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家养鬼怪》分野

34、第三十四章

　　喻词和梁少洵换了个眼神——
　　如果给叶生换一身长袍，他就是在捞袖子，电视剧上都这么演，比较郑重的场合，古代人开口得做点准备动作，风流少侠就是“唰”抖开扇子，没文化蛮匪则是摸摸小胡子或者揉揉肚子，而秀才，不理袖子就得理下衫。
　　果然，在没理到袖子时，叶生双手向下，拉了拉西裤，一脸别扭地开口了：
　　“我们本来是几百年前的精怪……我是个秀才，死后不甘，不知道怎么的，可以白天现身，跟常人一样，还上京去考了功名，回乡时家里人见到我很惊讶，说我早就死了，我才知道我已经不是人了，在阳间住得太久，有了阳气去不了阴司，只能四处漂泊。那个时候，有剑仙四处斩妖除魔，我虽然不害人，可也是他们眼里的异数，如果见到一定会被打得魂飞魄散，听说浙江金华北郊有一座兰若寺，其中有一个千年修为的树妖，投奔的妖精鬼怪全都可以得到庇护，于是就去了那里……”
　　喻词心里一动，在书里就听到知秋一叶和宦娘提起过：“姥姥？”
　　叶生忽然坐直了点，一脸郑重地问：“公子知道？”
　　“听知秋一叶和宦娘提到，宦娘把我当成了……姥姥。”
　　倩女幽魂里头发绑得跟树杈一样的老妖怪，他跟那种玩意有一根毛的相似度吗？怎么想怎么恶寒！！
　　那边梁少洵表情古怪，喻词真想叫他戴耳机，用眼神暗示了几遍，梁少洵装呆看不见。
　　“就是姥姥，他庇护了所有去到的妖精鬼怪，可是……”叶生说他自己的过去时就像讲故事，满脸平静，说到这里，却微微垂下头，有些失意的样子。
　　四面八方的妖怪全往兰若寺逃，结果是必然的，斩妖除魔的剑仙们也被引过去了。
　　叶生没有说那时候如何险恶，只大概叙述了一下过程，就是那句话：邪不能胜正，尽管在叶生这正派的剑仙们应该才是大坏蛋。树妖姥姥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让所有妖魔鬼怪逃进他的空间里，封闭了空间“幻境”的入口。
　　所谓幻境，存在于姥姥的身体里，姥姥是棵枝冠半径超过百米的树，即使死了，幻境也会在树身里继续存在下去。
　　可是曾经的大树怎么变成了一本书？被封闭在幻境里的妖怪们就不得而知了。
　　“姥姥临死留下话，说只要他的后人出现，我们就可以重见天日，几百年一晃而过，幻境一天天衰竭，迟早会支离破碎不复存在。我们已经死心，但没想到，就在半个月前，幻境打开了。”叶生苦笑着，看得出他觉得很侥幸。
　　喻词一拍腿：“你们出来了，所以认定我是姥姥的后人！”
　　“公子聪明。”叶生明显不会拍马屁，拍得很生硬，不过想要拉拢关系的意图也表现得很明显。
　　喻词高兴：“你们肯定搞错了！我是完完全全纯纯正正的人类，我爸我妈两边往上追个十几辈，都能找出来，我爷爷是江西人，江西还有喻家祠堂，我妈这边也有族谱，有没有妖精一目了然！”
　　家族大的好处，就是直系支系都有本册子一笔一笔的记下来，随便攀亲认戚的，得有证据。
　　喻词这里想：事情清楚了，以后生活也能回归正常了！
　　没高兴几秒，叶生丢出个炸弹：
　　“公子血里的灵气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何况还和姥姥十分相似，哪怕稀薄了些，也是一代代冲淡了的缘故，绝对不会错！”
　　喻词急了：“怎么可能？不会的，你意思我是妖怪吗？”
　　叶生放慢了说话速度，可却毫不犹豫地说：“公子肯定是姥姥的后人，现在公子还没成年，身上的气息不算浓郁，等将来成年的时候，不需要血，其他妖魔精怪就能发现公子非常人。”
　　梁少洵忽然开口：“等一下，非常人是什么意思？”
　　喻词不太明白梁少洵要问什么，费解地左右望。
　　叶生叹气：“姥姥是棪木精，棪木自身就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神木，人间少有，传闻食棪木者，死而复生。”
　　喻词飞快地明白过来：“怎么可能！？”只要他成年，就会有各种妖怪找上门，想吃掉他！？
　　开什么国际玩笑——
　　梁少洵的手机忽然响了，梁少洵一看是班主任袁丽玫打来的，示意喻词和叶生稍等一会继续。
　　“袁老师好……考试？？”
　　梁少洵冲喻词挤眉弄眼，要不是实在没心情，喻词会给他一脚。
　　“嗯，是，我们在东方花园……下午到您办公室考试吗？……好……他精神好点了，应该没问题吧，您等等，我把手机他。”
