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年莫负》狐小幂

88、解铃还须系铃人

　　由于老康仙逝时礼仪过于繁琐，而我又很少注意自己的身体，常常陪着胤禛熬夜到天明，所以身体很虚弱。从怀孕开始，我很少感觉到太懂，到了雍正元年，连微弱的胎动都没有，因为害怕胤禛担心，我一直要求太医不着痕迹的偷偷修改我的脉案。这个孩子，我心里很清楚，可能是个死胎，历史记载这个孩子出生便殇了。为求心安，我整日整夜为他超往生咒。果然如我所料，元年五月初十我生下一个男孩儿，他一出生就呼吸微弱全身青紫，胤禛为他起名为福沛，可是，却还是没能留住我们的孩子，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在我的臂弯里静静地停止了呼吸。胤禛紧紧地搂着我，一言不发，我们都是相同的人，有痛楚只会忍着，有眼泪只会让它流回心底。于是，我也同样紧的抱着他，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最伤心的时候，不是哭的悲痛欲绝，而是悲痛到哭不出来了，无泪，心里才是最痛的。。。
　　而与此同时，德妃的身体每况愈下。五月二十二日，传来德妃病重的消息。我听完，马上起身准备去侍疾，子衿急忙拦着我，“小姐，您不能起来呀，您还没出月子呢。”我赶忙边穿衣服一边回答，“来不及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明天凌晨就是德妃的大限，如果我不去，胤禛永远不可能解开心结，他会后悔遗憾一辈子的。我匆匆梳妆，然后紧赶慢赶的赶往永和宫。
　　到了永和宫门口，发现皇后，齐妃和熹妃齐齐候在宫门外。见我来了，齐妃和熹妃赶忙行礼，我还未行礼皇后赶忙过来，亲切的挽着我的手，“妹妹快些免礼，妹妹还未出月子便过来，一片孝心真是让人好不感动。皇上在里面呢，妹妹赶紧进去吧。”我点头谢过，便匆匆走进大殿。
　　德妃此事时已经神志不清了，昏迷中却还是断断续续的呼唤着，“祯儿，祯儿。。。我的儿，你总算回来了，额娘等了你好久，你受苦了。。。”胤禛喜怒莫辨，的非伸出手在半空中，想要抓住什么，胤禛犹豫的伸过手去，被德妃一把抓在手心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胤祯才能和德妃如此亲近吧。我不忍心让胤禛继续纠结，于是我上前，“额娘，现在守着您的是四阿哥胤禛。”胤禛回过头，不满的冷冷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里像被针扎一样。但是我接着说下去，“额娘，为什么您心里明明对四阿哥有愧疚却不愿意亲近他呢？”这时候，德妃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微弱地回答道，“禛儿，都是额娘不好，是额娘没本事才不能把你留在身边的。佟佳贵妃的孩子，我不想伤害她的，额娘只是害怕，害怕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好好对你，你皇阿玛恨极了我，九泉之下，只怕也是不会再见了。。。”胤禛满眼含泪，“额娘，皇阿玛他不会怪你的。他，一定不会的。。。”德妃凄然一笑，“我害得他永远失去了良妃，他后悔莫及。这样也好，如果始终不能让他爱我最多，恨我最多也好。下辈子，别再让我遇到他了，我真的好累啊。。。”说着，她这一辈子都忍着的眼泪悉数掉下来，顺着脸颊滑进嘴里，该有多苦涩呢？德妃，也不过是这深宫之内的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其实，她比李良秀更可悲。这深宫之中，若是为了荣华富贵和身份地位争夺算计只怕还不会委屈，若是为了争抢帝王的心，那便是会有伤不完的心道不尽的辛酸委屈了。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爱上帝王。而德妃，争了一辈子却也没有得到老康一丝丝的心意。想到自己，我不禁也随着掉下眼泪来。。。爱上帝王，注定心酸辛苦心痛，因为帝王恩宠终是薄凉，所以心酸；因为要与后宫佳丽三千为敌，所以辛苦；因为帝王的宠爱不可能为一个人停留，所以心痛。胤禛呆呆的看着她，这个让他痛恨却又给了他生命的人，在心里恐怕他也是深深爱着的吧。“额娘，额娘，是儿子不好，是儿子不了解您的心。。。”德妃再也没能清醒过来，胤禛一直陪在她身边，享受着德妃给他最后的可能也是唯一的温暖。。。
