔陷阱。

　　他却毫不在意，杀手本是无情，怎么会动情？

　　直到那一日，仇家结伙寻上门来。无双旧伤未愈，而对方速度极快，攻击很猛，七招之后，他已经从攻势转为了防守，更是经不住后面的袭击。

　　没料到，一人已看出端倪，打算趁背后偷偷下手。

　　大难之际，啪啪两声，无双只觉得一道倩影，生生地挡在面前，替他接了对方的突袭。

　　熟悉的面庞，熟悉的眼神，此刻鲜血直流，面色惨白。

　　无双顿时怔住，是倾城替他挡了一掌，救了他。

　　眼前的她苍白无力的面容，宛如一张脆而薄的白纸。

　　可是她只说：“无双，你没事就好。”

　　这句话仿佛触碰到无双心底某处柔软，瞬间沉了下去。

　　他忽的就毫无意识地抱住了眼前的她，在无双的印象中，他一直觉得倾城是个弱女子，可那一刻，倾城的名字落在了他的心上，一股奇异的感觉流遍全身。

　　后来，他带着倾城逃亡，中途又发过一封信给师父，可是回复却是让他杀了倾城，他若不杀，师父将亲自出马。

　　师父说过，希望无双成为天下第一，不可有半点动情。

　　而无双，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天下第一。

　　为此，他很痛苦，看着倾城日日家务，那样一个高门府邸的女子，就变得如此卑微，如同一个村妇，纤纤玉手开始爬出了茧子。

　　几番挣扎，他觉得是时候告别了。

　　那个夜晚如往常一样，倾城笑意阑珊端来鱼汤，脸上承传了一抹温情，眼睛明亮的像极了夜晚的星光。

　　无双突然有点心软：“倾城，你有什么愿望吗？”

　　倾城想想，摇头。

　　无双不依不挠：“倾城，无论什么要求，都说来听听。”

　　但是倾城什么都没说，微微摇曳的丹唇，素颜开莲。

　　无双有点不知所措：“倾城，只要是你心中所愿，便说出来，我一定做到。”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倾城的眉头微动，眼里分明了有了光彩：“无双，若我真的说出愿望，你真的都能做到吗？”

　　无双的喉咙口仿佛塞进了一枚苦涩的酸枣，吞咽了半天，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只记得，最后那一眼他清晰地看见了倾城眼底某种流动的光彩，一晃而过，再度沉了下去。

　　他本想半夜离开，却又忍不住去看她最后一眼。

　　那时候，她睡的香甜，呼吸一起一伏，安然美好。

　　夜风带动院子玉兰花的香气，熏熏然的微醉。他情不自禁伸出双手，摸了摸她的秀发，不知怎么的，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惆怅缠上心头，甚至连呼吸都觉得是苦涩的。

　　那一晚，他再也不敢留在屋内，攀上了房顶，在房顶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倾城不辞而别。

　　桌上只留了一份信笺，折开一看，原来是倾城的留言。

　　无双：我已离开，若你真要成全我，便去替我杀掉我此生的仇人，从此便是两不相欠。
　　信笺的背后是一张小地图，上面写明是仇家所在。

　　无双呆住，久久无法自持。

　　但是无双做梦都没想到，倾城让他刺杀的对象会是养育了自己多年的恩师，他的名字是无双，顾名思义，是凡事都力求完美的象征。

　　可在那一天，他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