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年莫负》狐小幂

100、离恨最是断人肠

　　进入雍正八年，怡亲王的身体越发不好。但是他却依旧坚持上朝，皇上特此给他不念，他却从未用过，坚持一瘸一拐的步行。我不仅在心里暗暗感叹，不知当年英气勃发的拼命十三郎是如何光景，只是，康熙何其忍心，让自己的儿子身心都受到巨大折磨，全进的日子，一定很痛苦吧。
　　四月末的一天，皇上正认真地看着奏章，养心殿里安静得扔一根针都能听得见。这事，皇上忽然叹息般地说，“鸢儿，十三弟的身体越发不好了。你，明天去看看他，照顾他几天吧。”我心里感慨他们的兄弟情深，“奴婢一定尽心竭力照顾好怡亲王。”皇上满脸伤痛的挥挥手说，“你先去收拾收拾，今天不用当值了。”见他一脸沉思，我悄悄退了出去。
　　怡亲王的府邸简单大方，虽然雍正皇帝赏赐给他很多，但是从府邸整体的布置来看怡亲王绝对是一个和雍正一样身体力行节约的人，不禁令我心生赞叹，像他这样一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人是令人十分敬佩的，现代的官员若是也能有他一半的勤政爱民，现代社会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紫鸢分配不公平问题了。怡亲王的嫡福晋兆佳氏是个气质温婉眉目如画的女人，虽然艰辛的岁月在她的容颜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美，反而让她的容颜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看见我的时候，她微微愣了愣，然后细致的为我安排，让我住在了怡亲王书房里方便就近照顾他。处处周到，尽显当家主母的气派。
　　我进去的时候，怡亲王正在熟睡。他鬓角花白，脸色蜡黄，双颊下陷，眼窝乌青，嘴唇干裂，下巴上冒出一些淡青的胡渣。我用手帕占了温水欣喜的为他擦拭嘴唇。过了一会儿，一个机灵的小丫头端了一碗要药来，“姑娘，王爷该喝药了。”见他睡得很香我不忍心打扰，虫小丫头巴巴手，于是她会意的端着碗下去了。看着他的睡颜，我心里有一种熟悉感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舍，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我心中十分好奇。
　　过了好一会儿，怡亲王从熟睡中转醒，盯着我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曦儿，你怎么来了？”他惊喜的问我，还是那样的有气无力。“王爷，奴婢是紫鸢，皇上派奴婢来照顾您的。”他这才慢慢理清思绪。“如此多谢四哥了。”这时候那个机灵的小丫头又把热好的药端了进来。殷勤望见了满满的一碗药，皱了皱眉头。那小丫头赶忙把药碗放进我手里，“紫鸢姑娘，有劳您为网页吃药了。”说完，马上转身离开，请轻轻带好了屋门。我轻轻搅着，看到不在冒热气了，要起一勺轻轻味到怡亲王嘴，他转过头去，不喝，一边皱紧了眉头。见到怡亲王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我忍俊不禁。他的脸上出现一丝可以的红晕，赶忙一口喝下，脸皱成一团，“这么苦，我不要再喝了。”我佯装生气的板起脸，“怡亲王，您要是不喝奴婢这就去皇上那领罪，是奴婢无能，照顾不好怡亲王。”他无奈的摇摇头，“好吧，我喝就是了。”说完毫不犹豫的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我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两颗早准备好的蜜饯味道他口中。
　　他挣扎着要起来，被我一把按住。“您要什么，让奴婢来好了。”他笑了笑，摇摇头，“以后在我面前你不必自称奴婢。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外面天气正好，你陪我出去好吗？”禁不住他的乞求，我为他披上一件外衣扶着他出了门。院子里有几棵桃树，现在上面已经结了青涩的果实，快要成熟了吧。桃树下是一张白色的小石桌，石桌上刻着围棋的棋盘。院子的角落里有一架小小的秋千，上面放着粉色的锦缎。他絮絮叨叨的回忆，“曦儿最喜欢荡秋千了，每次见她荡着秋千，无忧无虑的笑着像个孩子，就好像世间的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了。曦儿喜欢粉色，她说这样的颜色很干净很清。以前有人说她喜欢粉色就是做侧室的命，我恨不得去杀了那个人，曦儿却毫不在意。曦儿的眼睛美得像最清澈的湖水，盛满了对所有人的悲悯，又亮得像天上的星星。曦儿喜欢吃甜食，会做各种各样的小点心。曦儿。。。曦儿。。。”每一件事情都是关于紫曦的，他兮兮的说着，我耐心的听着，满脸微笑，不时点点头。过了良久，一直到天边的第一颗星星爬上了天幕，他轻轻依着我，叹息般地说，“我累了，回去吧。”我也不多言，扶着他进屋。
