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愿]茧》若依_

56、两不相欠

　　完成了黎华的专辑之后，交到方若绮手上的工作是关古威新专辑里两首歌，这让她感到既期待又轻松。凭他们之间的熟悉程度，歌曲的录制理应很顺利。

　　现实却事与愿违。录音室里的关古威状态差到令人费解，不是忘了歌词，就是进错节奏，频频卡壳出错，录了大半天，一遍完整的都没能唱下来，听得操作台前的方若绮也为他捏一把汗。

　　关古威平时虽然是个没心没肺的大男孩，但对待音乐向来一丝不苟，眼前的状况显然非同寻常。方若绮试图向其询问原因，玻璃墙对面的大男孩却始终避开她的目光，只是一遍又一遍客气又疏离地说，抱歉，重来。

　　就连进来查看情况的周映彤也显得很反常，非但对他失常的表现没有任何责骂，反而在他不知道第几次唱错歌词的时候通过监听话筒对他说辛苦了暂时就到这里吧，并且慷慨地放了他两天假。

　　黎华走了之后，EAMI一下子失去了支柱，亟需培养新的天王巨星来填补他留下的空缺，形象健康才华出众的关古威便成了不二人选，方若绮猜想，周映彤对他疼爱有加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拜关古威所赐，方若绮完成了手头剩下不多的工作，难得地提早下班。一个人坐电梯下楼，电梯门刚要阖上，听到有人在外面叫请等一下，她赶紧按下开门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出现在眼前的人居然是范晓爱，门里门外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范晓爱走进电梯，脸上透着隐约的尴尬：“好久不见，若绮。”

　　“嗯，好久不见了，来找阿威吗？”方若绮随口与她寒暄。

　　却不料迟迟没有等来回应，只有电梯急速下降带来的轰鸣声鼓噪着耳膜。

　　方若绮诧异地朝她看去，她别过脸避开她的目光，神情焦虑。

　　“你们……吵架了？”联想关古威的神不守舍，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难怪阿威今天录音心不在焉的。”

　　范晓爱的嘴角动了一下，把头压得更低，半晌，低声道：“若绮，我要结婚了。”

　　“啊？”方若绮震惊地瞪大眼睛，脑子里千头万绪，反应不及。

　　“我要结婚了，”范晓爱鼓起勇气抬头看她，“和SUN的制作人，小熊。”

　　电梯门打开，刺眼的光线铺天盖地地涌进来，晃得方若绮阵阵晕眩。

　　范晓爱道了一句抱歉，匆匆朝外走。

　　她尚回过神，三两步追上去：“等一下，晓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晓爱不怎么情愿地停下脚步，回答道：“我们下个月会去美国注册结婚，我是来这里跟周映彤讨论怎样善后我和阿威的事情。”

　　方若绮四下环顾，下午的时间，大厅虽然人不多，她们两个站在这里还是太过显眼了，于是她提议道：“我们去旁边的咖啡店坐一坐吧？”

　　“不了，我还要回SUN去录音，你想知道什么就去问阿威吧。”

　　“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句，你嫁给小熊，是因为感情，还是因为……”

　　不等她说完，范晓爱就冷冷地笑了一声：“感情？在这个圈子里根本没有感情可言。”

　　“为什么这么说，上一次聊天的时候，我们不是都说得好好的吗？”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做到问心无愧，可是太难了，演艺圈的人，又有哪个是真正问心无愧的。”

　　“至少阿威是真心对你的，他入行这么久，也还是像从前一样单纯，没有改变过。”

　　“没有改变过？如果真的没有改变过，他不爱我，又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他的确是个单纯的人，可是只要身在演艺圈，就必须要放低自己的原则，服从公司的安排，服从这个圈子的游戏规则。我知道阿威不是那种会做戏的人，所以他决定跟我在一起，就一定会真心对我。可是正因为他的真实，才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感情。他喜欢我，却并不爱我，他也从来不会装作很爱我。”

　　她的字字句句让方若绮无言以对。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一如既往地等着他，他总会有一天爱上我，可是一天天过去，我的期待一天天落空，最初那些微不足道的幸福被等待磨平，剩下的只有失望和委屈。与其将时间浪费在漫无止境的等待中，还不如趁自己还年轻，把握住眼前的机会。”

　　“可是，将来你不会后悔吗？”

　　“也许会的，将来的事情谁又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不用再唱那些毫无营养的儿歌，有SUN最好的制作人为我制作专辑，当初进演艺圈，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方若绮深深地叹息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无论如何，还是希望你过得好。”

　　“谢谢你，若绮，”她朝着她笑，那笑里多了些许莫可名状的沧桑，“我也想对你说，如果你不想进入这个圈子的话，还是趁早抽身吧，在演艺圈这样的大染缸里，没有人——或者说是我们没有能力独善其身。”

　　方若绮目送着她的身影融进午后半谢的阳光，她缓缓地走出门，阳光倾泻在她的身上，灼热的温度化不去心底的凉意。EAMI的巨型招牌在阳光下泛着炫目的光辉。

　　她拨通关古威的电话：“阿威，你和晓爱的事我都知道了。“

　　关古威却表现得很冷淡，只是轻声说：“是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明明很伤心，却什么也不说？”

　　他沉默片刻，说：“我们已经不再是无话不说的了，不是吗？”

　　单纯直率的他，总是一针见血。她很难过，为她过分的执着，为他直白的冷漠。
　　“即便如此，你依旧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大概吧，”他说，“你离开民歌餐厅后，我常常很困惑，到底是什么在改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对你的事情一无所知，哪怕我们身在同一家公司，偶尔见面，你对自己的事也只字不提，我觉得我们之间越来越陌生了。”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一切都不要改变，我们还像从前一样一起在民歌餐厅唱歌聊天，一起逛街吃东西，可是那些日子都已经回不去了。我们都不再是从前的我们，但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快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自始至终，她都不想把关古威扯进来，不让他靠近，就意味着要远离他。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远了，心与心也迟早疏远。但她并不后悔，就算可以重新选择，她还是会这样做。

　　“我也是一样的，就算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只要你自己可以过得好，我就会觉得安慰。”

　　“阿威，”心底感动涌动，哽住喉咙，“如果你心里难过，不要一个人憋着，记得告诉我，虽然我们已经没有民歌餐厅了，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出去胡吃海喝，一起去KTV唱到天亮，一起去游乐场坐过山车。”

　　“是的，我很不好。我一直在为这份感情努力，却还是没能给她她想要的，现在受伤也是我咎由自取。”

　　“你不要自责，也不要恨她，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对错，也许你们都能找到更好的。”

　　“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大吃一顿，然后躺在郊外的草地上看星星。若绮，你要不要一起来？任吃任喝，我请客哦！”

　　最后又是那俏皮的语气，惹得方若绮忍俊不禁：“好，我……”

　　有不速之客突然闯入她的视线，所有表情汇作震惊僵在唇边，耳畔电话里男孩的声声催促仿佛来自遥远的世界，面前的人却是如此真实。胸腔传来的声声轰鸣残酷地提醒她，这不再只是一个噩梦。

　　黄昏就要来临，那之后仿佛便是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