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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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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住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里,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滴水,没有存在感,但是我在那里成长。每天我伴着晨阳和落日,循规蹈矩的过着自在的生活。
“云倩,昨天的作业写了没有?”武子眼角上扬,那样子真是和地痞像极了,但是我俩是好朋友。
今年我们上初中了,武子我俩认识是在去年寒假的时候,他是个城里的孩子,染着时髦的黄头发,穿着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张口闭口的“我操,我操”。
当时我看见他第一眼就对自己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云倩,你要没有自制力就别惹他”。
他父母工作很忙,所以寒假把他这个败类送到了隔壁吴大妈家,那是他姥姥。
老太太每天和我奶奶晒太阳,俩人是老姐妹了。
我在吴大妈眼里是个十足的好孩子,别的不说,听话这点谁都比不了,奶奶说“云倩儿,把水倒到猪圈里去”,我就小跑着去会见那头黑母猪,我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要养一头黑猪,幸好奶奶没给他起个名字叫小花。
奶奶又说“云倩儿,去王老二那买点韭菜回来,今晚上咱娘俩包饺子”我就又去换件利落点的衣服,骑着家里的大二八去买韭菜。
我的父母在城里打工,过年过节才会回来,平日里就我们两个,院子里满是奶奶养的鸡鸭,整天咯咕咕咯咕咕的叫,我快被烦死了,它一叫我奶奶又要让我去喂鸡了。
所以吴大妈疼我,她也想有这个这样的孙女,奶奶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哥哥很少回来,他和那帮狐朋狗友整天泡网吧,要不就扎在一堆拉耗子,很少回家,不过哥哥对我很好,除了从来不干活。
武子我俩见面那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天早上阴的厉害,没风却很冷。枯树枝上的鸟儿也显得落寞,三三两两的叫声让人们觉得更加凄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冬天很孤独,武子说我是神经病,日子过得好好地就爱整些名词装文艺,我不理他,其实我内心很文艺,只是他这棒槌脑子看不出来。
晚上的时候奶奶照例让我去买馒头,我很庆幸她没让我蒸馒头。
黑漆漆的街道让我觉得像是进了黑洞,我家住在胡同的最里面,偶尔经过几棵歪脖子的大杨树,下面会窸窸窣窣传来一阵响声,那里有耗子洞,我最怕耗子。
老天不负众望的下雪了,鹅毛大小的雪花飘下来,那景色一定很美,可是我看不到,农村的街道是没有路灯的,有时候我家为了省钱,奶奶还总点蜡烛,我真不知道是电费贵还是买蜡烛贵,我从来不和她争论这些,只要她平时少唠叨几句就万事大吉了。
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勇气,骑着和自己体型不成正比的车子,前面一片漆黑,天上飘着大雪,我仍然能镇定自若的没有扎到路边的大沟里。
奶奶从来不担心我是女孩子怎样怎样,因为打小起她就把头发给我剪得短短的,那把老式的推子长得像螃蟹的夹子,我的假小子发型都要归功于它。
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出来时忘了看表了,“难道很晚了?”我心里嘀咕着,精神有点分散,车轱辘打了一下滑,幸好没摔跤。
我后背冒了凉气,怎么这么怪呢,我在走夜路的时候,总会有电视里的妖魔鬼怪出来和我争斗,我就觉得背后有人跟着我,两条腿好像是上了弦,雪花簌簌的打在了我的脸上,那感觉凉丝丝的,不冷。
突然间的撞击让我脑子里的鬼怪变得无影无踪,接着便是车子哐啷一声的倒地声。
“我靠,骑这么快赶死去啊”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来,不过他这话实在让我觉得像是猜到了狗屎。
“怎么说话呢,谁赶死啊,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出来装鬼啊!”我的嗓门比他大了八度,我自认为他骑得也慢不到哪去,只是自己的稍稍的快了这么一点点而已。
后来武子对我说,当时他幽幽的骑着自己的赛车,满脑子都是跑跑里那个飞奔的小熊猫,不这道怎么回事就和我这个不明飞行物撞上了,他都给撞懵了。
我拍拍屁股把自己的车子扶了起来,登上车子刚要走他就把我叫住了。
“我靠,你小子撞了人还想走,他妈的,还有没有天理了”,武子爱白话的本领是被我充分激发出来了。
“难道不知道得送我去医院吗,要走,想得美!”
