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快到锅里来》栗子糖糖

3、【恒心】之三

　　关小栗醒醒睡睡，已在医院呆了两天了，烧渐渐退了下去，心情却不见好，睡着时总是不安稳，要么喊着爷爷要么喊着奶奶，反正就是没有刘笙；醒来也总是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的样子，整个人一点精神也没有。
　　刘笙倒不怕她这个样子，她没像第一次醒来那样闹，表示已经好了一些。他一直守护在病床前，细心呵护着，陈莉她们要来换他，都被他劝了回去。
　　在关小栗睡着的时候，他接到之前那个陌生号码给关小栗的电话。
　　“喂，你好。”他接起了一会儿也不听对方讲话，又“喂”了几声，打算挂电话。
　　“这个……不是关小栗的电话吗？”对方有些担忧地问，是个温柔的女声。
　　“小栗现在有点……事，没办法接电话，您是？”刘笙小心翼翼地问。
　　“我是关小栗的妈妈，小栗她……出什么事了吗？”
　　“啊，阿姨，您好您好！”刘笙一听是关小栗她妈，吓得差点把手机摔了，但想到关小栗的身世，又对她妈有些反感，冷冷地说：“小栗她生病了。”
　　“她怎么了？严重吗？”刘笙听关妈似乎很着急，不像是抛弃了孩子的样子。
　　“可能受刺激比较严重，高烧不退，神智不是很清楚。”
　　“能不能把病房地址告诉我？我想去看看她。”刘笙觉得关妈似乎哭了起来，不忍心，还是告诉了她地址。
　　“谢谢你，你是小栗的……男朋友？”
　　“不是不是，阿姨，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刘笙忙解释。
　　“哦，那就好，谢谢你啊，麻烦你照顾我们小栗了。”
　　刘笙礼貌地回：“没事的，阿姨，我应该的。”
　　两人寒暄着挂了电话，刘笙看着熟睡的关小栗竟然在笑着，自己也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栗子，你是不是也希望有妈妈来疼你呢？”

　　关妈来的很快，白天打的电话，晚上就风尘仆仆地赶了过去。
　　关妈进门的时候，刘笙一口一口地给关小栗喂着鸡汤，关小栗死也不吃饭，汤汤水水的还能喝点，他怕白粥没有营养，又让陈莉换鸡汤带过去。
　　刘笙吹了吹，琢磨着不烫了，又送到关小栗嘴边，温柔地哄着：“来，再喝一口。”却见关小栗直直地盯着病房门口的方向，眼泪又大颗大颗滚下来。
　　刘笙忙放了鸡汤，给关小栗擦泪，心疼地问：“栗子，又怎么了？”
　　关妈这时也忙奔到床边，一字一顿地说：“小、栗、我、是、妈、妈、啊！”
　　关小栗听了，哭得更凶。其实她是有见过父母的，不管怎样，父母隔几年还是会回一次福州爷爷家的，但是几乎每次都闹得不欢而散。
　　记得最深的一次是初二，那时奶奶还在。她放学回家，才走到门口就听屋里有个女声哭喊着：“你们为什么就不肯把孩子让给我们呢？她是我们的孩子呀！”
　　又听爷爷用威严的声音不屑地说：“哼！你们的孩子？早知是你们的孩子你们干嘛刚生下来不久就扔给我们！给我们就算了，我们养着也认了，可为什么孩子都长大了才想着来要！”
　　“好了，西木，不要闹了，小栗该回了！”一个男声制止道，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如果说晚熟的话，大概再没有比关小栗更晚熟的了，她那时对于他们说的话完全不理解，后来高一时，父母又回家一趟亲自问她本人要不要跟着回东淀去生活的时候，她才明白。
　　她理解的是，爸妈本来不想要她了，后来看她被养大，越来越优秀，又想把她接回去了。她坚定地朝父母摇着头说：“我不要，永远都不要！”
　　西木，也就是她妈，当场被气哭，关卫东只好带着西木落寞地走了。
　　其是关小栗那时很想骂，我这么好，你们当初为什么不要我！现在就剩我和爷爷了，我走了爷爷要怎么办，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人！
　　现在妈妈又出现在她面前，她没办法，不知道该去怎样面对。
　　她哭着往刘笙怀里躲，说了这两天来的第一句话：“刘笙……我不想见她……”