　　过了一会儿，就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他睡得像个婴儿，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在梦里，他一定见到他的曦儿了吧。他长长的睫毛像两只蝴蝶，在脸上投下两片淡淡的光影，趁着俊秀挺拔的鼻子。这个男子，年轻的时候该有多么好看呢。我不忍心再想，起身细细打量他的房间。房间里只挂着一幅书画，已经有一点旧了，是一副菊花，上面题着林妹妹的诗词，落款是年紫曦。我看呆了，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年紫曦一定是穿越过来的，更是因为，她的字体几乎和我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她的字比我的更接近雍正的字体。脑子里充满疑问，只能留在心里。再接着看下去，一边的桌子上摆着的是一把很好的焦尾琴。书桌上的字是。。。那首《城里的月光》。我不仅在心里为怡亲王慨叹，心里更替自己感叹。年紫曦已经死了，所以她的一切在这些还活着的人心里就成了最好的，怡亲王和雍正都会对她念念不忘，时时刻刻念着她的好。活人，是注定争不过死人的。想到这里，我的心凉了一半。赶紧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强迫自己回房间睡觉。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我都会唯怡亲王喝药，有时候，也会为他下厨做一些现代的小点心，他吃得很开心。有时候，他精神好一点，也会为我谈一曲古琴。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静静地对坐着。他的生命力一点点的流逝，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五月四日，他忽然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守在一旁的我也被他惊醒。见他满足的看着我笑，我不满的崛起了嘴，“你下了我一跳，我还以为。。。”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不由自主的落下。他伸出冰凉的手为我抹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傻瓜，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你还收在这里呢，我怎么舍得不醒来呢。我今天感觉特别好，你为我梳洗一下好不好我点点头答应了。在门外，我放声大哭，怡亲王的生命也要走到尽头了，雍正身边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了。我赶忙找人去通知皇上和嫡福晋。然后洗了把脸，端着水盆进了房间。怡亲王已经坐了起来，自己穿上了衣服，正在费力的系扣子，却怎么也系不好。我放下水盆走过去，替他把扣子系好，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我细细的为他梳头，梳得很轻，怕弄痛了他一般。然后，我浸湿了帕子细细为他擦脸。最后，我为他怔整了整衣领。“怡亲王，您今儿个真精神。”他笑着点点头，“那当然，当年我可是拼命十三郎呢。我吹萧给你听可好？”我乖巧地点点头，“当然好啊。”萧音袅袅如泣如诉，说尽心中的思念，而怡亲王的脸上也渐渐散发出神奇的光彩，我心中只剩一个词“回光返照”。我沉醉在箫声了，久久回不过神儿来。这时候，怡亲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瘫倒下来。我正贮备上前扶住他，雍正从门外冲进来，紧紧抱着他。豆大的泪滴从眼眶滚落，“十三弟。。。”雍正发出野兽一般的悲鸣。“四哥，别哭。我要先走一步了。人固有一死，你这样。。。我又怎能。。。安心紫鸢。。。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来世，我。。。还要做你的弟弟。”雍正霸道的说“我不许你走，老十三。你说过愿为贤臣的，朕命令你不许！”怡亲王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四哥。。。我好累。。。也是时候去浪迹天涯了。。。你不要。。。不要太想念我”说着，转过头抱歉地看着跪在我们一边的嫡福晋，“音儿，对不起。。。我。。。最后还是辜负了你。。。我的心早就。。。早就给了曦儿。。。收不回来了。。。下辈子。。。让我来。。。好好补偿你。。。”然后他深深地深深地看着我，“曦儿，你再叫我一声胤祥，好不好？”我抽泣着，“胤祥，胤祥，只要你好起来，我叫你一百声都可以。”他心满意足的笑了，像小孩子吃到糖果一般，“曦儿，真好。。。你和四哥都在。。。真好。。。”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手从雍正身上滑落，眼睛一点点的闭上，晶莹的泪滴从眼角流下。跪在外面的侧福晋和孩子们已经哭成一团。雍正也呆呆的看着他，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我对跪在一边的附近无奈的说道，“咱们都出去吧。”说真，我们把空间留给了他们兄弟，经历了九龙夺嫡一直到雍正登基以来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他们的兄弟情义，在雍正心中有着任何东西无法比拟的重要地位。
　　半晌，雍正才苍白着脸出来，眼眶发红，命人进去收敛，不再回头看那房间一眼。我知道，此时，他已经恢复了那个冷血无情的帝王了，他不回头不是不想，只是害怕自己的脆弱再也无处可藏。无情之人的情，才更可贵。怡亲王，胤祥，一路走好。赶在雍正身后，我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