他一下子骨碌起来,拽着我的车子给了我一拳,当时我肩膀像是被狗咬了一口,还手给了他一嘴巴,女孩子打人无非就是这样,要不就挠两下。
武子显然被我的还击方式吓愣了,在他12年的人生经历里,从没有哪个男孩子和他打架上来就抽他的,最悲惨的一次就是上来给了他一脚,踹飞了两米。
我知道他把我当成了男孩,本来打算要走就没和他多啰嗦。
“你他妈才是小子呢”,事实证明我的这句话拯救了自己,我不知道就接下来他要怎么揍我,对于一个12岁的小女孩来说,12岁的小男孩也是很伟岸的,更何况他天天喝牛奶,发育的比我好多了。
“你是个女的??”想必他当时的惊愕已经抵不过他的颤栗,当时的我在白天都看不出来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更不用说是在这冬日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了。
我没接他的话,只是站在那里想着怎么还击,后来他平静的扶起了自己的赛车走了,“我靠,还没打过女的呢,真背”。
我只听到这么句话,我当时居然被逗乐了,“还拿自己当个绅士了!”那天回去我被奶奶骂惨了,说我黄毛丫头什么都干不好,买个包子都这么磨蹭,晚饭我没吃,气闷闷的进了自己的屋子。
我轻轻地拿出一个鞋盒子,点上了那根烧到一半的蜡烛,里面的创可贴是邦迪的,那是我们那里最好的牌子的创可贴,班长李宇凡给的。
那天上体育课,我和同学玩跳马,人是跳过去了,不过是翻着跟头过得,胳膊上挂了点彩。
班长找人借来了创可贴递给了我,当时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女生是应该被这样对待的。
看着那个创可贴,我发了会楞,然后又放回了盒子里。
借着昏黄的烛光,我撩起自己臃肿的棉袄,只是有点擦伤,我心里这样想着,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要是去诊所又该说是没事找事了。
心里很不爽的大骂了武子一通,当然那时候我不知道他叫武子,不过,想到他说的那句话,我又偷着笑了半天,外面雪花还没完没了的飘着,我呼的一口气,吹灭了床头的蜡烛。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听见外面哗哗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奶奶在扫院子,我微微的争了争眼,不情愿的捞起衣服,
“哎呦,疼死我了,大早晨的这是怎么了??”突然想起来昨天和人撞了,接着又是问候了武子的列祖列宗,不知道算上了吴大妈没有,记不得了。
晃晃悠悠的我走到锅台旁,胡乱抱了些秸秆就点起了火,本来就狭小的屋子让这群秸秆占了大半儿,看在眼里更让我觉得不舒服。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早饭,不上学的日子我是个十足的家庭妇女,奶奶年纪大了,我虽然小但比她利索多了,哥哥又在洋洋家睡了,有时候我觉得他们更像亲兄弟。
隔壁吴大妈又叫奶奶过去聊天了,我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他们一天到晚有什么好说的。
奶奶一定会叫上我,她怕我在家看电视费电,吴大妈家的电视是免费的。
我们过去的时候虽不算日上三竿,怎么说也得有八九点了。
刚一进院子,黄毛狗就摇头摆尾的过来了,我捋了捋他的狗毛,“好样的,就该这样迎接姐姐”,然后我就看到一黄毛小子,头发飞着,眼睛眯着拿着个牙刷,看着我。
我自动忽略这些,当时好像是有点害羞,毕竟武子长得还算可以,高挺的鼻梁,脸蛋白里透红的,眼睛炯炯有神的,不过那时候没看出来,有些人天生就是有派儿的,虽然那时他邋遢的像个乞丐,但我一样觉得这家伙还挺帅。
在我和奶奶经过他旁边的时候,他的眼神直直的盯着我,我很有风度的走过去,装作很大方的进了屋子,当时那个心情,竟然有点小小的高兴。
后来我才知道,他一听到我说话,就知道我是谁了,怪不得我后来觉得那个眼神怎么想怎么是仇恨外加鄙视。
我很自觉地拿起遥控器调着自己喜欢的动画片,吴大妈对我比我奶奶对我好多了,我长大以后也一直记得这个慈祥的老人。
不一会,那个人进来了,不看我一眼,也不看电视上的动画片,他刚要进屋子,吴大妈拦住了他。
“武子,这是你隔壁张奶奶”“姐姐,这是我外孙,放寒假了,来我这玩两天”。
“哟,这小伙子长得真俊”说着奶奶就走到了他那里,捏着他的两块嫩肉说,“你叫什么名字?”
“易峰”,他脸上不耐烦的表情让我觉得很不爽。
“我靠,拽什么拽”奶奶从兜里掏出几块糖塞到他手里说“来,奶奶给你糖吃,乖孙子啊!”“乖孙子!”我扑哧一声就乐了,乖孙子,呵呵,真像!
不一会儿,武子换了件衣服,我一直都知道男生是不怕冷的,我哥每天就穿件毛衫再加上那件洗的发白的运动外套,不过看到他那身打扮我还是吓了一跳。
红色的帽衫配条浅蓝色的牛仔裤,不知道是他比较瘦还是什么原因,那衣服就像是个大罩子一样,晃荡荡的,倒还真有点嘻哈的风格。
我的眼珠不自觉的瞟着他,手里的遥控器快被我的手捏成大饼了,这小子还挺帅,此时的我完全被花痴住了。
我微微低头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像是乌鸦的爪子,几乎是不用思考的,我一把扔了遥控器,揣进了兜里。
奶奶正和吴大妈聊得带劲,估计是没看见,要不然肯定把我骂飞了。
武子做到了我对面的椅子上,吴大妈家有两把太师椅,平常上面都没人坐,他坐过去我才知道那里多了两个垫子。
我从没见过他姥爷,吴大妈很少说起他,或者没和我说过。
武子很奇怪的把脚搭在扶手上,那姿势怎么看怎么窝的慌。
他时不时地头朝上扬一下,起初我以为是他不经意的小动作,但是后来我发现他是有病,“神经病!”
