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散漫的馒头

3、恨灭

　　看他喜欢魔界得很，我也顺着他打算在魔界住一段时日。

　　我拉着他在魔界走走停停，有天我们走到一个泛着蓝光的泉水边，镜子问我这是什么泉，我想了想，好似叫做返生泉。

　　镜子听后很欢喜，他问我要是魔死了能否用返生泉救，我想应该是可以的。

　　他又问我，那若被散了魂呢，我有些犹豫了，如若被散了魂那如何能返生，但我却未说出口，看着镜子眼中露出的希冀，我撒了第一个谎。

　　镜子欢喜的决定在返生泉附近住下，我没有异议，每日看着他四处奔走就为了让那被散了魂的魔复生，我有些嫉妒，我的镜子为何会对我以外的人如此。

　　但每每见到他欢喜的表情时，我又有些不忍，或许太久的相互依靠让他有些疲累了，如今才会对那魔如此罢。

　　日复一日，我陪着他在魔界呆了不知多少年，看着他从最初的欢喜到现今的绝望，我突然想如若他知晓我在骗他，他是否会再也不理我，我有些害怕。

　　于是我又骗他说，那魔的魂或许早已不在魔界，不如去神界找找。

　　他信了我的话，我很欢喜，我想他还是很相信我的。

　　走之前他让我用我的树枝给他做一件法器，我想了想镜子确有些愚笨，若我不在身边定会让人欺负了去，我便取出我的树心给他做了件法器。

　　给他时他问我这件法器是否可以置我于死地，我虽有些不解，但我还是说了实话。

　　树心乃我最强大的法源之心，若有谁能使出树心的纯净之力定可置我于死地。

　　镜子听后很欢喜，我想他应是欢喜我如此看重他。

　　随后我便带着镜子去了神界，神界那群蠢材见我来，对我十分恭敬。

　　我告知他们此次我带镜子前来寻那魔的魂魄，望他们相助，哪知他们听后连番摇头说万万不可，魔族向来与神族对立，怎可将敌人复生。

　　其实那魔怎可能复生，这点我是知晓的，他们和镜子却是不知的。

　　最后那群蠢材还是去寻那魔的魂魄，我喜欢每日呆在镜子身边，静静地守着他。

　　如此我便觉得我是幸福的。

　　可偏有人要来破坏，那日我与镜子在天池边散步，一个神族少女撞入了镜子的怀里。

　　我十分不悦，但见到镜子望她的眼神让更加我烦闷，我一把推开那神女想散了她的魂。

　　镜子却毫无征兆的推开了我，倒在地上后我有些惊讶，但让我更加惊讶的却是镜子将那神女护在身后用刀子般的眼神望向我，我觉得心有些疼，便伸手捂住胸口，这才想起我的树心在镜子那，我是不会疼的。