　　刘笙心疼地替关小栗挡着西木，关小栗从来没有提过父母，也没有填过任何关于父母项的资料，他现在除了站在那里，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小栗，你能平安地长到现在，妈妈真开心呀！”关妈示意刘笙走开，上前支撑着关小栗双肩，跟她面对面，笑着说，眼里也开始有泪光闪现。
　　关小栗嘴抽搐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妈，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栗，爸爸妈妈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呢，回家吧，好不好？”西木说着眼泪也留下来。
　　回家吧，好不好？这句话一直在关小栗耳畔回响着，关小栗内心的防线再次倒坍下去，她真的很想有个家……
　　“妈……妈……”关小栗低声喊出来。
　　“小栗，你说什么？”西木很欣喜，又怕自己听错。
　　“妈妈。”关小栗哭着拥向西木：“妈妈，我想……有个家。”
　　“好好，小栗，我们回家。”西木笑着点头，紧紧抱着关小栗。
　　刘笙本来还在担心着关小栗的状态，没想到关妈一句话就给解决了，会心地笑起来，心里莫名有了种终于的感觉。

　　在西木的悉心照料下，关小栗精神状态渐渐恢复，终于可以和人谈天说笑起来，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爷爷，不提自闭，不提过往的种种。
　　因为有了西木，刘笙也回了学校，不需要再寸步不离地守着，但每天还是会抽时间去医院看一下关小栗，和关小栗聊会儿天。
　　刘笙是个很会讲笑话的人，每次都能把关小栗逗得哈哈大笑，虽然两人都说只是普通朋友，但西木还是看出了些许端倪，总觉得两人应该还会有些发展，不过她只是看着俩人笑，不多说一句话。
　　“小栗，看你丫清闲的，我们都快要累死了！”林梦一进病房，又朝关小栗抱怨起来。
　　陈莉和季铭铭无奈地冲关小栗撇撇嘴，关小栗便大笑起来，因为生病，老师同意给她延期考试，让她单独考一次。
　　“这是最近你落下的课程笔记。”陈莉笑着递过一叠本子去。
　　“这么多！”关小栗惊恐道，又疑惑起来：“不过……”
　　陈莉看出了关小栗的疑问，笑着说：“还得感谢刘笙的那位朋友，他认识你们班一个人，问他借的。”
　　“哦。”关小栗点点头，翻着笔记。
　　“跟你说哦，小栗，”林梦邪笑着凑到关小栗耳边说：“那个叫张默的对我们莉莉很有意思哦！”
　　“咦？”关小栗笑起来，看着陈莉。
　　她并不吃惊陈莉有人追，陈莉主修会计，身段窈窕相貌出众德行兼备高才卓识，集万千优点于一身，很是出挑，本就该是诸多男生的梦中情人。
　　她只是吃惊那个叫张默的竟然会喜欢陈莉这种样子的。张默有186的大个子，看上去傻愣愣的，皮肤也不是很白，或许因为很少有人高过他，和人讲话总是习惯低身，所以有点驼背的样子。
　　陈莉不好意思地笑，撇眼林梦：“就知道你丫兜不住！”
　　林梦调皮地冲她吐舌头，又朝关小栗眨眨眼：“还有铭铭哦，她男朋友要来看她啦，呦呼！”
　　“你呀！什么事被你知道了全世界都要知道。”季铭铭脸颊泛红，很是娇羞可人。
　　季铭铭是寝室老二，主修汉语言文学，是那种第一眼不容易被关注，但让人越看越养眼的美女。
　　她为人较为随性，淡泊名利，用她自己的话说，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淡淡，安此一生。
　　不过令大家意外的是，这样随性的季铭铭竟然会接受异地恋，而且俩人感情并没有因为异地而降温，反而越来越黏起来。
　　关小栗看着三人相互开着玩笑，笑着往西木那边瞥了一眼，看到西木也在笑着看着自己，怔了一下，但随即又开心地笑起来，无声地念着，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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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木愣是让关小栗住够了一周才让她出院，憋得关小栗心里发慌。
