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醉》狐狸那只崽

3、血蚕（一）

　　青木镇的女儿出嫁前三晚是不可见人的，因而这几日祝之晴并没有再回到过天蚕铺。我琢磨着莫不是这一世就这么过去了。
　　在出嫁的前一天晚上，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晚下着大暴雨，祝之晴的父母还在担心会不会影响第二天的成亲之时，她竟然是匆匆就从家里逃了出去。
　　那样一个弱小的女子，顶着狂风暴雨，又是三日没有好好吃饭，撑到天蚕铺门口的时候就已经是瑟瑟发抖，脸色惨白了。她急切地敲着那沉重的木门。
　　没敲一会儿，门便开了。慕羽显然也是惊讶她这般的疯狂，“阿晴？”
　　“慕羽，我，不想嫁。”
　　她这么说着声音越来越微弱，腿一软就倒进他的怀里。他将她抱起，满脸的焦急，回到屋里。我与苏昱也一并闪进了屋内。
　　慕羽正在以妖力给她治病。渐渐的，祝之晴的脸色恢复了先前的红润，只是还没有清醒过来。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娇俏的脸，慢慢俯下头，在她的眉间印下淡淡的吻。
　　“傻丫头我何尝不爱着你。”他淡淡的声音环绕在小小的屋内。
　　“真的么？”那躺在小木床上的少女，苍白的脸上浮现两抹淡淡的红晕，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只是对面坐着的人却是惨淡的一笑，她听见他说，“阿晴，我是妖。”
　　那是祝之晴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妖，她惊恐地看着眼前俊逸的男子，慢慢变为硕大的蚕茧，她听见他说，一旦破茧他就会成为飞蛾精。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又变回了那俊逸的男子，在她的面前，沉默地面对她的惊恐和那淡淡的厌弃。
　　他想过她若怕，他便离开。
　　外面的雨声渐渐变小了，滴答滴答的敲打着人心。风刮在窗纸上，沙沙声。却显得屋内更加安静。
　　他转过身，不让她看见他的受伤。“早点回去吧。”无声的叹息。
　　祝之晴坐在床上还没有能缓过来。她裹好衣服，遇鬼一般，冲了出去。甚至撞掉了他为她准备的油纸伞。
　　门还开着，寒冷的风灌进屋内，他感觉不到。
　　雨落人清愁，清愁，情愁。
　　第二日出嫁之日，祝之晴穿着他亲手做的赤红色嫁衣。两眼无神地坐进轿子里。他在人群中看着，没有人看到他眼中的哀伤。他爱的人怕他，兴许这才是最坏的事情了。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地进行，直到她跨火盆之时，他转身离开了人群，她猛地转头看着他的离开，提起裙子缩回脚。她不顾众人的看法，向着他的方向跑去。
　　即便她知道之后等待她的一定是她难以承受的流言蜚语。
　　天蚕铺的后院是一大片的草地，依山傍水煞是好看的风景。祝之晴追到天蚕铺的时候，还是一次去天蚕铺的后院。她小心翼翼地走进那块仙地，回顾四周却看不到他的身影。
　　正在失落之时，强大的力道将她拽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回过神时他展开那庞大妖冶的翅膀，抱着她盘旋在这片美丽土地的上空。振翅的风吹散了粉嫩的花瓣，漫天飞舞的花瓣，他抱着她停滞在半空。
　　“害怕么。”他这么问她，双手有力。
　　祝之晴仰起脸第一次直视慕羽那妖化后妖冶的面孔。我听见那样强有力的话语从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嘴里说出来。
　　“我不怕天打雷劈，不怕永世不得超生。我只要这一世的相守。”
　　慕羽的身体轻轻地发颤，许久他抱紧她缓缓降落在地面。那庞大的翅膀慢慢缩回去，蔓延在整张脸上的纹路也渐渐消失了。
　　他又变回那温文尔雅的天蚕铺的主人。
　　我同苏昱站在不远处，看着拥抱着的两个人。我还在兀自脸红心跳却听见苏昱一声叹息。再看他时，竟是满脸愁容，真是煞风景了。
　　“如果真想祝之晴现在所说的，那么，你觉得慕羽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么。”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说出这话的苏昱。脑海中却是慕羽初见我们时坐的那个轮椅，那时我并没有太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不觉心里狠狠一颤。
　　那雕花红木轮椅，是空荡荡的裤管。并没有腿的。此时便如鲠在喉，我看着眼前这么美的场景再说不出一个字了。
　　事实上这次逃婚也不过是村子里的一个话题而已。受影响的还是那个老实样的书生。举家迁离了青木镇。祝之晴的父母虽也恨她不守女德。却因是从小宝贝的女儿，又满意慕羽，只能忍忍镇上人的指点。
　　时间长了便也没有多少人再去过问这件逃婚的事情了。大家都只当祝之晴与慕羽成了婚的，只是偶尔还是有人疑惑为何慕羽不去提亲。
　　这样拖拉了一年，事情却发生了变故。
　　那是祝之晴第一次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妖吸人精气的事情。
　　青木镇的早晨灰蒙蒙的起了好大的雾。很多人都摆不了铺子而在埋怨着。这样普通的早晨，在一声凄厉的惨叫下开始笼上一层阴霾。
　　那具干尸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青木镇上。祝之晴买好了两个人的早餐也跟随人流去看，那干瘪的尸体明显是被吸干了精髓的。
　　祝之晴刚看到那具尸体就吓得后退了一步，这几日恰是慕羽即将褪去一层壳的时候,他只对她说过要闭关便已是消失许多天了。不安的种子在她的心里慢慢的生根发芽。
　　她满脸的惊恐加不安，掉头就走，撞了好几个人。
　　只是，祝之晴跑得太急，并没有看见她撞的人中，有一个慢慢勾起唇角勾勒出邪魅的笑容。
　　当青木镇上死了三个人的时候，人们开始恐慌了，对于妖精的憎恨也加深了。几乎人人口中都听不到关于妖精的好话。甚至遇上山上下来的野猪，镇上的人都会惶恐的拿着耙子去打，唯恐那是修炼成精的妖怪。
　　三人成虎，即便祝之晴再怎么不敢相信，她还是怀疑了消失许多天的慕羽。在她身边，她也只知道慕羽这一个妖精而已。
　　彼时闭关的慕羽还不知道青木镇上发生的事情，甚至，他不知道自己爱的女人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也许是一段感情破裂的导火索。
　　她却不知道自己的怀疑会酿出那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