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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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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后,江绯乐依然不知道当年的她是个什么心态。她在离苏以寞那么远的地方,一不小心掉了杯咖啡下去,就算是砸中了什么,她也无法辨别那货是人还是物。更不用提是不是帅哥了。可她那会儿单纯得可怕,居然还乖乖下去认错了。要是她没有去认错,哪有后面那么多事。
听她这么讲苏以寞不高兴了,冲她瞪眼:“你要是不下来认错你就不能认识我,你要是不认识我的话……”他本来想说“你就不会生活得像现在这样happy”,还没说完,江绯乐就不耐烦的挥手,说自己饿了,让他赶紧上菜。苏以寞泪流满面,只觉得当年若江绯乐没下来认错,他的生活恐怕也不会如现在这样充满艰辛。
不过,此是后话。
当时,江绯乐究竟是什么心态呢?日后了解苏以寞以后,江绯乐认为苏以寞就是个大眼无神,那天也是,咖啡是从天而降的,除非苏以寞是千里眼,否则就是典型的无人目击犯罪瞬间啊!只要江绯乐愿意,逃跑成功那是妥妥的。但是,作为一个正直而勇敢,脱离低级趣味的好姑娘,她还是勇敢的下去认错了。
其实,最近江绯乐有点烦,没想到大学毕业后找工作竟然会是那样的窘境,她本人是学编剧的,因为是新人,寄出去的剧本别人连看都不看就直接作了卫生纸。那抛弃专业去做别的工作呢?也不行,一连赶了两场招聘会,人家公司的要求简直上天,一个小小的秘书工作搞得只有公关经理能做。她这种没什么经验只能动动笔头的人,哪里能满足那些诡异的要求啊!
于是,连连受挫的江绯乐深觉自己正在倒霉的深渊挣扎,只可惜人一旦倒霉,霉运就会接踵而至,拍马而来,连她想要喝杯速溶咖啡醒神都能一时失手连杯子带咖啡的滚下去——她还只喝了一口呢!
滚下去归滚下去,在下落的过程中杯子里的咖啡怎么没有漏下去啊?非得粘着杯子卿卿我我直到天涯海角——某个男人的白衬衫上。
因为自己正倒霉着,江绯乐对一切倒霉的人都抱有“我们都是一家人”的同情之心,于是,面对着被自己连累的男人,江绯乐童鞋那颗本来就挺善良的心脏带上了沉重的负罪感,于是她就冲下去了,然后……
然后现在就在医院等着付钱以及跟苏以寞商讨关于他那件白衬衫的具体费用= =
她实在是悔不当初啊。
哪里知道这男人面相不错,却不跟人客气,谁说帅哥都是有风度的?这哥们儿的风度和节操估计都被狗吃了。她本来以为自己道个歉就好了,就满心歉意的在别人面前低了头,哪晓得这哥们儿点点头,说了一句“既然是你干的,那就负责吧”,然后就直接把她带到了医院。
在等电子屏喊号时,她溜出去打了个电话,为了不让苏以寞误会自己是想逃跑,她还特地留下了自己的提包以表示自己居心很良。
握着手机站在安全出口,江绯乐飞速地拨了几个数字,还没响几声,就被接起来了:“绯乐,我等你半天了,你还参不参加下午场啊?我跟你讲听说马上画英也要招聘啊,海报都……。”
“先不说这个,木头你今天下午一个人参加吧,我出了点事儿。”
“你被车撞了?!”
江绯乐真恨不能一口黑血吐出来,要不是木榆跟她从小玩到大,她还真以为自己跟那货结了多大仇呢。一上来就问是不是她被车装了,你还敢有吉利点的想法吗?
她硬生生的把想要咬碎自己门牙的心情咽下去,继续跟那边摸不着头脑摸不清状况的破木头解释:“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没事,只是我一不小心把咖啡泼到一个人身上去了,那咖啡还是热的,把人给烫伤了。所以现在我把人家送到医院来了,你也知道医院那工作水准,所以我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你就别等我了。”
“被你泼的那个人有没有为难你?”木榆直指重点,这年头以此碰瓷的人可不少,按最近她们找工作的那运气,平时可遇不可求的碰瓷专业户指不定这就给碰上了。
江绯乐叹气,她也担心今天中大奖:“截止目前还没有,就不知道待会儿付钱的时候怎么说了。”
“绯乐你也太不小心了,居然用咖啡砸别人……”
“喂,注意你的措辞啊,什么叫砸别人?我是一时失手,咖啡杯掉下去了而已。”
“那个倒霉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哦……”电话那头的木榆意味深长:“那你得小心,你的热咖啡很有可能烫坏了别人的胸肌,说不定人家会让你赔整容费……”
没等木榆说完,江绯乐就挂上了电话。
她现在正心烦,没空理会木榆的神逻辑。
她转身回去的时候苏以寞还在原来的长椅上,她的包也在那边,他的手上却已拿着医生开好的药单,向她挥了挥手。
咦,这会儿医院的工作效率怎么那么快了?
