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愿]茧》若依_

32、命运轮回（上）

　　下午两点，方若绮准时踏进证券公司。

　　尽管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但送上门来的机会，无论如何她也不想放弃。

　　在上午广告拍摄的间隙厚着脸皮向黎华请假，事出突然又正是他最为忙碌的时候，心里是很过意不去的。但他从不为难她，淡淡地看她一眼：“一下午就好吗？”

　　“嗯……应该是吧。”她并不确定到底会发生些什么，所以也无法回答得很有把握。

　　“那我放你一天假。”他慷慨地说。

　　“不，不用了，我尽量晚上到唱片公司来跟你会合……”

　　他摇摇手：“不必赶来赶去的，最近这么忙，就当让你休息一天。”

　　“可是……”她想说他下午还要去电影公司定妆，然后去参加一个代言活动，傍晚回唱片公司研究新的宣传计划和选定下一支拍摄MV的歌曲，这一天的行程很赶，连个助理都没有就更吃力了。

　　“别可是了，就这么决定。我又不是新人，有什么事我自己能应付，何况只是一天半天，哪有这么矫情。”

　　她感激地对他一笑，想他总是这样为人着想，从不让她有丝毫歉疚，能在他身边工作，实在是她的幸运，将来要是她不再做他的助理，大概还会有些不舍。

　　其实方若绮尚未意识到，她这样想的时候，就已经是不舍了。

　　交易的时间，证券公司仍是那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立刻就有人走到方若绮身边，准确地说出她的名字，带着她走进交易大厅角落里一扇隐蔽的门里。

　　门里别有洞天，宽而长的走廊，没有窗户，灯光却很亮，明晃晃的一片。方若绮走在那个男人的身后，他很高大，留着深红色及肩长发，皮肤黝黑，看起来是很硬朗的男人，而且，他很面善，她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他们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口，男人敲了敲门，应门的声音浑厚有力，方若绮认得那是郝友乾的声音，心跳一下子快起来。

　　男人拧开门把，侧过身来请方若绮进去，房间里的灯更亮，涌出来的光线晃过他的脸，与她印象里的另一张脸重合。

　　是了，前些日子一支播得很火的男士沐浴露广告，那个在镜头里露出上半身优美的肌肉线条的模特，好像是叫……贾志皓？

　　但不管怎么说，他出现在这里，只会让事情显得更加诡异。

　　方若绮还在思考的时候，他已经站定在郝友乾的左后方，她赶紧扯出笑容问好：“郝先生，您好。”

　　“你好你好，方小姐快来这里坐。”郝友乾笑容可掬地朝办公桌前的那张椅子比划了一下。

　　方若绮恭恭敬敬地走过去就坐，一米宽的办公桌挡在他们之间，隔出一段无法逾越的距离。

　　他左手夹着一支雪茄，却不抽，缕缕青烟缓缓从他的指间升起，织成一片淡淡的薄雾。和上一次见到他时一样，他始终面带笑容，眼角有散开的鱼尾纹，但眼镜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却异常沉着和森肃，没有丝毫笑意。

　　他看起来是个势在必得的男人，但方若绮还是鼓起勇气直视着他。

　　“方小姐，真是守时，突然要你来这里，实在冒昧。”

　　“哪里。”方若绮平静地说，心里却七上八下，不知道他在打着什么算盘。

　　“上次舞会只有一面之缘，也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

　　“郝先生客气了，您是大老板，自然交际广应酬多，还能记得我，已经十分荣幸。”

　　“方小姐平时有没有投资？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安排专人为你服务。”

　　“郝先生说笑了，我不过是个打工的，没有这么多钱，”方若绮保持着礼节性的笑容道，“您找我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哈哈哈哈，”郝友乾笑得肆意，深沉的目光里掠过锐利的光芒，“方小姐真是爽快人，我喜欢。”

　　方若绮正在琢磨这句“喜欢”是否带着什么隐晦的涵义，推到她面前的照片令她倏然缩紧瞳孔，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一时间天旋地转。

　　那是她和莫筱筠十八岁时的照片，和她钱包里的那张一样，而这一张，是属于莫筱筠的。

　　她竭力平静下来，却无法抑制面色的煞白和声音的颤抖：“这是什么意思？”

　　“莫小姐是你的好朋友吧，”他观察着她的反应，不动声色地说，“这个姑娘我也见过，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

　　“你见过她？”她戒备地问，在心里琢磨他的居心。

　　“我既然做了演艺圈的生意，自然要盯牢这个圈子里的一举一动，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了如指掌，不操这份心，哪里能把生意做大，方小姐你说是吧？”他一边说，锐利的目光一边在她身上逡巡，好似在警告她，她的一切也都在他的股掌之上。

　　“不好意思，我对做生意不怎么了解。”

　　“哈哈，没关系，方小姐一看就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假如愿意替我做事，相信一定能助我一臂之力，当然，报酬不会少，并且方小姐想要知道的事，我也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他用食指在照片上点了两下。

　　又是一桩交易，但对手却比上一次棘手许多。方若绮警惕地说：“郝先生，我实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你。”

　　“有的有的。我毕竟是生意人，隔行如隔山，总要有那么几个演艺圈的人帮忙，譬如小贾，”他稍稍转动椅子，转向贾志皓站立的一侧，扬了扬手，“就是我的得力助手。”

