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伤人伤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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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风景一如往常，陆冉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低着头往下看，地上的人看上去小小的，如同蝼蚁。其实，自己也像他们一样，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粒尘埃吧。不同的是她有高贵的出身，因为，她有一个了不起的老爸，而这个优势，却也在某一天消失的无影无踪。
公司还是这个公司，总裁却不是这个总裁，物是人非。
翻开的文件还躺在办公桌上，上面赫然写着卧底两字，陆冉心里复杂的很，看到这份文件的同时心里某一处强行垒起来的城墙也轰然倒塌。
这份文件不仅仅揭示了樊绍曾经向她隐瞒的身份，也同时揭示了樊绍之后平白承受她怒气的事实。
彰示了樊绍的身份之后，陆龙的死也变得明朗化。
陆冉一页页的翻看着，当时的情况文件上写的清清楚楚。翻看文件的手哆嗦着，她明明知道樊绍这个人，永远担忧别人比自己更甚。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心下得了手，杀死自己的父亲呢？
陆冉闭了闭眼睛，手指微微收紧，歉疚充满她周身。也许她心里是明白的，可是她却硬生生的把真相掩盖，樊绍在那个时候离她而去，她只是需要一个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而这个动力，在那个时候，就是对樊绍的恨。
在这两年里，陆冉都下意识的避开了真相，她怕一旦看到真相，连那些她不愿忘却的美好过往也是一场阴谋，可笑的阴谋。
那个时候，亲眼看着樊绍举起的枪，陆冉惊讶了。隐隐的感到不安，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她不想知道，于是她对于樊绍想要见她一面，想要解释的机会也不给，她不想听到从樊绍嘴里说出残忍的话来，嘲笑她曾经是多么的可笑。
陆冉其实一直都很害怕，害怕她自己只是樊绍的一枚棋子，害怕她交付出去的真心却被人狠狠踩贱在脚下。两年来，她一次又一次的催眠自己，警告自己不能再想樊绍，一次又一次的逼迫自己去想樊绍实在少的可怜的坏处。
日复一日的催眠果然起到了作用，渐渐的，陆冉想起的樊绍不再是那个有着温柔笑容，对自己满怀深情的人，每一次的想起只是让她自己更加增加了对樊绍滔天的恨意。
终于，她把自己也给说动了。
两年后，陆冉再一次见到了樊绍。他瘦了，人也变的憔悴了，那是陆冉见到他第一眼时心里真正的想法。
陆冉惊讶的发现，时隔两年，在她以为自己对樊绍的感情只剩下恨意的时候，大脑真正的意识却给了她太大的打击。她不想承认，对于杀父仇人她竟然只能用想念来形容。
陆冉厌弃这样的自己，明明她是来报仇雪恨的，明明她已经放下了对他的爱。于是，陆冉再一次逼迫自己，她狠狠的在心里唾弃自己，不满的情绪发泄出来，却是对着那个无辜的人。
现在事实终于明朗化，原来樊绍对于她的折磨丝毫不反抗不是她所认为的利用她的歉疚，而是对她爱的歉疚。
因为还爱她，所以才会任由她折磨，因为爱她，所以看着她的眼睛里只有深情，而她，却忽略了那些深情，亲手伤害了那么爱她的人。
不由得想起那日樊绍被她打成重伤的身体，却硬是为她挡下了致命的那一刀，陆冉心里就止不住的疼痛。
明明说好的，她要做他唯一的家人，代替他的父母给予他从未获得过的温暖和关爱，可是为什么，如今，反而是这样信誓旦旦的自己却把他伤的那么深。
陆冉轻抚心口，眼眶里有什么欲流出来。
要不是因为这次的意外，陆冉也许终其一生也不会拿起这早已经调查过的资料，除去樊绍的身份，陆龙的死，调查起来着实不易。要不是刚巧有人好奇外头的打斗声音，而推开窗户看到对面屋顶手拿狙击枪的人，或许这一辈子，樊绍都要背着这个杀死陆龙的黑锅。
再一次深呼吸，陆冉强压下那些不舍，那些歉疚，眼神逐渐冰冷，如果不是樊绍，那么，到底是谁，杀了陆龙，还要嫁祸给樊绍？
没有任何的线索和头绪，陆冉想查都不知道从何查起。
幕后的那个人嫁祸给了樊绍，而如今自己也已知晓了真相，如果把消息散播出去，那人会不会回来杀人灭口？而樊绍会不会再次成为那人的替罪羔羊？