　　西木走的时候，关小栗还是没有跟着回去，一方面要补习功课，准备期中考试比较忙碌；另一方面，她心里还是有些桎梏，印象中的爸爸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人，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怎么和他相处。
　　西木劝了几次，也怕把关小栗逼急，又想着不足两月关小栗就放假了，时间一晃就过了，于是独自回了东淀。
　　这天，刘笙约了关小栗吃饭，点完餐，关小栗不知道为什么刘笙又要多点一盘花生。
　　菜上齐了，只听刘笙敲着碗故意粗着嗓子说：“栗子，栗子，快到碗里来！”
　　关小栗瞅他：“我才不是栗子，你才到碗里去！”
　　刘笙又恢复了正常的声音，可怜兮兮地指着花生说：“你看人家都到盘子里了嘛！”
　　关小栗被他逗笑，夹过一颗花生，努力憋着笑说：“花生同志，我要把你吃掉了哦！”
　　“啊啊啊，好疼啊！”刘笙随着关小栗剥开皮大喊着。
　　关小栗嗔笑着：“不闹了啊，快吃饭啦！”
　　关小栗低头扒了一会儿饭，也不见刘笙动筷子，疑惑地抬头，没想到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咽下口中的饭，摸摸脸问道：“怎么？”
　　刘笙弯了嘴角，却很认真地说：“栗子，你看，我们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们都是坚果，我们都有壳，我们都是里边的种子好吃，我们蕴含的能量都很多……”
　　“刘笙……”关小栗疑惑地打断。
　　刘笙依旧温柔地笑着说：“可是啊，栗子果壳外面是有刺包裹着的，栗子长成之后，虽然壳比花生的难剥，但心却比花生的易化。”
　　关小栗和刘笙对望着，不知道怎么接，正绞尽脑汁想着刘笙说这段话的意图，却听刘笙问道：“栗子，你的刺为什么没有用了呢？”你的刺为什么抵挡不了悲伤了呢？
　　“哈？”关小栗越来越听不懂刘笙的话，但隐隐觉得他要说的和爷爷有关，便冷冷打断他：“吃饭吧，刘笙，饭要凉了。”
　　“栗子，不要再逃避了，你有多难过我都知道。”刘笙见关小栗使劲咬着唇，还是狠心说出了口：“我昨天，梦到爷爷了。”
　　关小栗猛地抬头，随即自言自语着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爷爷走了，爷爷走了，爷、爷、他、走、了！”最后一句笃定地朝刘笙说着，眼泪却又像水利站开了水闸似的倾泻而下。
　　“栗子……”刘笙心疼地上前抱着关小栗，关小栗挣扎地捶他：“大骗子！你骗人，爷爷他……根本就不要我了！”
　　“栗子……”刘笙使劲圈住她，让她平静下来，蹲下身，盯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栗子，爷爷他就在你身边，奶奶也在。”
　　关小栗虽然还是不相信，但停止了挣扎，安静下来。
　　“爷爷说，他每次见你你都很伤心，他看到了很心疼，他看我跟你关系好，就托我告诉你，他和奶奶没有不要你，他们都在你身边默默地陪着你，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栗子，你看，谁都没有不要你，他们只是暂时不能再像我们这样出现在你面前，但你想见的话还是能看见的。”
　　“栗子，如果你不想见的话，我可以做你们的信使，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我替你转告爷爷。”
　　关小栗看着刘笙认真的样子，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我……想他们……呜呜……我真的好想……好想他们啊……”
　　“我知道，栗子，”刘笙轻轻抱着关小栗：“爷爷奶奶也都知道的，栗子。”
　　刘笙渐渐垂了眼眸，眼睛也湿润起来：对不起，栗子，我骗了你。但你总要去面对，总得从伤痛中走出来，你还有很多，还有很多人，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