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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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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只是一道门。只是门。
人的生存说穿了还不是经厉一次又一次的残酷。当残酷让你的心变得不再柔嫩时你就长大了。当你能残酷地伤害别人的时候你就成熟了。
然后当你开始怀念曾经温柔的心的时候,你只能站在一群参加葬礼的人的上方,看着下葬的你的遗体而已了。
白哉蜷缩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体会着那个人隔着衣服传来的热。无论多冷的天,只要在他身边,自己就能睡得很温暖。
可是今天他缩在他的怀里还是不住地发抖。因为不甘心,拼命地跟浦原喜助比赛喝酒。因为不甘心,喝了酒两人发疯似地凿开冰跳到水里比赛谁能坚持得久。然后夜一狠狠地一棍子敲昏了浦原然后把他拎起来扔到岸上。
然后白哉笑着说我赢了说完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然后白哉明白了,灵体也是身体也有血有肉也会疼受伤了也会流血也会生病。
却没听见冒着冰冷的雨水到处寻找他、浑身湿透的这个男人有任何抱怨。
没有批评,却让他更加不安。
沙哑着嗓子咳嗽着忍着连口水都咽不下去的疼痛拼命扯出一句:我只是不想输。
两人一起烤着火。
海燕用黑宝石一样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他,默默地点点头。
双手紧紧地抓住温暖的身体,不想放开。
海燕……我冷……
带着刺青的手臂往火堆里添柴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袖子蹭到了白哉的脸。海燕觉得刚换过的浴衣有点湿。
不是所有人一生下来就甘心戴上枷锁。朽木家的老头子气得拿棍子戳着地板说以后不准你再跟那些贱民一起喝酒惹事的时候白哉恭敬地行了个礼说我好好地联建好好地完成我的义务好好地成为朽木家的典范就行了其余的你管我。
夜不归宿。
认为家丑不可外扬的老头子实在不想把事情闹大,干脆装病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了。自己的儿子总算也比四枫院家的那个疯丫头乖。这算是退了一万步的安慰吧。
朽木家和志波家,隔着两个院墙和一个巨大的白道门。
海燕拉了拉被子,盖住怀中那个刚刚平伏下喘息,还微微有些颤抖的人。被汗水打湿的长发一缕一缕就那么乱乱地贴在脸上肩膀上。脸深深地埋在海燕胸口。
“又瘦了,白哉。”
“有么?”
“多吃一点吧。”
“怎么了。”
“太瘦了抱着不舒服啊。”
白哉有种把海燕踹出被窝的冲动——仅仅是想。然每次激情过后他总是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志波海燕你这个混蛋。他想着,然后睡过去。醒来的时候,看到空鹤带着弟弟正坐在旁边看着他。院子里传来劈柴的声音。天已经大亮。
“你醒啦~”空鹤托着脸好奇地瞪着白哉,瞪到他有些发毛。
“怎……怎么了……”
海燕已经被小弟弟叫进屋子来了。
白哉有些迷迷糊糊地拥着被子坐起来抓过衣服披上。空鹤和岩鹫被撵出去。临走的一句话让白哉和海燕两人的心脏差点停跳。
“原来白哉哥哥你有裸睡得习惯阿。”
白哉生下来就在尸魂界。因此他不知道现实世界里人与人的情感和关系是怎样。与他最近的,除了亲人之外的,大概就数海燕、浦原和夜一了。
海燕是尸魂界的异类。拥有着昔日的名望,却已经被抹去了贵族的地位;拥有着志波家代代相传的纹身,却住在流魂街的郊区;拥有着矛盾到极点的身世,却能毫不在意地在等级森严的场合用贵族的语言用流魂街的腔调跟自家的队长打哈哈。
“压力都不小,你也好,我也好。”
某天,海燕和白哉对酌的时候,海燕看着噼啪作响的炉膛笑着说。
“不同的只是,你用‘承担’去承担它,而我选择的是‘习惯’。” 白哉笑了笑,没说话,只默默地数着手里的白玉发卡。
