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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夏寒山 ...
还是初春,天气却已经很暖了。办公室的窗户打开了一半,另一半仍然关着。阳光照在玻璃上,映出脏兮兮的灰尘、油渍和几枚不知是谁的手指印,因着这份污脏,窗户上的人影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一缕轻烟,从窗口袅袅飘出。
夏寒山看着手里的烟,重重叹了一口气——他刚刚送走了他原来的同学,现在的债主。
“寒山,不是我不讲情面。当初借钱给你是相信你的能力,可这么长时间了,你……”就在几分钟前,老同学带着欲言又止的尴尬神色坐在这里向他催债。从进门的那一刻,夏寒山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他真的没有听下去的勇气。
“……不是我逼你,实在是这笔钱数目太大,几个月还可以,现在已经一年多了。你看……”
老同学还是说了——夏寒山恨不能捂住耳朵,然而他只能叹着气,答应会卖掉医院尽快还上欠款。一番保证加安抚之后,老同学带着半信半疑的神色走了。
手里的烟已经快燃掉一半,夏寒山狠狠的吸了一口,随即被呛得咳出了眼泪。已经几十年没碰过烟了啊……
随便找个地方捻熄烟蒂,穿上外套,穿过冷清的医院走廊来到门外,夏寒山没有去开车,而是顺着街道步行了一段,找了家小酒馆坐了下来。虽然还没到下班时间,但几乎没有患者和大夫的医院,也已经不能称之为医院了,他这个院长早已有名无实。
自从因为离婚而欠下债务之后,生活似乎就偏离了既定的轨道——不,在那之前,从他对杜慕裳动心开始,事情就脱离了掌控。
想到杜慕裳,夏寒山又叹了口气,酒杯里倒映着他不再意气风发的脸。
那个曾经温柔似水的女人,现在只会抱着孩子愁眉苦脸地长吁短叹,而每次的主题必然是雨婷没有痊愈的病,再雷需要什么样的药物或者营养品——每一样都离不开钱。
钱。
夏寒山灌了一口酒。
创业初期他也曾为钱发过愁,但那个时候似乎一切都充满了希望。他年轻、有冲劲、有医术,还有个支持他帮助他的妻子。哪怕再苦再累,每天醒来时,他也都知道事情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摇摇头,好像喝的太快,头昏沉沉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离婚这件事,将他几十年的好运气都带走了——儿子早产,继女生病,还不起的巨额债务……以及医院里纷纷辞职的大夫,就连他最欣赏的实习大夫小方也借口老家有事递交了辞职申请,悄悄跳槽到另一家医院。
他一度怀疑是前妻在背后捣鬼,可她早在一年多前就带着初蕾出国旅行去了,连过年都没回来。
小酒馆临街,门外熙熙攘攘,室内却很安静。他忽然觉得有些冷,好像喝掉的酒都变成了冰水,在胃里刺骨地扎着他。
招来老板算了酒钱,夏寒山起身走出酒馆,伸手拦了一辆出租,熟稔地报出了前妻家的地址。
自从几个星期前的一次醉酒后迷迷糊糊地让出租司机载着他回到了过去的家,每隔几天回老宅看看,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他叫它“老宅”——他已经开始怀念过去。
每次抚摸着老宅的栏杆,就好像又看到了念苹的温婉的笑脸。她从书房里走出来,站在玄关迎接他,告诉他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没过多久,女儿蕾蕾也从学校回来了,欢快地绕过餐桌,在他和念苹的脸上各落下一个带着外面新鲜空气的味道的吻。
他曾经怪念苹太刻板,但他自己何尝不是每天忙得颠三倒四,忘记维护夫妻间的感情。他认为他的妻子就应该在家无怨无悔的等着他,哪怕他……
出租车稳稳地停在老宅前,他抽出一张钞票塞给司机,摇摇晃晃地下了车,脚步虚浮地来到门前。大门仍然紧紧地锁着,他将头靠在雕花门上,冰冷的温度让他稍稍清醒了一点。
抬起头,透过栏杆的间隙看向庭院。院内仍然一片郁郁葱葱,念苹将别墅托付给了林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打扫房间,修理草坪。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夏寒山摇摇头,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
念苹又没有死,她还好好的带着孩子在国外旅行呢。听朋友说,她的画在法国的一间画廊里出售,居然还卖得很不错。
念苹一直是这样,外表温柔典雅,内心却坚强又不服输。除了已经不再爱他,一点也没变。
