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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正月初五清早,漫天是细碎的白雪,洋洋洒洒,好像要溶进人们的四肢百骸般无止尽地落着,积雪衬着满城莹白。节日还没有过去,几家大户门口的明灯亮了通宵,在寒风中微微发颤。

      夏瑶蜷缩着身子躺在车里睡回笼觉。在这极冷的季节,无论是逼近身躯的火炉,还是密不透风的马车,都驱赶不了压迫而来的寒意。
      符沛征随着两队兵马在外缓缓前行,迷蒙之前,恍然觉得五里亭外有一团血红,静静地,仿佛傲雪的寒梅。
      符沛征停下静观片刻,去敲响他夫人的车门。
      夏瑶迷糊地探出马车时,就看见远处枣红色骏马上有一个红衣女子,意气万千,似乎能探测出雪雾中眉宇间的傲气。
      夏瑶扫了一眼符沛征,符沛征端着柔情似水与她相望,仿若没有他物。
      夏瑶侧开目光,又望向前方。她深知对付前方的小女子,可得端了两分小心,小五自小就难应对。
      正要开口,那边却传来清澈的声音:“二姐,让我同行,我守着你。若不让我同行,我便一路尾随,上山下海,我和烬霜绝不退却半分。”
      “爹爹才回城不久,你早晚被他拎回去。”夏瑶一副旁观者的笑容。
      “他自然是要找我回去的,所以小五才要与姐姐同行啊。”
      “……”夏瑶叹气,“进车吧,外面太冷。一会我们到了驿站,便让他们给你驱驱寒。”
      夏西笑声清冷些许,“休要用官话唬我,二姐你不过缓兵之计。你带我上车,缚我烬霜,困我手足,三刻后爹爹便会在十里亭候我。到时候他就马鞭往门上这么一甩,我还不得乖乖从命?”
      夏西见夏瑶没有说话,又道:“你们该不会放明火捕我?夏家五女正月初八与唐家定亲,定有贵人在场,若是女儿逃婚西平,恐失颜面。”
      夏瑶终究笑出声来,小五的脾性这些年只隐了锋芒,却丝毫没有退缩,反而烈得难以掌控。幸而夫家已定,日后发愁便不是夏家人了。
      “那你待如何?”
      “我只丈余后尾随三十里,随后便跟二姐同行。我不求其他,只要唐家退亲便归。二姐可以不依夏西,夏西一人一马,天下游学,一遂夙愿,二姐以为如何?”

      去京城百里之遥,夏瑶卷着窗帘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别当我不知道,你若是没做什么亏心事,会揣两件衣服跟着我躲到西平?你事情多,我不计较,就看着回头有人来找你计较!”
      夏西笑眯眯地不说话。
      夏瑶继续念叨:“与唐家那门亲事本来也不好说,爹虽然多年前应下了,可要是对方长得歪瓜裂枣,品性又不得体,爹还不是亏了你一辈子。可巧前些日子你大姐给我指了指唐词衡,长得很俊朗,谈吐也很得人心,我也不觉得你被怎么亏了。人家送你一对耳环你便一定要戴着么?就你这脾性,人家送的是一张帕子,那你也天天带着?三两年这定情信物就给你糟蹋了。”
      “那回宫宴,我从大姐那边出来,撞见唐词衡同一个宫女在花丛边说话。”夏西抱着怀炉,不知道该怎么将这故事说妥当了,“哼,唐词衡嘲笑那姑娘在宫中失了羞耻。”
      夏瑶自然知道事情远不止这样,只在边上嘲笑:“唐词衡知廉耻,你不欣慰?”要知道唐词衡只大夏西两岁,其名字却已经随其父响彻京城,不过名头是有,好话却没几句。
      夏西没有言语,那天傍晚,夏西路过花丛,墙那头隐隐是两个人的争吵声,正是唐词衡的声音,伴着微怒传过来,夏西听不太清,却不想因为听墙角给唐家小儿有了折腾的机会。原想趁机走远些,却不想那边正被激怒,清晰地传过来一句“你入宫许久,可还留存羞耻!”
      旁听如夏西,听见这句话不免愠怒,脚步也慢了些许,然后是那女子的声音:“世子怎会问这种掉渣的问题,奴婢可不记得羞耻落在哪家床畔!”
      一时四处无声。夏西思索唐词衡虽然早熟,但毕竟只长她两岁,还不曾风霜老练,遭遇这等事情还是有些手足无措的。
      那边女子嗤嗤地笑了两声,“世子身居富贵,不曾晓得奴婢如此卑贱,尚且前来叩问奴婢的羞耻心。奴婢没有,世子可心痛难安?”
      “你不必一口一个奴婢来羞辱自己。”唐词衡的声音难免低落,夏西心头微动,怕是这年轻气盛的唐家公子有些无所适从,面对的女子脱离了掌控。
      “是啊……奴婢这不是等着世子上前叩拜,恭谨地称奴婢声五姨娘么?”
      这可好,夏西瞬时间觉得自己耳朵滚烫。这可是人家里头听不得的墙根,指不定哪天就给毁尸灭迹了!
      夏西脊背冰凉,手努力伸进袖套,蹭着温热的袖炉,脚却有千斤重,一步也挪动不得。
      正这时,夏西僵直脖颈,直觉告诉她,有东西冰凉地指着她后脑,只堪堪半寸之外。