海燕知道,白哉不是不会笑,而是不喜欢把自己的心情表露在脸上给全世界的人知道。开心了会仰起头看看天上的云,平淡的时候会闭上眼睛体会青草的清香,幸福的时候会站在樱花树下眯起眼睛注视着被阳光照射得半透明的花瓣,伤心地时候会低下头默默地凝视着前方空无德某一点,生气的时候会皱皱眉头然后扭头而去或者就那么凝着眉头闭上眼。
也只有海燕知道,白哉的眼睛,其实比谁都更能做心灵的窗口——一个只有海燕看得到的窗口。他的感情,细腻得不亚于任何一个海燕所熟知的人。
难得的笑容与泪水,对海燕来说,比钻石还要珍贵。
对白哉来说,更是不会给除了海燕的第二个人看见。
海燕的沉默,也只对白哉而言。
夜一说,你们两个,简直就像光和影子。无论是白是黑都那么纯粹,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
浦原说你们两个,失去了任何一个,另一个的世界都回崩塌。
海燕笑笑抄起手,白哉抬起头看着天深得不能再深的地方。
然后,海燕抱着满身是血呼吸紊乱的白哉冲进四番队看着卯之花副队长带着6个急救班班长彻夜不免地抢救着白哉看着白哉躺在冰冷的病房里虚弱到几乎和纸一样苍白的脸。
白哉睁开眼看看旁边的男人又闭上眼,叹了口气虚弱地说我还以为看不到你这个刺猬头了。
手颤抖着握住海燕的衣襟,无力,却不肯松开。
海燕一下子把白哉紧紧地抱起来搂住不放手说着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你这个让人担心的大少爷。
如果我真的消失了,你会怎么样?
白哉很少在两人相拥的时候说话。然而一天晚上,他突然制止了海燕的动作,抬起手来抚上他的脸,直直地看着海燕问。
那我一定要消失在你前面,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你。
火焰,映在水青色的瞳仁里,一晃一晃。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哽在喉咙。海燕笑笑,吻掉了晶莹的泪珠。白哉从未有过地主动地回应着,呻吟着,迷乱着,任凭这个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予取予求。
任凭恐惧和疯狂吞噬了海燕,任凭海燕吞噬了他。
白哉你该要娶妻了吧。
白哉说不出口的话海燕替他说了。明显地,海燕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猛然一僵,然后瑟缩着更紧地搂住他。
最先点破这个问题的是夜一。当年的小丫头已经彻底成了一个叛逆的女子。突兀地邀请了白哉和海燕一起去四枫院家共进晚餐然后扔下一句“你们都要各自娶妻,无可逃避。”之后,就神秘地失踪了。
好多年过去了。夜一的话如同一句不得不实现的诅咒一般烙印在两个人心理。
无可逃避也不能逃避。
身心俱疲。
以后……还能这样相拥而眠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海燕明白就算志波家没人指望他传宗接代但是朽木白哉是独生子,连个可以招赘传家的姐妹都没有。这是白哉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没有吵闹,两人都不是小孩子了。并且,在夜一点破之前,两人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心照不宣而已。
心烦意乱。
白哉随着海燕走在流混街的集市上,漫无目的地扫着周遭的摊贩。死神里有许多是流混街出身的,因此死霸装并不怎么扎眼。何况现在两人将灵压压低到不能再低了。白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嬉笑怒骂着的孩子们。
突然有种苦涩的无奈。他知道自己担的担子有多重。
更知道海燕要担起担着这样的担子的自己有多累。
所以,只能闭上眼睛,麻痹着自己的心来伤害自己。——这也许是降低给对方带来伤害的最好的办法了。
“海燕,我……”
海燕站住,等着他说下去。
“我决定……”
海燕回过头。
“我决定……结婚了。”
嘈杂声,风声,脚步声,白色纱羽随着风裂裂的抖动声……
还有,心的悲鸣声。
“嗯,我知道了。”
沉默了一下,转身离开,独自。
黄昏,山顶和朽木家的阁楼上,西方。
两颗心,听到光和影破碎一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