她朝他走过去,却下意识的瞄过对方的某个部位……呃,这男人有胸肌吗?感觉这哥们儿身材不是那么健美,八块腹肌什么的那应该是不可能了,那胸肌什么的应该也不至于有吧……
苏以寞对江绯乐的第一印象还没有糟糕到哪里去,不过就是一个泼他一身,毁她衬衫的女人而已,而且人家已经乖乖来道歉了,从道德高度来说认错态度还算良好,既然这样他自然也不会多加追究。只不过,这姑娘这眼睛……一直在瞄哪里啊?这飘忽不定的,看得他毛毛的,有点不自在啊。
苏以寞清咳两声,稍稍侧身,开了口:“我没事了,待会儿领好药膏就可以了。”
江绯乐像是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下意识的问出口:“那,有没有别的什么后遗症啊,比如说脑震荡啊,内出血啊什么的?要考虑做下全身检查吗?”胸肌没事吧……虽然这才是她比较想问的话,不过理智及时制止了她,这要真问出口,人家肯定以为自己是个女变态。
不过,她刚刚的问话其实也算是职业病,她是学编剧的,平时对自己的想象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根据她多年看电视剧的经验,一个人被咖啡烫到之后会发生很多后续状况,而这些状况在进行全身检查的时候就会出现,比如查出癌症晚期什么的……
这样一想,江绯乐略有些愧疚,如果介人因为她的缘故提早发现了很有可能两三年后才发现的病症……棺木钱,她也是愿意出一成的。
苏以寞本来好好的,给江绯乐这么一说倒差点憋出内伤来,这姑娘究竟是为什么要诅咒他啊?他们无冤无仇连面都没见过,至于被咖啡泼了一身就要沦落到大病难治涅槃出窍的地步么?
再看看那姑娘的眼神,呦呦呦,同情的都要滴出水了,还真把他当成重病号了。
江绯乐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接受了她那个“做全身检查”的提议,虽然建议是她提的,不过她还是不由的肉疼起来,这下不知道得花多少钱了,可不可以让他自己也负担一部分啊……
苏以寞看她一脸纠结的样子,知道她肯定是心疼钱了,那你之前还那么兴致勃勃的提议做什么全身检查= =
思及此,他突然起了捉弄她的念头,反正她毁了他的白衬衫,被耍一下也无所谓,就当扯平了。
“呃,江绯乐小姐,是吧?”
“嗯……是。”被苏以寞这么正经的一叫,江绯乐只觉得自己恐怕大难临头,一方面在心底腹诽“你叫谁小姐呢”,一方面还得一脸真诚的说:“小姐就不必了,苏先生有什么事吗?”
“你也不必那么拘束,叫我苏以寞好了,绯乐啊。”他一副亲昵的状态:“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啊?”
她的确是让他不必那么客气,但也不必亲热到叫“绯乐”的地步啊,他们有那么熟吗?
而且,那问话的语气明明像是问“今天晚上吃什么啊”一样友好和善,可是真的问出来却怎么让她觉得隐含着一种“你必须负全责哦”的邪恶气氛啊。
这个男人,说不定还挺黑的?
她想了想,之前她还说要做全身检查,那就先把这个提上日程好了:“呃,首先是做全身检查。”
“嗯。”
“然后,还要赔偿你的白衬衫。”
“嗯。”
“然后……”江绯乐也想不出来除了检查和白衬衫以外还有什么关键句,只能勉强笑了笑:“呃,您能提醒我一下吗?”
重头戏来了!
苏以寞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副非常严肃的样子:“是这样的,我想您可能还不知道今天这杯咖啡到底引发了多么严重的事端。”
“……”引发严重事端?江绯乐不由的也严肃起来,听这话,这事儿果然是严重了啊,没关系,她承受得住,反正她已经很倒霉了,老天爷你还敢更倒霉么?
老天爷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他能。
“我来给你算算,其实今天我是去开会的,然后被你泼了咖啡,衬衫被弄脏了,那么会就开不成,我的上司是个非常可怕的女人,没能开成会肯定就会被骂,被骂到一定程度就会被解雇,被解雇就意味着我失业,失业就意味着我的房贷交不成了,交不成房贷就意味着银行会来封我的家,封了我的家就意味着我没地方住了,我没地方住了只能露宿街头,露宿街头的话……”
他本来打算继续说下去,但看面前这位姑娘似乎已经石化了,这时候要来一阵风的话她肯定就能gone with wind了吧。
其实他也并没有撒谎,无非夸大了一点点事实,比方说今天会肯定是开不成,也铁定会被陆悠颀骂。好在他们是大学同学,情谊还是在的嘛,解雇肯定是不至于的,虽然这个月的奖金是不必指望了。至于房贷,其实他已经付完了,大概没有被银行赶出家门的危险,就算真被赶出去了,也可以暂时到方子谣那边挤一阵。
嘛,不过就是夸大一点事实,一点而已。
不过,看起来效果好的超乎他想象啊。
他忍住想要抽动嘴角的冲动,努力憋着伸手在江绯乐面前挥挥,关心的问一句:“你还好吧?”