他辗转跟朋友要到念苹和蕾蕾的地址,却一直没有勇气给他们写信。那张写了地址的纸条,就在他白大衣的口袋里放着,偶尔想起来,就拿出来看看。
地址的那一头,是他温柔美丽的前妻,和被他甩了一巴掌,伤透了心的女儿。
他忍不住用头一下一下的磕着大门的栏杆。他怎么能跟孩子较真呢?对蕾蕾来说,杜慕裳就是个想要拆散他们家庭的女人。
夏寒山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杜慕裳怀了他的孩子,当然想让孩子名正言顺的出生,而他也曾经对这个孩子充满期待。他喜欢孩子,尤其喜欢男孩,可这个在他期盼下出生的病弱男孩,却掏空了他的精力和口袋。
“男孩有什么用,一个病病歪歪的小子,不如一个健康开朗的好女儿。”他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像是在责怪自己的后知后觉。
******
随着天色渐天黑,夏寒山慢慢清醒过来,恋恋不舍地向曾经的家投去一眼,转身离开了。徒步走回医院,医院的大门已经关了——没有病人,自然不再需要值夜班的大夫——他转向停车场,慢腾腾的坐上车开回水源路。
如果可以,他希望回去的路永远没有尽头。那个充满唠叨、眼泪和婴儿尿布味道的“家”实在没有回去的意义。然而除了那里,他又无处可去。
有一阵,为了逃避那所令人厌恶的房子,他住在了医院。可还没有三天,杜慕裳就抱着孩子跑过来看他。她看到了医院门可罗雀的惨状,期期艾艾地对着他哭。他没办法对她发火,因为她句句都是自我谴责,他泄了气,只能跟她回家。
在楼下停好车,在淡水河前站了片刻,河上的点点灯光轻柔地投在河面上,潺潺的流水声温柔地敲打着他的耳鼓。
他深吸了一口夜晚潮湿的空气,转身上了楼。
客厅的角落,一盏小夜灯昏暗地亮着。夏寒山借着这一豆之光,点亮了沙发旁的落地台灯。
“寒山,你回来了。”卧室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仿佛门内的人是特意在等他。
夏寒山瞥了一眼穿着晨缕的杜慕裳,含混地“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杜慕裳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间门,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轻声道:“晚餐吃了吗?今天我做了你爱吃的菜,要不要热一热,你……”
“不用了。”他脱掉外套,随随便便地搭在衣架上。他只想早点休息,“家”这个词约等于旅馆。
杜慕裳静静的看着夏寒山——他的眉头又皱起来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他总是烦心的……
“医院……好些了吗?”她鼓起勇气问道。她只想跟他说说话,什么都行。她知道他对自己有着很深的成见,但她还想试一试,试着请他看她一眼。
夏寒山解袖扣的动作顿了顿,“医院近期就会卖掉了。”
“为什……”杜慕裳一惊,随即捂住嘴,然而夏寒山还是听到了。
“还不是因为钱。”他狠狠地扯开袖扣,瞪她一眼,快步走进盥洗室,泄愤似的将门关得山响。
刚满周岁的婴儿又哭了起来,杜慕裳连忙跑回卧室,抱起孩子轻声安抚。过了一会儿,雨婷推开了她的房门。
“又是夏叔叔吗?”雨婷苍白着一张脸,恹恹地问。
杜慕裳抱着再雷,对女儿挤出一丝笑容,“没事,你夏叔叔心情不好。已经没事了,你回去睡吧。明天……”
“妈妈,”雨婷突然打断了她的话,缓慢而试探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和夏叔叔离婚?”
“雨婷!你在胡说什么!?你又犯病了吗?”杜慕裳震惊地上前抓住雨婷的手臂,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她慌慌张张地想去摸她的额头,却被躲开了。
“我没病!”雨婷突然拔高了声音,“我从没这么清醒过!”顿了顿,又恢复了病怏怏的口气,“你跟夏叔叔不合适,你不该和他在一起。就像我不该跟致中在一起。”她忽然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仿佛怕她再过来探她的额头,给她一个“有病”的诊断。
杜慕裳只是愣愣地看着她,雨婷放心了。
“你不该跟夏叔叔在一起。你们不幸福,这是报应。”她慢慢地说完这句话,满意地转身走了。
……
不知道哄了多久,杜慕裳怀里的孩子才停下了无休止的哭泣。
窗外开始下雨了。淅沥的雨声穿过半开的窗户飘了进来,而雨婷的话,仿佛雨夜中的惊雷,一次次地在她脑海里回荡。
——“你有没有想过跟夏叔叔离婚?