　　大概凌晨三点的时候，德妃的手无力的从胤禛手中滑出，胤禛发出一种撕心裂肺的悲鸣“额娘。。。”曾经老舍说过：有母亲在身边的时候，无论你多大都还是个孩子。如今，胤禛心底里的那点孩子气，不知道又能在何处找到依托。两个同样骄傲同样倔强的人，曾经以为相见不如怀念的人，如今真的只剩下怀念了，却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回想起她的种种好来，胤禛絮絮叨叨的说，“额娘，还记得小时候我见太子哥哥放风筝很羡慕，第二天你就差人悄悄送给我一个风筝；我最喜欢吃您宫里的芙蓉糕，每一次去看您的时候您都会特意为我准备好。。。额娘。。。”有一些爱，点点滴滴融化在生活里，以至于我们没有用心体会。幸福并不在于你拥有很多，而在于你善于发现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看到这样的银针，我也心酸，一同落下泪来。。。
　　良久，胤禛才从床前站起来，他小心翼翼的牵起我的手，忽然仅仅把我搂进怀里，我还来不及惊呼，就觉得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脖子悄悄滑落。我不看他，伸手回搂着他。过了半晌，他在我耳边叹息般的说道，“以后，曦儿，我只有你了，别离开我，别丢下我一个人。。。”我柔声道，“我在呢，别担心。。。”其实，从生了福沛以后我心里就很清楚，我的生命里在一天天流失，只怕能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
　　与此同时，朝内形势并不容乐观。元年五月，胤禛发出上谕：“若有调遣军兵、动用粮饷之处，著边防办饷大臣及川陕、云南督抚提镇等，俱照年羹尧办理。”这样，二哥遂总揽西部一切事务，权势地位实际上在抚远大将军延信和其他总督之上。同时胤禛也告诫云、贵、川的地方官员要秉命于年二哥。而二哥却并不知收敛，不懂得盛极必衰的道理。随着这一连串是书上记载的荣誉的到来，我并不开心，随之而来的反而是无限的惊恐。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二哥毕竟是我的亲人，毕竟是真心疼爱我的，我不能眼睁睁的见死不救。连外人我尚且要尽力为之周旋更何况是我亲二哥呢？
　　八月，是秘密立储的时间。一天晚上，胤禛辗转难眠，我自然也无法入睡。满是寂静，只听得他问：“曦儿，大臣们都上折子让我立储。”“唔”我含混不清的答应。“我想立福惠，我答应过你，我的一切，以后都是咱们的儿子的。”我转过身，伸手覆在他的唇上，“胤禛，不要为了我影响你的判断，弘历这孩子，比福惠更适合成为帝王。咱们的福惠，我只希望他成为最普通的一个孩子，拥有简简单单的幸福就好。你在疼爱他的时候，心里不也是这样想的吗。面对赴会的时候，你只是他的阿玛，可是面对弘历，你更多的是一位君主吧。别因为我为难，我在乎的，只有你的心，其他的事情我都不会放在心上。”胤禛抱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放松的笑了，“曦儿，这世间，只有你最懂我。”我也笑了，这样的笑在微凉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暖，“好啦好啦，既然我都不为难你了，你自己还左右为难什么，安心睡觉吧。”说完，我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胤禛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过了半晌，迷迷糊糊之间耳边传来胤禛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曦儿，你从来都会为我计较考虑，担心我会为难，可是你自己呢，为什么你从来不懂的为自己为福惠争取呢。傻瓜。。。”胤禛，我当然知道，只要我开口，你虽说不会拱手江山讨我欢，太子之位我还是如同探囊取物的，可是，我不能。不仅仅是因为历史，更是我不能让你日后左右为难，二哥对于你，始终还是威胁和帮助并存的吧。我不要你因为我有所顾忌，既然身处在这个位置，我就不能成为你的阻碍，放手去做你自己愿意做的事情，我会一直理解你，包容你，直到我们，不得不分开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