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落》半夏流光

7、玉簟凉

　　宣城的第一场雪，美的不似人间，莹亮的雪花轻盈的飞舞着，须臾之间，亭台楼阁、石桥廊檐都似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锦
　　这段时间苏夜城来过几次，可都被染儿以我不舒服为由挡了回去。我想他是知晓我不愿见他的。很多时候他只是伫立在门前，许久之后默默离去。
　　现在的我跟他，相对只是无言。怨怪、责难是会让彼此更加不堪。我宁愿守着一份回忆，细心保存，妥帖安放，佯装他还在，不曾离开。是梦也好，是幻也罢，终是我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似水流年。

　　天空放晴，久违的阳光带着柔柔的温暖倾洒一片。寒风拂过树梢，零星的白雪簌簌落下，
　　他站在我面前，一袭玄衣，剑眉修长，水袖宽袍中隐着淡淡墨香，一如往日的风流儒雅。
　　“你不是要见我吗，究竟有何事”我淡淡的开口。
　　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他微微叹气 “莲落，许久未见，你清瘦了”
　　我低头不语，这看似关切的问候对我来说已无意义。
　　“冬日寒冷，你要记得多添衣裳。”他继续说道，语气有些无奈，“莲落，我……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离了我，尚可以好好活着，只是暮烟，孤苦无依，我不忍负她。”
　　“你来到底想说什么”我打断他，有些不耐。
　　“我是想告诉你”他开口，语气有些艰难“父亲已选好吉日，我与暮烟……即将成婚，暮烟知你绣工精巧，所以，所以想让你……”他话未说完，却意思了然。
　　明明是旭日晴岚，我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狠狠地裹紧身上的大氅，却依然觉得寒气遍体，我咬紧下唇，嘴里尽是温热的血腥与咸涩。脸颊一片冰凉，指尖触及到是透明的液体。
　　“莲落，你怎么了”他发现我的异样，伸手想要碰我。
　　“走，你走。”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却仍带着一丝呜咽。
　　“对不起。莲落，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拼命摇着头，眼泪再也至不住的流下。

　　园中景色殆尽，荒凉一片，屋内美人榻上的云锦嫁衣似火，艳丽夺目。金色丝线随着绣针上下翻飞，云霞孔雀纹案在虹裳上渐渐显现,栩栩若生。
　　这一针一线，不仅缝合了嫁衣，更缝合了我的过往。
　　“在下苏夜城，请问姑娘芳名。”
　　“有缘自会相逢，莲姑娘，好巧”
　　“我愿带姑娘一览宣城的风光”
　　“莲落，你愿跟我去宣城吗”
　　“莲落，惟愿一生相守，永不相弃”
　　“莲落，莲落，莲落”熟悉的低喃在耳边响起，我睁眼，却看不到良人，入目之处只有如血的朱色。鲜红欲滴，刺亮了双眼。
　　小姐，小姐，染儿焦急的呼唤似近似远，我无暇顾及，只是觉得好累，真的好累。
　　情已空，爱成伤，不见血流，只有嗜入骨髓的疼痛，密密麻麻，我抓紧胸前的衣襟，大口大口的喘气，却仍觉得窒息。

　　缨络垂旒，百花裥裙，满身的喜庆，这浓艳的凤冠霞帔代表着幸福与美满，于我却是可望而不可即。将这一身华丽的嫁衣交给染儿，便命她给苏夜城送去。
　　我一直站在庭前，静静地望着又一年如雪的梨花，片片似玉，轻轻摘下一朵，低头浅嗅，到底是变了，没了往日的余香，指尖一松，花瓣便颤颤巍巍的跌落水中，随着水流缓缓远去。
　　我恍然想起师父当日说的话，他说，祸福爱恨，天意而定，既改不得，坦然面对，莲落，你可明白。
　　如今，我明白了，我所欠之人并非苏夜城，而是秦暮烟。她前世多舛命途，今世美好良缘都因我而起。至于苏夜城，他是我避而不得的劫难，这一番爱恨纠缠，只不过是修行途中的考验，彻悟后，修为提升。
　　从最初的相识，相恋，再到离别，原来这一年的幸福时光只不过飘渺的幻象，我所犯错的代价竟是陪葬自己的幸福。只是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经历这一切后，心里已似深潭，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涟漪。

　　天界一如往日，冷寂异常。没有爱恨，没有别离。
　　风起帘飘摇，琉璃桌上的过失簿缓缓掀开，带着浅浅墨香的字体逐渐显现：苏夜城，秦暮烟今世之夫，秦前世之不幸皆由莲落而起。今世美好姻缘亦由莲落促成。缘起缘灭，因果循环。此乃莲落之劫，避之不得。

　　回到天界后跟着师父修行没了以前的浮躁，师父对我满意之余尚有一丝无奈，只是不说，由着我去了。除了常跟碧池往来，我便时常倚窗而立，看着满池莲荷，娉娉婷婷，安定自若。只是，这年年岁岁，花开花败，惟一人而已。

作者有话说

　　短文完结，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