“有没有想过离婚?
“有没有?
“有没有?
“有没有?!”
“不!”杜慕裳不由自主地低吼,旋即又掩了口——再雷还在小床里睡着。
她不能离婚,她不能离开寒山。
她没有收入,她有两个身体病弱需要照顾的孩子,她对寒山还有感情。
没错。这段婚姻是她以不光彩的手段抢来的,可他们曾经彼此相爱。
寒山带着拯救者的色彩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同情她,怜惜她,呵护她。冰封了十几年的世界,因为他的出现突然间春暖花开。为了留住这份温暖,她什么都可以舍弃。
她爱他。为了他,她甚至可以抛弃尊严,跪在他的前妻面前祈求宽恕。
她不能没有他。
******
医院虽然在房产公司挂了牌,可却是咨询的多,真正想买的少。
老同学的脸色仍然难看,却也在看到出售的招牌后去了几分疑虑,再来催债的时候态度缓和了不少,甚至带了几分劝解他想开点的语气。
夏寒山借口忙着与收购方洽谈,回水源路的时间越来越晚,流连于老宅的时间越来越长。
时间就这样在房产公司和老宅之间悄悄流走,好像过得很慢,又似乎过得很快。
他已经不再喝酒。作为医生,他对酒精的危害再清楚不过。想念蕾蕾的时候,他就展开那张写了地址的小纸条看上一看。更多的时候,则站在老宅门外,抚摸着那扇再也不会对他敞开的大门发呆。
他很少开车去老宅,通常都是将车停在医院,再徒步走过喧闹熙攘的街道,用脚步丈量这段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距离。
许多没有注意过的细节,随着他日复一日的脚步铺陈开来——念苹常光顾的商场,商场外面的露天咖啡厅,再往前面一点那间颇有些年头的书店。还有蕾蕾最喜欢的服装店。
男人、女人、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成双成对的情侣……三三两两,熙熙攘攘地填满了周末的街道。这样的场景常常让他错以为初蕾突然会从某家小店里跑出来,笑着邀请同行的朋友们去家里坐坐——就像很久以前,他们还是一家人时的每个周末一样。
夏寒山摇摇头,他不该再抱有这样的期待。
转过一个路口,在往前走一段就是熟悉的别墅。。
夏寒山突然停下了脚步,不远处行走在棕榈树下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好像是……
“蕾蕾?”他想要揉揉自己的眼睛,可又怕揉碎眼前那抹身影。
急切地向前走了几步,又猛地停下。蕾蕾是恨他的吧……在那样伤害了女儿之后,他还有什么颜面让女儿再叫他一声“爸爸”。何况这两年来,他一封信都没有给她写过,她一定以为爸爸已经不再关心她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远远地跟了上去。蕾蕾变了,举手投足间充满自信,甚至有了几分经过磨砺后的成熟风采。她抱着一个纸袋,与身边同样抱着纸袋的林仪边走边聊,脸上挂着开朗的笑容。
这是他的女儿——他从未因为这个认知而感受到像现在这样真实而纯粹的骄傲——以前他也是以女儿为傲的,但那份自豪里总掺杂着“可惜不是男孩”的遗憾。
他终究没有鼓起勇气追过去。他跟在蕾蕾身后,远远地停在街道拐角,看着女儿和林仪消失在别墅的大门内。
自从知道前妻带着蕾蕾回国之后,夏寒山反而不再常去老宅。他的心里产生了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甚至连那条通往老宅的街道,都不敢再踏上一步。
他常常靠着办公室的窗户发呆。窗外浓荫似盖。
******
杜慕裳很惊喜。最近夏寒山回家的时间忽然早了,而且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一开始,她以为医院的情况有所好转,但夏寒山仍然沉郁的面色让她否定了这个猜想。
不论如何,他愿意早点回家了,杜慕裳仿佛看到了复合的希望,重又收拾打扮起来。可夏寒山对她的变化视若无物,依然目不斜视地吃饭睡觉。而他们之间的对话,也仍是她说的多,他答的少。只有提起再雷时,他的表情才会丰富一点,然而却又转瞬即逝。
他甚至很可疑地常常陷入沉思。每当那个时候,他的面部线条就会变得很柔和,偶尔还会沉重地叹气。
夏寒山一反常态的表现,让杜慕裳充满疑虑——或许这个心不在焉的男人,在外面有了新的感情?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瞬间,她想到了嗷嗷待哺再雷,想到了仍在恢复期的雨婷。
离开寒山她该怎么生活?