　　望着镜子和那神女我开始怨恨，为何镜子要如此对我，一怒之下我便回了虚无之地。

　　在虚无之地，我开始想曾与镜子呆在这的日子，虽有些孤寂，但却是在一起的，如今他却为了一个神女如此，我觉得很难过。

　　没了树心我再也变不回大树，其实树心不仅是我的法源，更是我的命源。

　　我每日都坐在虚无之地的入口等着他，希望他能来寻我。

　　在虚无之地呆了一段时日，镜子却从不曾来寻过我。

　　其实我宁愿不知镜子从未寻过我，但因树心在他那，所以我是知道的。
　　有日，树心告诉我镜子有难，我驾着树叶飞了去。

　　到了那才发现，镜子私自带着那神女去魔界，神界大怒，势要杀了镜子。

　　我去了神界，只要他们莫管，我愿送上一滴树灵汁。

　　一个神女换一滴树灵汁，神界那群蠢材却是明白这笔交易的。

　　我驾着树叶去了魔界，见镜子和那神女住在我们曾经住的那屋子里。

　　我上前去给了那神女一掌，我想这样我就会舒坦许多。

　　可当我给了那神女一掌后，后心却有些疼，我低下头去看了看，看见用树心做的法器刺透了我的胸口。

　　我没有转过头，却不因其他，只因害怕，我怕一转头看见镜子，我宁愿相信是其他人偷走了我的树心。

　　我想我真的有些累了，于是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镜子在我身边，我有些诧异。

　　镜子告诉我，那日将我误认成神族，并非有意。

　　我听后却不怎欢喜，但又不想镜子愧疚，便点头称是。

　　接下来的日子，镜子每日都陪着我，我真的很欢喜。

　　有次在返生泉边镜子问我，还要多久才能恢复。

　　我想了想，如今我只剩一滴树灵汁支撑着，若要全好除非树心回来。

　　于是我又撒了谎，镜子高兴的点点头道，那可否在你好后再送我一滴树灵汁。

　　突然我觉得胸口有些酸涩，却不知是为何，唯有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我时常有些恍惚，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快支撑不住了。
　　有日黄昏，我央求镜子带我去人界看一次日落。

　　镜子有些犹豫，见他如此我便说我有东西送与你。

　　我和镜子到了人界，他先是带着我去一座树木繁盛的山，我想或许这见不着日落罢。

　　他带着我又去了其他几座山，最后我选了一座光秃秃的山，镜子有些不悦，我笑了笑道，我只是觉得这很像虚无之地，他便不再言语。

　　我和他静静地坐在一起待着日落，我开始有些困倦，我靠在镜子肩上，他有些僵硬，我低声笑了起来。

　　我看着红日渐渐落下，突然觉得跟我有些像，我现今正如那红日一样会消失在夜色之中。

　　在红日快要消失不见时，我从怀里拿出装着树灵汁的瓶子给了镜子。

　　镜子拿着树灵汁便起身离开，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一片虚无。

　　大地落入夜色怀抱那刻，我闭上眼，轻风抚过脸边，虫鸣随风入耳。

　　我知道自己在消散，只愿如有来世，不再做一棵树，一颗掌管三界秩序的树。
　　但当我最后一次醒来时，我才知晓，我不会有来世。

　　如今我只有一丝执念依附在树心之上，而树心在镜子身边，这次我又能陪着镜子。

　　有次我听见，神女对镜子说她想与镜子成为世间最平凡的一对夫妻，镜子便为她化为凡身。

　　我有些讥讽，凡人不过匆匆数十载，哪比得上神族的长久。

　　我作为一丝执念，唯有陪着他过这匆匆数十载。

　　我看着他们在人界出世、成长、相遇、相知、相爱。

　　我看着他们成亲、生子、儿孙满堂、百年归老。

　　最后在转世前，他们却想着做回神族。

　　我越加讥讽，当初你们不屑的神籍，如今却要来求，真是不要脸的很。

　　直到镜子拿出我送他的树灵汁来交换神籍，我才觉晓他原早有打算。

　　我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他不是我的镜子，他是书生。

　　我看着那滴树灵汁有些阴郁，我不知当初算不算是我欠书生一命，毕竟我害他失去了人身，但他却得到了镜子。

　　或许这是天理循环，我顿时有些想笑，因我突然想起，我是掌管三界秩序的树。

　　其实他们何须如此，当初他若肯对我好，我便可什么都给他，如今却还用我的东西换取他所求。

　　真是谎谬得很。

　　我知道我只是一丝执念，但他们却不知我是何执念。

　　现今，我想我可以送给他最后一样东西。

　　曾经我将树灵汁送与神族时曾说过，若以后还有谁能拿出树灵汁，那人便是弑我之人，见者灭。

　　我也不知为何当初会说出那句话，但如今来想却是应当的。

　　我在树心里静静的看着外面的一切，无喜无悲。

　　书生死的那一刻，我才发觉原来我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我曾经为了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虚无，对他的所有感情不过只是太过孤寂而幻想出。

　　我以为我从一颗小苗儿长成了一颗大树，是因我有了灵识，却不曾想过那只是我的愿望罢了。

　　他拿走我最后的树灵汁，让我散了魂魄，只剩一丝执念附在树心上时，我怨恨过，但真相大白之时才发现，那是我耗尽所有编织了这个梦。

　　从未有过镜子，也未有过书生…

　　所以到最后我也只能记得…

　　我是一颗树，掌管三界秩序的树，但我却不知道自己在这片虚无之地屹立了多久，又有多少人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