　　被提及的贾志皓仍旧站得毕恭毕敬，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地站在郝友乾身后，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模型。

　　“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

　　“听说方小姐曾经为古芊菁做过一年助理？”

　　他说得胸有成竹，显然是对她进行了调查。方若绮起先想到的是郝友乾想利用她来追求古芊菁，但又觉得古芊菁虽然是演艺圈公认的美女，可论气质论实力论地位，都要比徐心宁差了一大截，郝友乾应该不会为了追求她而费这样的周折。她戒备地回答：“嗯，是的。”

　　郝友乾的笑容加深道：“那么很好，古小姐性格刁蛮跋扈，能和她成为朋友的人，实在少得可怜。”

　　“我和她并不是朋友。”

　　“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当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有契机，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她不知道他在暗示些什么，也不懂他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就算我和古芊菁是朋友，又能做些什么？郝先生有了徐心宁这样的美人作伴，应该不会喜欢古芊菁这样的大小姐吧？”

　　“哈哈哈哈，方小姐果然快人快语！那么我也就直言了。现在国内电影市场上，我郝氏集团的彩虹影业和岳行空手里的乔亚影业二足鼎立，我作为一个商人，最终的目的当然是赚钱，不瞒你说，我接下来几年的打算是将乔亚影业并入彩虹成立全世界最具规模的电影公司。当然，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岳行空是一个非常强的对手。不过，他也有软肋，对古芊菁这个宝贝女儿，他向来宠爱有加。”

　　将吞并计划毫不保留地告诉她这样一个初次见面的外人，足见郝友乾的野心和信心十足。她愈发确信，郝友乾是个危险人物。方若绮直言：“做生意有竞争不可避免，但是我觉得不该伤及无辜的人。”

　　“方小姐多虑了，我是正当商人，但做生意难免会用些手段，我只不过是想利用古小姐作为突破口。”

　　方若绮觉得很讽刺，她曾经和古芊菁进行交易，那时候骄纵的古芊菁一定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方若绮和他人交易的筹码。

　　郝友乾见方若绮不言不语，知道她是在动摇，又说：“方小姐不必担心本来的工作，我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只要在我需要的时候你能协助一把就好，而且古芊菁那边，到时会有人接应，有什么事你们也可以彼此照应。”

　　方若绮恍然，原来老谋深算的郝友乾，早已将局布下。

　　“不必惊讶，演艺圈里想为大老板做事的人一大把，你不做，也有很多其他人想做。不过，有些事情你如果无法弄清的话，是不会甘心的吧？”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方若绮和莫筱筠的相片上。

　　“可否容我考虑一下？”方若绮知道这可能是她找出真相最后的机会，她虽然并非没有利用过其他人，但仍旧担心郝友乾会对古芊菁下重手。她义无反顾，并不代表泯灭内心所有的善良。

　　“当然当然。不过，方小姐，我好意地提醒你一句，演艺圈本就复杂，你又带着这样的目的来，一旦有什么事被捅出去，你的处境就太危险了，你说呢？”

　　口口声声为她着想，字里行间却都是威胁。方若绮立刻明白，之前的一切都是笑里藏刀，他早已打定主意要挟她为他办事。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答复的，”她不动声色地起身告辞，又迟疑了一下，“这张照片，我可以带走吗？”

　　“哈哈，”他再次放肆地笑道，“方小姐还没帮我做什么，就已经要从我这里拿走东西了，不过，我向来有成人之美，这张照片就当见面礼，等待方小姐的好消息了。”

　　他欺身从桌上拿起照片，递到她面前。

　　方若绮定定地望着照片里她和莫筱筠年轻而灿烂的笑靥，双手将照片接过，那一刻，她已经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那么我先告辞了，请不必送。”她礼貌地欠身告辞。

　　门阖上，郝友乾敛起笑容，将雪茄放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身后的贾志皓微微俯身到他耳边：“郝总，就这样让她回去了？”

　　“她很快就会来找我，”郝友乾笃定地转动着椅子，“干得不错，那天在交易大厅看到她和王瑞恩特意去查了她的背景，不然我也不会多一只棋子。”

　　“跟着郝总那么久，当然学会了对所有人察言观色，”贾志皓顺便奉承，“不过……莫筱筠的事，您不会真的打算……”

　　“哈哈哈哈，小贾，让我再教你一件事，”郝友乾将烟头掐灭，重新拿出一支新的，贾志皓俯身为他点上，“不要让别人看你的底牌，这样你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

　　方若绮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回交易大厅时，交易时间已经结束，偌大的交易大厅只剩下操作员在做收尾工作，空旷得有些阴森。

　　在似有若无的好奇目光打量下，方若绮匆匆走出门。

　　冬日的黄昏来得早，澄蓝的天空已经染上些许绯红，看起来格外温柔，可是风却愈加凛冽，利刃般拂过脸颊。她从包里拿出围巾围上，余光瞥到街角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明亮的颜色在渐渐暗下的天色里很是惹眼。

　　方若绮想开口叫她，却见她立在拐角处不动，于是便装作没见到，转身朝路的另一头走。

　　“……若绮。”

　　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声轻唤，声音里明显带着犹豫。

　　“范晓爱。”她转过身，笑脸相迎，对上的却是她困惑不安的神情，与她印象里那个开朗的女孩截然不同。

　　“有些事……想问你，可以一起坐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