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落》半夏流光

4、双飞燕

　　自那日午后，我时常见到苏夜城，他偶尔会来陇月水泽，一待就是半天光景，染儿一开始有些好奇，渐渐地便也习惯了，每次他来，都是给他泡上一壶绿茶。
　　到了后来，渐渐熟络，染儿便拿他开起了玩笑，他也不甚在意，偶尔会回她几句。
　　这日一早，染儿匆匆跑进后厅，神色有些慌张说是苏公子来了
　　我笑她大惊小怪，苏公子不是常来么，她说，今天苏公子有些奇怪，眉头紧锁，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微讶，苏夜城一直都是泰然自若的样子，即使遇到事情，也不会面露难色。或许今日碰到了棘手的事情。

　　陇月水泽的后院，景色隐蔽，外人无法入内，池水微漾，菡萏婷婷，偶有锦鲤在水中嬉戏。烂熳的蜀葵，花开正艳，有彩蝶在其中卧眠，贪恋那丝丝香气。
　　他看着檐下紫燕双飞，衔泥筑巢。片刻，有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落寞：“我要回宣城了”
　　我并未说话，此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在祁陵逗留了月余，也是时候回去了。
　　“父亲说家中有事，需要我立即赶回。”
　　“可是……”他有些犹豫，似不知如何开口，“可是有些事我尚未弄清。”
　　“嗯”我浅浅应着，有些心不在焉，心中暗想，如果他回宣城，那接下来我要怎么做，任务尚未完成，我还不能离去。好不容易与他相识相知，他这一走，我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我一天未能赎错，一天就不能回到天界，这该如何是好。
　　倏地，衣袖被扯住，墨香渐浓，有清软的声音在耳边游荡，似梦似真。
　　莲落，你愿意跟我去宣城吗？
　　他握着我的臂腕，看着我，目光灼灼，言辞之间透露着不安与忐忑，温热的湿气透过衣袖沁在了我的皮肤上。
　　眼神充满期待，他在等我的回答，我知道。可此时，我心里很是慌乱，总觉得之前所担心的东西在渐渐扩大，难以负荷。
　　他眸中的光亮一点一点熄灭，颓废之色逐渐显现。双手也慢慢滑落。一丝苦笑溢在唇边。他缓缓转身，不再看我。
　　好。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几不可闻地，一瞬间便散落在风中。
　　但是，他听到了。也许是太过震惊，他旋身动作之大惊醒了花间的彩蝶，纷纷起舞，渐渐远去。
　　他拥我入怀，似捧着珍宝，不敢用力，只浅浅拥着。
　　初夏时节，空气里夹着着漫漫热气和淡淡木香，忽近忽远。耳边只有他一声声呢喃，轻柔似水，醉人心弦。
　　莲落，莲落，莲落……

　　我回到书房，一直静静坐在紫檀桌前，思忖着染儿说的话，她说，苏公子是喜欢小姐的，那小姐呢，也是喜欢苏公子的吧！当我告知染儿，我们要随苏夜城去宣城时，染儿便如此问我。
　　喜欢。我不明白，何谓喜欢。我在天界三百年，知晓事情无数，却从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师父也从未教我。
　　我思索着，忽然想起碧池曾跟我说的。
　　天界曾有一上仙因贪慕凡界烟火温暖便私自下界，不久与一世间女子坠入情网结为秦晋之好。天帝知晓后雷霆震怒，派仙将擒回了上仙，此后年年岁岁囚于锁仙台，不得外踏一步。
　　依稀记得碧池提前这事之时满脸艳羡，她说，凡界有缘男女之间会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叫情爱。彼此喜欢彼此爱慕，相守到老是凡人一生的渴望。而这些在天界永不会有的。当时的我并未在意。
　　如今，我已明白，原来这种感觉叫喜欢，就像天界的桃花酿，甘甜且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