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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奉旨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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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灯会之后,万俟承轩求见圣延帝数次,都未能如愿。太子与皇帝的举动皆被朝臣看在眼中,记在心间。
这日,丞相诸葛慕下朝之后,就吩咐下人将音泷叫进了文轩。
“音儿,你可知父亲找你所为何事?”诸葛慕试探地问了一句,担忧的目光直入音泷的眼底。
她微微颔首,沉思片刻,方道:“可是为了太子的事。”语气间不见询问,没有试探。
“不错,相必你也听闻了朝堂上太子与皇上之间的举动,那你有何想法?”
“父亲,我与承轩的关系,现在除了皇上和您,就只有母亲和清鸢知道。太子求见皇上,必然是为了我们的婚事,而皇上避而不见,则是为了皇位。如今,皇帝怕是不仅想要防备我们家了,而是想要处之而后快,最好还能牵扯上太子。接下来,皇帝应该会试探您吧!”音泷眸中的冷笑与嘲讽毫不掩饰地映入诸葛慕的眼中,他剑眉紧蹙,沉声道:“怎可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不过,这也是事实。我们家恐怕......唉!”
他长叹一声,其中的无奈与悲凉深深印在音泷的心间,久久不散。
“父亲,你放心,我们的家会好好的,就算拼上性命,我也会守护好我们的家!”她上前一步,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坚定地说道。
“好,我们一起守护这个家!”
红烛闪烁,灯花映照间,点点烛泪沿着红烛流下。
淡淡月光飘洒在雅轩的云纹琉璃围屏上,倩影依稀反照在朦胧的琉璃月色中,淡然雅致流泻一室。
“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余如许?春纵在,与谁同?隋堤三月水溶溶。背归鸿,去吴中。回首彭城,清泗与淮通。欲寄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
雪色纸笺上墨痕一路晕染,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音泷将笔轻放在玉石端砚上,信手将纸笺拿起,轻盈地回旋,嬿婉凌空跃,素笺飞雪飘舞在她的周身,风静亦缓。墨痕干涸,她将素笺放入了案上古朴素雅的木盒中,起身挑灯。
案上放着几本医书和凌霄从各地给她收集的偏方古籍,错落有序地陈列在她的眼前。这近两个月来,她一直在找关于“醉颜”的解毒方法,但是毫无头绪,一种束手无措的无力感萦绕心间。难道真的只有那个方法可以解毒,只有用清鸢的性命作为赌注,只有半年的时光珍惜得来不易的亲情吗?
她兀自压下心头的浮躁不安,纤纤玉指划过书卷,凝滞在一本古旧的书册上,随手翻看几页,目光忽然被书中的内容所吸引。
《医蛊奇术》,顾名思义,医术与蛊毒的结合。音泷本身知晓一些药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亦是熟知医术,两相结合,现在音泷的医术在帝都之内都是数一数二。但是对于蛊术,音泷却是一无所知,只知道苗疆蛊毒是一种很神秘的巫术,现代的家族对于蛊术也是嗤之以鼻。
无论是草药还是蛊毒,用得好可以救人于一线之间,用得不好照样能够杀人于无影无形,所以她抱着一丝希望若有所思地细细翻看着书册,指尖轻轻滑过,一行清新飘逸的行书映入眼帘,“驻颜蛊,中蛊者容颜如少女,一年之后迅速衰老,不出半年必死”。
她双眸掠过一丝惊异,“醉颜”与驻颜蛊是有什么联系吗,为何两者的发作时间是如此相近,功效也是如此相似,亦或是两者本身就是一体?种种迷惑与猜测在脑海中闪过,她压下心中的激动与惊异,将书翻至解蛊一节,可是直到最后一页也没有找到接触驻颜蛊的方法。她蹙眉沉思,细细翻看书页,目光停在书中两页中间,细微的纸屑夹在其中,是有人故意撕去的。难道真的是驻颜蛊?若说巧合,这种几率实在是微乎其微。
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忽然中断,给了希望却又被生生扼杀,的确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既然有了线索,就一定能找到最终的答案。她现在要做的是尽力压制毒素的蔓延,至少在三个月内不能毒发。
冬日午后的阳光带走些许冷冽,银装素裹,将帝都的繁华掩盖其中。帝都不似平时一般喧闹,却隐隐有什么事在安静中等待时机,没人知晓,无人察觉。
点点红梅,晶莹素雪,飘絮飞花一般随风飘洒,音泷伸手折下一枝冰霜笼罩含苞待放的红梅,轻轻放进身后如萱手中的净白瓷瓶中,素白明红相间恰到好处。