陆冉紧紧攥着拳头，高楼下的繁华闹市并没有让她为之轻松，相反的，随着黄昏的来临而亮起的一盏盏霓虹，只是让陆冉看着越加烦躁。
“小姐，该去用晚餐了。”
福伯心疼的看着几乎站了一整天的陆冉。
福伯从陆冉出生时已然在陆家工作，到现在也有几十年，从小看着陆冉长大，早已打从心底把陆冉当自己闺女一般疼。虽然现在的陆冉行事作风已然与从前大相径庭，对福伯却是真心实意的孝，俨然是把未尽的孝顺都掏心掏肺给了福伯。
福伯明白陆冉心底的伤，那时的他看着陆冉和樊绍两人暗生情愫，然后坦诚相对，他偷偷的抹过眼泪，总算有个人对小姐真心实意，不像老爷，只是表面上的好。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不久，竟然因为老爷的死让两个相爱的人两相决裂。那个时候，福伯看着每日以泪洗面的陆冉，说不出的难过，就好像是看着自己的亲闺女被人伤害一样的痛。
所以很多的时候，福伯只是纵着这个可怜的孩子，想给她期待却得不到的关爱。
“福伯……”陆冉回过头，所有的情感，那些不满，那些疼痛，都被硬生生的遮掩了去，面对福伯的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
“小姐，走吧，车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小英的晚饭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嗯，好，福伯你先下去吧，我收拾收拾就下来。”
“好。”
陆冉收起桌上摊开的文件，放进保险柜里面，然后缓缓站起身，眼里似乎透着坚定。她决定了，这次，该轮到她来保护樊绍了。
刚走出公司大门，陆冉就看到福伯站在车门边，一看到自己过去，赶紧打开车门，陆冉心疼的握着老人的手。
“福伯，不是说过了，下次我自己开门就好了，天气还没有暖和过来，你就这么站在外边给风吹，吹感冒了可怎么办？”
“小姐，没事的，福伯身体强健着呢。倒是你，每次穿这么点点，学人家要风度不要温度啊。”
“福伯，瞎说，我这是有年轻人的本钱。”
“是是是，小姐是年轻人，福伯老啦，不跟小姐争啦。”
“福伯……”
陆冉忽然声音低了下去，福伯看着陆冉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了然陆冉有心事。
“小姐，有什么困难说出来，让福伯也帮小姐参考参考。”
“福伯……我想……让樊绍回来。”
福伯一听愣了，樊绍？
“小姐，可是樊绍……”福伯吃惊之余仍然带着担忧。
“我只是想让他回来继续做我的保镖，反正我现在也还没有找到证据，不能确定他就是杀死父亲的凶手，而且他的份内工作一向做的很好不是吗？”
“小姐，既然如此，那福伯去替你把人找来…”
“谢谢福伯~”陆冉眉眼弯弯，笑的煞是可爱，可福伯却还是看到那隐在深处的悲伤。
车子驶过一条又一条熟悉的街道，陆冉看着窗外的眼睛霎时间一亮。
“停车。”
司机赶忙靠边停下了车。
“小姐，怎么了？”
福伯转头看着陆冉，只看到陆冉盯着路边的一家小小的蛋糕店出神。福伯心里一紧，想来，小姐是又想起了跟樊绍的事情了。
“没事，福伯，我想吃蛋糕。”
淡淡的声音从陆冉的嘴里吐出来，似乎没有什么情感，但是细听就会发现声音里的渴望。
这家不起眼的小蛋糕店，在陆冉的心里却是弥足珍贵。
每次她只要出门，就会到这家蛋糕店里面坐坐。第一次是妈妈带自己来的，蛋糕店的师傅是妈妈的朋友，每次都会做很美味的蛋糕给自己，让一向不爱吃甜食的人演变成痴迷于甜食的人。
可是，也正是因为甜食，才让妈妈惨死于自己的眼前。
从那以后，她就发誓再也不踏进蛋糕店，再也不碰甜食。但是，樊绍出现了。她甚至不知道樊绍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知道她再也不碰自己钟爱的食物的原因。
那一天，陆冉依旧像往常一样，要司机绕过这条大道，坐在前排的樊绍只是转过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看不出什么不妥。
然而，等陆冉重新张开闭着的眼眸，才发现，车子竟然停在了这家蛋糕店的门口。陆冉顿时火冒三丈，脸色唰的黑了下去，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却充满着怒气，直直的盯着樊绍。
“小姐，我听说你爱吃甜食，特别是这家店的甜食，所以……”樊绍敛下眼睑，淡淡的开口。