在苏以寞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江绯乐还是挺认真听的,不过听到后来,她的脑海中就只回荡了一个字——靠。
好吧,她除了以飞车的速度不停的说“靠”以外还非常亲切的问候了苏以寞同志的亲戚们。这哥们儿也太能说了,比她想象力还丰富,可是偏偏这逻辑听得也正确,连反驳也无从下手。
最关键的是,导致这个结果的人,也的确是她!
给苏以寞那么一描述,仿佛他的下半辈子就活活给江绯乐毁得一干二净,她怎么负得起那个责任啊……
真真是一杯咖啡引起的血案,从今往后,务必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但是眼前这事儿也得给个解决之道啊。
江绯乐略显悲壮,闭着眼睛,满面苍凉:“那我只能把我自己给卖了……”
苏以寞一个没忍住,大牙闪了一下,他赶紧重整表情,心想这玩笑开得可真不错,让他心情那叫一个好。没想到这年头还有那么实诚的姑娘,国宝级啊!
苏以寞不由多看了江绯乐两眼,越看越想笑,成就感袭上心头。他觉得,玩笑这玩意儿就要趁热打铁,所以,接着开。
于是,苏以寞继续说下去:“卖身?你值多少钱?”
江绯乐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她现在没有工作,和木榆合租房子,剧本写了没人看,整个一穷二白,的确值不了几个钱。再瞅瞅苏以寞那样子,那白衬衫虽然被咖啡泼的都染了色,还是能看出其原先是多么笔挺的衣服,那这样说来这位苏以寞还是个有钱的主儿啊,那她能值几个钱呢?
想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让自己掉价,于是她硬着头皮指着他身上那件衬衫:“应该值这个吧,被泼……后。”
苏以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衬衫,实在不好意思告诉这姑娘其实这白衬衫没多少钱,还是在方子谣的推荐下去网店里淘的,万万抵不上一个人的价值,不过玩笑这东西,要的就是坚持不懈:“行,那就卖身吧,待会儿等我上完药呢,你就跟我签个协议,卖给我,替我工作。你大学学得什么啊?”
江绯乐没搞明白苏以寞的意思,她的意思是把自己卖给好朋友,然后拿到钱来赔偿苏以寞,怎么就变成卖给他替他干活了呢?就算是干活,以后她就算是他的保姆了吗?现在当保姆也需要问一下大学学得是什么专业么?
不过人家既然问了问题,她还是礼貌的回答一下:“我是艺术系的,学的是编剧专业。”
“哦。”苏以寞回应了一句,反正是开玩笑,又没真想雇佣她。不过没想到她是写剧本的,跟他这个文字编辑也算半个同行,怪不得刚刚会由一杯咖啡联想到什么内出血,果然是被训练了四年的想象力吧。
玩笑开到这里,再不收场就不好笑了,苏以寞想了想,决定随便找个什么话头儿终止这场玩笑。还没等他想好该说什么,手机就在口袋里振动了一把。
苏以寞一愣神,糟了,这个点儿会打电话过来的肯定是她……
他颤抖着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离耳朵远一点……
就算离的远,电话那头的咆哮声依旧嘹亮的很:“苏以寞,你给我去死!!”
大姐,你的声音才让我想去死啊……
苏以寞只觉得耳朵被震得发麻,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回了话:“悠颀啊……”
“工作时间请叫我主编。”
“主编,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今天怎么没来开会?你知道今天的会有多重要吗!”
“主编对不起,今天遇上点事。”
江绯乐在一边听着,屏住呼吸,完了完了,那个在苏以寞口中将会把他从工作岗位上一脚踹的可怕女人发飙了,苏以寞要丢工作了!她要被迫卖身了> <
陆悠颀在电话那头继续中气十足的吼:“苏以寞,梦工厂新一轮策划案老早就出来了,我们这一期的专栏却没法写!叶露露那个笨蛋三天两头往人家那边跑也不干正事,你呢?你又在干什么?这月的杂志出不了你让我怎么跟安可交代!我们这边本来就没什么人,今天开会就是为了说说招新的事情,下午就要去会场正式招聘,但是你丫现在居然敢给我不来!”
“不是……主编……”眼见着陆悠颀火越来越大,苏以寞当机立断,认为再不想法子陆悠颀恐怕会就此暴走:“我虽然没有来开会,但是我也知道我们这边要招新,所以我已经招到人了!!”
此话一出,陆悠颀果然安静下来了:“真的?你不是在偷懒?已经招到人了?”
“对啊对啊。”苏以寞在电话这头大力点头:“人家是大学毕业生,还是个编剧,主编你想,编剧哎,文笔肯定不错的。”
“这倒也是,那你把人给我带来看看,就下午两点,敢晚一秒就废了你。”
挂上电话,苏以寞冷汗涔涔,陆悠颀是说到做到的人,下午绝对不能迟到了。
江绯乐在一旁听着,觉得有哪里不对,她想了想,有点不确定的发问:“呃,那个,你找到的那个人的条件,我怎么听得那么耳熟啊?”
苏以寞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抬起头来,笑容变得十分真挚:“江绯乐小姐。”
“是。”这货怎么又管她叫小姐?!
江绯乐正待再纠正他一下,就被对方亮闪闪的小眼神秒杀了。
“请您务必卖身给我!”
给我改下措辞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