“记得要每天换水,还要在花枝上洒些许水滴,这样才能让让花开得更久些。”她含笑细细整理花枝,“梅花,开胃散邪,煮粥食,助清阳之气上升,生津止渴、解暑涤烦。雪色洁白无瑕,入肺经,善解肺经毒火邪热。雪化为水,水入肾,又有益肾养阴的作用。雪水煮茶沁脾香。烂熳朝眠后,频伸晚起时。暖炉生火早,寒镜裹头迟。融雪煎香茗,调酥煮乳糜。慵馋还自哂,快活亦谁知。酒性温无毒,琴声淡不悲。将这梅花送去母亲那里,顺道去文轩就说我要《茶经》这本书,别的什么也不要多说,明白吗?”音泷吩咐道。
“是,小姐,如萱明白。”
音泷静静地望着如萱渐远的身影,微微出神,须臾,凤眸轻闪,凌厉的眸光一闪而过,转瞬即逝。音泷心念纠缠,抬手压下花枝,任由轻雪洒上额前青丝,散落周身,梅香萦绕,冰凉的寒意袭上心头,将心底的烦躁沁凉如丝,心静意凉。微闭双眸,她若有所思地轻轻蹙眉,拢在芙蓉织锦皮毛斗篷下的右手轻轻搭在左手左寸之上,“呵,上天待我不薄,这毒竟让我配制的药完全压制住了。”她轻笑一句,转身向清阁走去。
音泷缓步走在回廊下,清冽的雪水沿着碧瓦滴下,水帘一般让人沉醉其中不知归处。后院的飞琼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本就是天青石铺就的地面更显冷冽,清冷的阳光四散在白净的积雪上,微微反射些许光芒,夺目逼人。
曾经的辉煌已成为历史,或许这一生再也不能回去,那么何必辜负这场华丽的旅程,不管结局如何,过程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已经踏上旅途,怎能中途返回,这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何况这次不容许她退却。
莲步轻移,她缓缓步向飞琼台,身后雪痕蜿蜒,裙摆上沾上些许莹白剔透的雪屑,飘逸如仙。她站在石阶之上,径自望着层层积雪微微失神。良久,她抬手轻握一捧汉白玉石栏上的落雪,缓缓握紧,手中的积雪融化,刺骨的冰寒瞬间流入心底,冻彻心头。
只有这彻骨的寒凉才能让人清醒如初,理智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东西。
圣延二十年,建章宫崇政殿,圣延帝下旨,帝都四品以上官员之女,年龄已满十三者,于十一月初七入宫面圣,为太子选妃。这道圣旨打破了帝都的平静,犹如一颗石子落入深潭,带来的不只是声音的震动,更是碧波般的扩散。
初七这日,音泷与清鸢双双步出丞相府正门,步上马车,准备入宫面圣。
“音儿,鸢儿,你们要谨言慎行,千万记住这一点!音儿,万事莫强求!”诸葛慕嘱咐一声,千言万语皆散在这一句嘱咐中。
“父亲,放心,我自有分寸。”
一路上,清鸢出奇地安静,一双明亮的凤眸此时没有了平时的欢快,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冷漠与沉静,马车内静寂无声。
“鸢儿,在想什么?怎么这么安静,不会是紧张了吧?”音泷不忘调侃她一句。
“姐,你不担心吗?明面上是太子哥哥选妃,可是暗地里是皇上在掌握,这里面的层层关系姐姐想必一清二楚,万一......”清鸢剪水明眸轻动,眼中的担忧一闪而过。
“相比较承轩,我在意的是你们。”
“我明白了。”
马车内再次静默无声,直到马车在北宫正门停下,两人整理了一下妆容,递上名帖,内侍宫人引领她们向内宫走去。
“两位郡主,请随我来,各府小姐也在九华宫中等候圣上的召见。”一名身穿粉色衣衫,十五六岁的小宫女上前接引她们。
平实的青砖铺造了宫廷内院各条空阔的道路,一眼望去,青灰绵延不断,曲折蜿蜒地贯穿每个角落。沿路两边红墙高耸而立,将宫廷的华丽圈禁在这一方天地间,也将勾心斗角,千宫百计遗落在了这繁华的背后。重重宫阙,在这后宫内院掩藏的不只是阴谋诡计,还有悲欢离合。后宫佳丽,美人心计,深宫中位居高处者,从来就不是善良单纯之人,所谓的仁德慈孝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走过武英殿,转过几处亭阁,朱门碧瓦跃入视线。映入眼帘的繁花令人眼前一亮。九华宫内种有数株“美人红”、“海云紫”,粉红浅紫相错于朱栏林立间,错落有致,婷婷绽放,娇俏可爱。
音泷莞尔一笑,五九寒冬之时能看到如此美景的确让人为之惊喜。
玉石台阶上雕刻有清美的莲花,步步生莲。丹桓宫楹,凤舞九天,呼之欲出。
九华宫,曾经是先帝瑨妃的居处,瑨妃因病去世之后,先帝下令封锁九华宫,却并不曾言明所为何事。圣延帝即位后,不忍九华宫继续废弃,便降旨设九华宫为后宫宫宴的场所,由皇后掌管宫宴之事。
缓缓步上最后一层台阶,音泷侧身轻握清鸢的手,“多谢这位姑娘的引路。”轻声谢道。
小宫女微微羞赧,受宠若惊,“奴婢不敢,这只是奴婢的分内之事。若是两位郡主没有其他事,奴婢就先退下了。”小宫女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鸢儿,什么也不要多说,相信我!”音泷眸中的坚定令清鸢微微动容。
清鸢粲然一笑,牵动一下相握的手,道:“你是我姐,我不信你,还会信谁?”