不论是感情上还是经济上,她都深深依赖着他。
她开始坐立不安。寒山一出门,她就猜他是不是背着自己去和另一个温柔美丽,能够开解他、包容他,甚至能够帮助他的女人约会。他一回来,她就忍不住在他脸上寻找移情别恋的蛛丝马迹。独自一人时,她又忍不住责怪自己不够信任他。
她快要被自己的患得患失折磨疯了。终于,她将再雷托付给邻居,把女儿锁在家里,在一个普通的下午溜去了夏寒山的医院。
医院大门紧锁,只有一扇小门寂寥地开着。走廊里很清净,清净得有几分寒冷。她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院长室的门虚掩着,夏寒山面对窗户,出神地望着手里一截徐徐燃烧的香烟。
杜慕裳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在医院大门外不远处的一条长椅坐了下来。
夏天的太阳晒得人喘不过气,而沉重的心事像一双巨大且无可抗拒的手,死死地扼着她的喉咙。每一次呼吸都那么困难。
寒山从不吸烟。但刚刚那一眼,她清楚的看到办公室的地面上、桌子上,以及所有目力所及之处都盖着一层薄薄的尘土,窗台上甚至还残留着几个捻熄香烟后没有来得及清理干净的痕迹。每一个细节,都昭示着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偷情场所。
是她想多了吗?
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叼着烟骑着机车从她面前飞速经过。杜慕裳忽然记起来,不久前,她也曾在寒山的身上闻到过烟味。而他给的解释是房产公司的客户在他的医院里抽了几支香烟,从而在他身上留下了烟味。
他为什么骗她?
杜慕裳心里犹如一团乱麻。不知过了多久,夏寒山出来了,他慢吞吞地走过医院里那小小的停车场,在自己的车前停下不动了。从杜慕裳的角度看过去,夏寒山仿佛在对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发呆。就在杜慕裳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招辆出租时,夏寒山突然转身,下定决心般大踏步走出医院大门,目不斜视地向着念苹家的方向走去。
杜慕裳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的背影。虽然只去过那么一次,但在她还是他的情人时,就曾一遍遍在脑海中描画医院到别墅间的路线。那是她寂寞的时光中为数不多的慰藉。
也许不是去念苹那里呢?——杜慕裳带着犹疑否定自己刚刚的想法——那么远的路,他怎么能徒步走过去呢?
她怀疑地跟在他身后,走在前面的人坚定而专注,完全没有发现跟身后的“尾巴”。
如果说对丈夫和前妻旧情复燃的怀疑,只是因为女人敏感的直觉,那么随着路途的延伸,毫无道理的直觉正逐渐变成锥心刺骨现实。
当初面对林念苹时的自卑感重又爬上杜慕裳心头。她几乎想要冲上去拦住夏寒山的脚步,求他不要再往前走了,求他跟自己回家。可双脚好像被小鬼缠住一般,被另一个意志控制着步伐,指挥她跟随夏寒山的脚步一步一趋。
******
夏寒山走得很快,他害怕稍慢一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勇气就会消失。
自从知道初蕾回国后,对女儿的思念就日夜折磨着他。他想取得女儿的谅解,想听她再叫自己一声“爸爸”,然而想起念苹,他又退缩了。
那是个敢爱敢恨,敢做敢当的女人。
然而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似乎除了回忆过去那弥足珍贵的时光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让他消磨掉漫漫长日。于是对女儿的思念战胜了一切,终于让他鼓起勇气。
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拐过一个又一个街角,他突然停住了,他险些撞上从咖啡厅里出来两个人。
“念苹!”夏寒山瞪着那个身着白衣的优雅美丽女人,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秦韵在看清夏寒山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一转脸撞进马森好奇的视线里,又忍不住笑了,“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马森,这是我前夫。”她略过夏寒山的名字介绍道,“这是我男友,马森。”
她的手那么坦然地握在一头棕发的外国人手里,要多刺眼有多刺眼。夏寒山的视线几乎被那双交握的黏住了,一股不知名的火气占据了他的大脑,正要开口,忽然身后传来急切的惊呼:“寒山!”