　　喻词接过电话：“袁老师，对不起，早上没来考试。”
　　袁丽玫听到他的声音，好像松了一口气：“没关系的，你精神好了吗？下午能不能来补一下考试？”
　　喻词看了叶生一眼，回答：“好。”
　　叶生说的那些事情，他不太能接受，下意识地就想给自己留一段时间来思考。
　　袁丽玫很高兴：“这样就好，要不然缺了一次月考成绩，会影响这个学期的综合评分，那么下午两点十分，我在办公室等你和少洵。”
　　“好，”喻词避开了叶生的目光，“袁老师再见。”
　　刚要挂断电话，袁丽玫突然问：“你们住在酒店，那吃饭了没有？”
　　喻词看着桌上一堆饭盒说：“刚吃过。”
　　袁丽玫不嫌烦地说：“酒店餐厅很贵，但是也别乱吃外面的东西，不干净，现在外面的饭馆很多用地沟油，吃了要生病，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回学校里来吃，知道吗？”
　　喻词有点纳闷，因为过去袁丽玫很少会对哪个同学像这样语重心长地交待，她更喜欢用开玩笑的语气和学生说话，而且一般情况下，为人有点大大咧咧的，这是在担心？
　　“知道了，老师放心。”
　　“好吧，我再啰嗦下去你要不耐烦了是不是？但是真的要记住老师的话……”她还是啰嗦了好几分钟，才挂断电话。
　　“看来你把袁老师吓坏了。”梁少洵说。
　　喻词看看手机上的时间：13:05。
　　“两点十分，回学校考试。”
　　这句话，喻词是对梁少洵说的，可实际上是说给叶生听。
　　叶生站了起来：“我的话，公子大概不信，不过我想如果是给公子玉观音的那个人，公子应该就会相信了。”
　　喻词首先想到四姑姑喻先宁——然后否定了，玉观音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她专门从香港买回来的，可能价格比较贵而已，但那观音只是一块石头。叶生指的，应该是给玉观音开光的演明大师，勿言寺的住持。
　　看他在思考，叶生进一步说：“寻常开过光的物件，能够把灾凶挡在身外，但要是碰上厉害一点的鬼怪，宁肯冒着受伤的危险逼近，那么即使开过光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保护很有限，但公子的玉观音上有所不同，贴近时毫无预兆，却能在接触的瞬间以神光伤魔，公子。”
　　叶生忽然压低了声音，很凝重地对喻词说：“那位加持玉观音的人，是位有大修为的高僧吧？公子若怀疑我的话，就请去问这位高僧，一定能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
　　喻词吃了一惊，回忆起见到演明大师那天，好像也没觉得那个和尚有多了不起，不过这种东西，他还真没那个本事能看出来。
　　也许，真的应该去问问演明大师。
　　叶生走到门口，站住脚说：“公子可以去问，但请不要告诉那位大师有关这本书的事情，开光的物件再好，到底也是死物，公子想要的安全，只有我们这些鬼怪能给。”
　　喻词站起来问：“什么意思？”
　　叶生微微一笑，身形淡去，消失在门口。
　　喻词追到门外，外面只有给隔壁房间送餐的服务生，还问他：“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吗？”
　　喻词只好摇头，退回来把门关上。
　　一进去，梁少洵就凑过来：“等下午考完，我陪你去勿言寺……”
　　“你以为演明大师是谁都能随便见的？”喻词把人推开，即使梁少洵没有大鼻孔，现在发现这家伙的狼性，被靠得太近还真是会呼吸困难。
　　“演明大师？”梁少洵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你还见到了给你开光的人？”
　　“嗯，”喻词随口就说了：“四姑姑认识一个在勿言寺开香烛店的大爷，那个大爷认识演明大师，大师是勿言寺的住持。”
　　梁少洵嘀咕：“难怪没听过，我可没资格见住持，不过我妈倒是认识一个大师，要不我们也去找找看？多问一个多点把握。”
　　“苏阿姨认识的！？”喻词挑起眉毛，不是为了梁少洵的妈妈那样的一个市政官员居然会认识什么大师而惊讶，而是为了梁少洵就这么简单地提出来——够格让苏阿姨认识的大师，是他们这样的学生能见的？见大师难道不比见勿言寺的住持困难？而且，谁付账？或者说，他们俩谁付得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