      一路去往西平,路途坎坷,一行人犹如行缓慢行进在冰霜冻结的湖底,无孔不入的寒意浸透每个人的肌肤乃至骨髓。
      夏西隐隐觉得这种寒冷触动了经年旧痛,恍惚间清云观的四壁寒冷又漫无边际地压迫过来。
      旅途颠簸,坐马车甚至不比坐在任何地方舒适一分,半月后抵达西平平远侯府,夏西捧着袖炉,望着漫天白雪中马匹留下的足迹,心满意足地摔进雪堆里。

      又在床上躺了半月,夏西从极寒的日子中缓过气来,脸色渐渐红润,精气神更甚往日,西平的哪一处她都觉得稀罕。
      融雪之际,夏西意气扬扬地朝着家里写了封家书,不几日,回信至,是四姐夏辰执笔,上面只寥寥数句,让她万般当心,半句不提她私逃一时,言语间是极度宠溺。信上最后一句却尤显得突兀:小五且思量,汝弃城内春光,尚不知,漫漫红光。
      西平没有桃树,却有摇摇曳曳的整片梅林,皆是符沛征移植,夏西反复揣度,想着难道四姐是想告知,那我放弃的桃花已然别处开花?

      又一月,天气晴暖,符沛征骑马从远山上望下,阔路之中,一红一蓝两抹妍丽的身影正在起劲儿叫嚣。
      只听自家夫人气定神闲地睥睨夏家小五,“五姑娘,汝已将自川以北败尽,爱将绿紫也叩跪我门,如若投降,吾且赏自曲璐至柴西山脉,供汝取乐,以为如何?”
      “符夫人如此高抬,小五受之有愧,需知夫人前日丧云落以北城池三处,夫人自当掂量其中缓急。小五只等夫人一句诚服。”老远,似乎能够看见夏西张扬明艳的笑容,不可方物。
      符沛征抬手指了指那边红色骑装的小丫头,回首朝后笑道:“小五在西平可算气焰张扬,老丈总可安心?”
      夏桐扯了扯嘴角,才缓缓道:“才两月功夫,就成这副鬼样子,想来是清云观没待够。”
      符沛征朗声笑:“小五如同寒冬腊梅,有不惧冰霜的火热,清云观极寒,小五何曾畏惧?老丈还是由着小五,小五机敏远甚常人,不必忧虑。”
      正说着,号声吹响,往那边望去,只见夏西领着自己的半壁江山正往西山崖方向而去,符沛征一愣,方才急声道:“糊涂!小五铤而走险,西山崖近日匪寇猖獗,我反复提醒过去不得!”
      片刻沉默。
      身后,一个声音清冷地传来,“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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