杜慕裳憔悴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红着双眼,震惊而悲伤地望着他。
这场闹剧究竟是怎么结束的,夏寒山已经不记得了。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和杜慕裳回到了位于水源路的家里。
雨婷听见开门的声音,像只幽魂似的飘出来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回自己的卧室去了。再雷还在邻居家。
面向淡水河的那扇窗户仍然敞开着,窗外的世界熙熙攘攘,房间却里很安静。
杜慕裳嗫嚅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夏寒山的脸色,她心里的疑问太多了,然而她不敢问。她害怕他会生气,气她跟踪他。
“……寒山,我……”她想为自己辩解,却被夏寒山打断了。
“不要说了。”夏寒山几乎能猜到杜慕裳将要出口的话,“我跟念苹已经结束了。你也看到了,她现在和那个外国人在一起……我和她已经不可能了……你不用担心。”念苹离婚时不容反抗的拿走了他的一切,还让他吃了苦头,他畏惧她。
“何况我们还有再雷,”——那个几乎从出生起就开始吃药的孩子——他苦笑了一下,“他需要我,我不会抛弃你们的。”他已经离过一次婚,实在没脸再离一次了——让前妻笑话他?光想想就心里发堵。
“我保证。”他叹息般地承诺。
杜慕裳充满疑虑的凝视着他,“……可是,你为什么……”
“我是想去见见初蕾,”夏寒山的视线落在窗外,“两年了……上次在街上看见她的背影,她出落成大姑娘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听她叫我一声‘爸爸’。”
“对不起。”杜慕裳几乎瞬间凝出了眼泪——她又开始自责了。
夏寒山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望向窗外的淡水河,“不要再说了。”
怪谁呢?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错。是他先迈出第一步的。
他了解杜慕裳,她是一个只能依附男人而活的女人。之前的十几年,雨婷用依赖症拴住了她。而他则给了她希望,她便迫不及待的抓住了他伸来的橄榄枝——不,她是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她女儿的病,她的生活,全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一开始他很得意。她的依赖满足了他大男子主义的骄傲。可渐渐的,这份依赖变成了绳索,死死地缠在他的身上,紧紧地勒住他的喉咙,让他变得不堪重负。
杜慕裳还在哭,夏寒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放心吧。我都这把岁数了,没钱,没房,债务欠了一大堆,医院又卖不掉……实在是折腾不起了。”他顿了顿,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已经是黄昏了,淡水河反射着夕阳的余晖,波光粼粼。杜慕裳捂住脸,想要压抑住自己的哭声。他终于保证不会抛下她。可看着他淡漠的脸孔,她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悲。
******
——后来——
三个月后,医院终于买掉了。夏寒山还掉债务,重新找了份工作,仍然做他的内科大夫。他的收入不错,但他还有两个——不,是三个包袱要背,所以经济方面仍称不上宽裕。
杜慕裳原本还是怀疑丈夫和前妻的关系,但夏寒山再没有去过前妻的别墅,更没有试图联系过前妻,她慢慢的也就将半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
再雷的身体仍然不太好,雨婷仍然时常让人操心,夏寒山虽然不再指责她,但对她也没什么感情了。她留住了这段抢来的婚姻,可看着冷淡的丈夫,却时常感到寂寞。
初蕾回到大学继续中断的学业。她仍然每天坚持绘画,同时和老画家保持着联系。这位隐居的画家非常希望初蕾学业完成后能够回到小岛,并愿意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秦韵和马森继续交往着。为了更好的发展绘画事业,她正在考虑等蕾蕾毕业后搬到法国住一段时间。她喜欢马森,马森也爱她。但不论何种环境下,她都懂得为自己考虑,不会将自己的一辈子寄托在谁的身上。
这年的冬天,夏寒山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初蕾。仍然是在街上,他忍不住对着女儿的背影叫出了她的小名。
仿佛有谁按下了“慢播”键,初蕾缓缓地转身,惊讶地望着他,叫出了日思夜想的那一声:“爸爸?”
【完结】
写到将近结尾,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如果用原本的林念苹做主角效果会更好
。
人生从来不是一片坦途,跌倒了爬起来,告诉自己下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吸取着教训成长才是人生的意义。
而如果是念苹自己重新经历这一切,我希望她不会把自己的经历当作一碗熬过千百遍的,没什么营养的心灵鸡汤——在经历过伤害,千辛万苦的爬起来之后,转头去感谢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
人生处处都有磨难,不在这里,就在那里。而真正需要感谢的,是那个每次摔倒了,都能坚强的爬起来重新上路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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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夏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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