他居然在像我挑衅,薄薄的嘴唇邪笑起来让我不寒而栗。
我在奶奶面前始终是不敢大幅度动作的,可能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这样的情况下我要是还能看下去估计就是智障了,起身我甩手就要回家。
吴大妈叫住我说“云倩儿,今怎么这么早就回去啊?多看会吧,不是还没完呢吗?”
“吴妈,我回去早点生火,一会儿好做饭”边说着我就走出来了,我知道后面有道光一直盯着我,让我觉得发怵。
刚走到门口,武子蹭地一下子跑到了我的前面,“嘿,假小子,昨天撞了我今天还装不认识!”
我这才听出他的声音,“原来是昨天那个人”
我心里清楚了。“刚才没认出你来,再说了,黑灯瞎火的,鬼才看得见你长什么样子呢”。
“我靠,怎么我能认出你来,你一进来我就嗅到了你的味道,嘿嘿,假小子味儿”。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再废话了,今天心情不好。
我对着黄毛狗喊了一声“黄子,姐姐走了!”当时的我匪气十足,打小和哥哥在一起练出来的。
咯吱咯吱的踩着雪,我闷着头走,“又该做饭了,今天瑶瑶还说找我来玩呢”。
没两步我就觉得有东西打着肩膀了,扭过头刚好看见掉在地上的雪块。
“你找事儿是不?”奶奶不在这,没必要忍着了,终于找到出气筒了,当时的自己实在不能控制情绪,抓起一把雪,抡圆了胳膊就扬了出去。
飞起来的雪花夹杂着黄土一古脑的飘向了武子,我只看到他吃惊地大叫了一声“我操,”然后我扭头就跑回了家。
其实我本没有错,跑的次数多了,也就成了错。
我把大门插起来,我很庆幸我们家大门不是篱笆门,至少能把那头疯狗挡在外面。
砰砰的敲门声震天响,当时的武子也是个热血青年,那一阵乱敲估计得让他中午多吃两碗饭。
我悠然的抱着秸秆走进屋子,掏出一根火柴,哗的一声,点着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把锅里加上水,我闷闷的看着火光,那一跳一跳的火苗照亮了我的眼睛,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以至于武子能像游魂一样走到我旁边。
当那团雪遇到我温热的体温时,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透心凉,条件反射我猛地就站起来了。
当得一下,我撞到了他的下巴上,刚要破口大骂就看到两道鼻血滴答滴答的留着。
我起身,他一把抓住了我,“你又撞了我了”
“我知道,去拿纸”我拽着他的袖子走到了自己的屋子。
“给,”他到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其实也就这里是个坐的地方。
在我十平米的闺房内,除了书桌就是床。
“去洗洗吧,别弄脏了我的床单,大冬天的可没法洗。”
我的家庭妇女语气对我来讲在自然不过了,可对武子来说就像是外星生物。
“大姐,你怎么和我妈一个腔调儿啊”。
女生的心理年龄比男生要大,我又是如此小心的生活,让我觉得自己俨然有付小大孩的样子了。
“擦完赶紧走,我还做饭呢。”
我瞄了一眼自己的床头,幸好没有袜子,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邋遢惯了,只有那帮朋友过来时我才收拾一下,虽然袜子没味儿,但总觉得怎么说也是个女生啊。
武子两只手向后拄着随意的看了几眼,微微一扬下巴“你这是尼姑的日子啊”,那稚嫩的面庞实在是抵不过这句不着调的话。
我抬起脚,去烧水了。
“你叫云倩儿?呵呵,还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呢,就是人不如其名,可惜了”。
虽然我知道男生很招欠,但武子在我耳朵边的叨叨声比我奶奶还烦。
“没事赶紧滚,没工夫理你。”
“唉我叫易峰,过了年去你们学校上,你们学校怎么样啊?”
这倒是个新鲜事,有谁放着大城市不住来到农村挤窄玩啊!
“你脑子被驴踢了吧,我们学校垃圾的不行”。
这是真的,我们那个乡中,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半个月进行一次安全教育。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趣,不会是还记仇吧”他说着就凑过来给我递柴火,那时候的武子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回忆不起来了,不过从那起,我觉得武子是个不错的人。
我们俩坐在小板凳上,(他坐在柴火上)聊起了学校的事,火苗有好几种颜色,明的暗的,照在我们的脸上,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