“樊绍，我想你是越界了吧！你只是我的保镖，不要以为你真的可以束缚我的行动！更何况，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谁要你多管闲事？？？”
怒气一上来，陆冉也不管说话轻重，一骨碌把不满全部倒到出来。
“你最好垫垫自己的身份，不要做些出格的事情！我的事，不用你管！”
樊绍仍旧安静的站在那里，似乎陆冉的怒气并不是朝着他发泄。
“小姐，谁能无过？更何况夫人的死并不是你造成的，我只是希望小姐能走出那段阴影，重新活回你自己。”樊绍忽然间抬头看着陆冉，真挚的眼神看的陆冉却是一愣。
“你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妈妈也不会出车祸……”陆冉想起母亲的死仍然是痛苦不堪，要不是自己贪吃，妈妈又怎么会不小心正好被驶来的车子撞到呢。
每每，陆冉想起那个时候妈妈浑身浴血的样子就忍不住的发抖，以致于后来看到父亲同样浑身浴血死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差点就崩溃了。
“世上意外的事情那么多，小姐却只有两个肩膀。硬要把所有的过错扛上身，小姐难道不会撑不住？有时候，放下比记得更难。”
“放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放下？我害死的是一条人命，是我的妈妈啊！！妈妈……”陆冉掩住脸，晶莹的泪水成串滴落，声音里带着哽咽。
“小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个青年，背着一个大包裹千里迢迢来找无际大师，他说：‘大师，我是那样的孤独、痛苦和寂寞，长途的跋涉让我疲倦到极点。我的鞋子破了，荆棘割破我的双脚；手也受伤了，流血不止；嗓子因为长久的呼喊而黯哑……可是为什么我还不能找到心中的阳光？’
大师问：‘你的大包裹里装的什么？’
青年说：‘它对我可重要了！里面是我每一次跌倒时的痛苦，每一次受伤后的哭泣，每一次孤寂时的烦恼……靠了它，我才能走到您这儿来。’
于是，无际大师带青年来到了河边，他们坐船过了河。
上岸后，大师说：‘你扛了船赶路吧。’
‘什么？扛了船赶路？’青年很惊讶，‘它那么沉，我扛得动吗？’
‘是的，孩子，你扛不动它。’大师微微一笑，说：‘过河时它是有用的，但过了河，我们就要放下船赶路。否则，它就会变成我们的包袱。痛苦、寂寞、孤独、灾难、眼泪，这些都是对人生有用的，它能使生命得到升华。但，须臾不忘，就成了人生的包袱。放下它吧，孩子！生命不能太负重！’
青年放下包裹继续赶路，他发现自己的步子轻松而愉快，比以前快乐多了。
小姐，你知道这个故事说的是什么道理了吗？”
长长的故事，樊绍一口气讲完。
“生命是可以不必如此沉重的……”陆冉呢喃着，并没有抬起头，可是樊绍说的每一个字她却认认真真的听了。
樊绍欣慰的笑了，“是的，小姐，你还那么年轻，为何却因为从前的事而惩罚自己过得郁郁寡欢呢？未来的路还长着，我想，如果是夫人在世，她也不会希望你像现在这样，永远活在自责中。”
陆冉终于放下掩在脸上的手，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令樊绍的心突地一痛，可是这步是必须要走的路，只有这样，陆冉才会更加信任自己。
“樊绍……我……真的可以放下吗？……”陆冉的眼神迷茫，似乎是在透过樊绍问着那个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的人，也似乎只是在自问而已。
“当然可以，我想，夫人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樊绍忍住一阵大过一阵的想拥住陆冉，好好安慰她的冲动，只是安静的站着做一个开导者。
看着陆冉渐渐从迷茫中回神，清澈的眼眸里是重燃起的希望，樊绍心里的大石头也算着了地，其实他还是有私心的，一方面，可以让陆冉更加的信任自己，另一方面，他不愿看着本该是天上的凤凰的人却如此消沉下去。
往事如云烟，陆冉望着蛋糕店，却是再没动作。
“罢了，走吧。”
陆冉闭上眼睛，把头靠在窗户上，车子在马路上轻微的颠簸，就这样，一滴眼泪就这么颠簸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伤人伤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