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韵》芷蘅蕴蕙

2、金错刀（上）

　　永丰十四年，时逢东宫甄选太子嫔嫱，凡六品以上官员之女，年岁符合者，皆列入甄选范围，此等消息一传出，如投石入水，骤然激起层层涟漪，一时间整个都城内骚动不已，牛鬼蛇神各色人物不一，却都奔着一个目的，聚集在这繁华城内，生怕迟一步是要被落下的，世间百态于此刻被演绎地淋漓尽致。
　　官任御史中丞的林从绪，深知为官者圣命难为，即便心有万般不舍，也不得不将自己的长女林蕴蓁送入浩荡的选秀队伍之中。说来这林家在都中早已远近闻名，究其原因并非林老爷官职之高，也并非林家骄奢专横，而是偌大的林氏一脉，于此辈只诞育了四位小姐，竟无一男丁可以继承香火，这在封建社会，是何等得不被理解，对于林家又是何等的耻辱。都中人茶余饭后便爱拿此事作为笑谈之资，每每提及都是一副隔岸观火的神态，恨不得此类八卦越多，他们的生活也就越欢愉些。
　　正阳街是都中最繁华的地段，社会各阶层的人都往来于此，龙蛇混杂，品流参差。同福酒楼坐落于正阳街的中心，装潢无甚新奇，膳肴也未必最好，却每日必定宾客满堂、座无虚席，探究一番方知此处是都中有名的消息集散地，故众人皆爱来此聚集。这里的消息有真有假，传播消息的人亦各怀鬼胎。有纯属闲来无事八卦家常的，也有刻意传播心思不明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信与不信都只在一念之间。
　　那日，同福酒楼里热闹如常，小二来回奔走于各桌来客之间忙得不亦乐乎，王掌柜斜倚着门柱，手中算盘清脆作响，咧嘴笑听着邻桌之人天南海北地乱侃一通。但见那人合上手中把玩的折扇，自斟了杯茶，于嘴边轻吹了吹，浅饮了半盏，方又撑开了折扇，接了适才只言及一半的话题，“这林府的二姨太可是个狠角色，林老爷与大太太余氏乃青梅竹马，当年二人共结连理之时，还曾一度为都中人所佳话，林老爷甚至承诺今生不会再娶。可事实总是难料的，谁又能想到那年大太太孕中，一晚林老爷多吃了几盏酒，醉卧了翠红阁。当时这翠红阁的头牌清倌不是别人，正是后来的二姨太，名唤鸾镜，姓氏嘛，也没人关心。”
　　言及此，一旁送茶果的小二好奇地探头问道：“什么是清倌，怎的窑子里还出了官？”
　　持扇人闻言大笑，半晌，扇柄往小二的脑袋上一记轻叩，笑道：“一听就知你是没去逛过窑子的，这窑子里虽乱，却也各司其职，姑娘们根据卖身的程度分为清倌和红倌，这清倌只卖艺，不卖身；而这红倌嘛，不用说，尔等也该明白了。不过话说回来，进了那种地方，谁能留住清白之身，大多数的清倌最后总会沦落为红倌，所谓清倌也不过是一种高级卖身者，是需要一次性大出血才能被买走的人。”
　　瞧着此桌的热闹，周围人也陆续拢了过来，其中一人道：“林家虽算不上大家族，在都中也是有头有脸，林老爷朝中任职，林老太太再宠爱这独子，也断不会允许一个窑子里的头牌进门，况且还让她纵身成了掌权的二姨太。这事可当真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