姐妹两人默然相视一笑,随即向大殿内走去。此时殿内已到了不少世家小姐,大约四五十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好不热闹。
音泷与清鸢的到来,无疑引来数道羡慕、嫉妒的目光。音泷环顾四周,轻轻牵动清鸢的手,两人淡然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无声地回望着众人的目光。
姐妹两人的容貌皆属倾城,地位也在朝中众臣之女之上,身份仅次于正二品宁德公主,不被人嫉妒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和亲一事,虽然圣延帝没有再提,却并不表示那些有心人不会借机寻事,所以还是低调一些比较稳妥。
音泷细细观望周围的女子,脑海中闪过一段段记忆,与眼前的众人一一对应。幸好之前的诸葛音泷并没有和眼前的众人有过多的交际,不然她们肯定会多疑,甚至有人会认为她清高。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音泷正与太子太傅沐政之女沐琬瑛见礼,忽见一人从殿外匆匆走来,不待音泷看清那人的模样,就被突至眼前的女子紧紧抱住,若不是她微微侧身,那力道足以将她推到。音泷无奈地稍稍推开那女子,望着她娇俏的容颜,苦笑一声:“这鸢儿就够我头疼了,再来一个魔女曦梦,我招谁惹谁了?”眼前的女子是太尉柳源道之女柳曦梦。
素蓝如云宫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女子姣好的身形,流苏轻动,几许灵动,些许调皮。少女的明眸就如黑夜中的夜明珠一般明澈,乌云青丝,香腮胜雪,一笑间,浅浅的梨涡绽在唇边。
柳曦梦与音泷、清鸢自小相熟,所以曦梦才会如此亲近两人,三人相视一笑,继而说笑着走到一旁。
曦梦与清鸢同龄,正值豆蔻年华,“音泷姐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嘛!我什么时候是‘魔女’了?人家就对你情有独钟所以只对你撒娇啦,难道姐姐不喜欢我吗?”曦梦牵着音泷的流云广袖,那委屈的神情,那撒娇的动作和清鸢如出一辙,真不知她们俩是谁教坏了谁。
音泷苦恼地摇摇头,抬手扶额,柳眉轻蹙,无奈道:“好,好,好,小曦梦不是魔女,你就大发慈悲放了我吧,我的衣服都快被你扯坏了。被你这个小丫头打败了,和清鸢一样,你们俩凑一起就是一对活宝。”她掩袖轻笑,微微侧首撇一下自己的妹妹,清鸢正气鼓鼓地瞪着她。
清鸢轻哼一声,对此不语。
看到清鸢这个表情,音泷知道,妹妹无语了。音泷收敛了笑意,整理了一下衣袖,明眸再次被淡漠代替。
选妃,这其中的意味音泷无法猜透。
圣延帝既知承轩对她的心意还要下旨选妃,这代表什么?只是明面上的形式,还是他不想承轩与丞相府有所牵扯?音泷百思不得其解,便不再去想。只要自己做到最好,相信圣延帝也无可奈何,只能成全他们。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一声尖利的通报声打断了众人的欢声笑语,殿中众人忙俯身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平身。”圣延帝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音泷与清鸢、曦梦站在殿中较为偏僻的位置,音泷微微抬头,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圣延帝,黑曜石般通透的眼眸,深眉入鬓,时间在他的眼角留下了些许细纹,清睿的目光俯视着众人,将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圣延帝的右下首,正红色九凤翟衣妖娆妩媚却不失庄重华贵,五支精巧华美的凤簪将墨玉般的青丝细致轻挽,华若桃李,绰约多姿。皇后秦冰颐是兵部侍郎秦仕文之女,并不是皇帝的原配,因此皇后要比圣延帝年轻不少。
“今日是太子选妃之日,你们是帝都重臣之女,大家闺秀,相信你们每个人的品行都是拔尖的,那么,由皇后来说一下选妃的整个过程。”圣延帝威严的声音打断了音泷的思绪,身旁的清鸢轻轻牵住她的衣袖,音泷侧首一笑,清鸢似是放下心来地微微颔首。
皇后拂袖离座,莲步轻移,旖旎温婉,清和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之内,“诸位都是士族女子,想必这琴棋书画,女工刺绣都是样样精通,所以这第一项便是考验你们的女红。但是,这女红还需要与书画结合,在一炷香之内完成的人则进入下一项考核。希望诸位拿出士族女子的风范,好好发挥。”
声落,众人的神情不一:苦恼,自信,失望......
“这作画不是我的强项啊,这可怎么办!”
“一炷香的时间,这怎么可能完成!我看还是放弃吧!”
“这刺绣和作画,正是我擅长的,我一定会进入下一项!”
......
皇后静静环顾众人,无声的威严蔓延在殿内,“还有谁有异议?”众人霎时噤声。
“很好,现在由内侍带领你们到凤寰台,再有意见者取消资格。”
音泷淡淡地望着殿中高台之上的圣延帝,轻轻一笑,眸中的自信令声旁的清鸢一怔,清鸢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选妃,果然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深意,只是音泷绝不会任由旁人支配自己的命运,她要的,绝不会轻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