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夏∮雪

70、六十五、嗜血鬼小三

　　白夕心底难受得发毛。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跟着青洛衣走出那栋旧宅以后，仿佛心里被挖空了一块，又痒又恶，无限地扩散着空虚无力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屋里那个银发男子所带来的，是恐惧抑或是不祥的预兆？她不愿去想。

　　走回屋内，青洛衣绅士地太过做作，正要温语道别，白夕却忍不住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略感冰凉的唇。
　　“白……”脱口的话被温润的唇堵住，青洛衣对白夕光天化日下的侵犯震撼得难以言语。
　　松开僵直着的青洛衣，白夕望着他眼底淡淡的哀伤，总觉得这将是她永远也填不满的空缺。
　　“去娶公主吧，”白夕笑着，挥手告别，转身，动作潇洒自然，“你的目的只要是拿下淮国对不对？既然如此……又何必编出那么冗长无聊的传说故事呢？”

　　脚步迈开三步才，肩膀被身后的人抓住。指尖的微颤，传递着青洛衣无法名状的复杂情绪。

　　“是真的，白夕，逃避也没用。”

　　“我不信。”白夕拨开他的手，推开门，看见浑身狼藉的嗜血鬼小三对自己露出血淋淋的笑容。

　　“他们人呢？”白夕走进屋内，问的自然是赤正烈和黑羽。

　　“打架去了，这里场地不够发挥。”小三细细舔着嘴里新长的牙齿，身体难耐地扭动几下，朝着白夕又笑了笑，“你是第一个从我口下逃生的人，我一定要吃掉你，不然，脸丢大了。”

　　白夕想也没想，一脚踹过去，“等你有那个本事再说吧！”她正心情烦躁，恨不得将青洛衣打包装箱捆起来，看看他的三日预言到底是无聊的恐吓博同情，还是真真正正的邪魅传说。什么两个人的灵魂共存一体，什么苏醒，什么真正的赤正烈，那个银发红瞳的美人，再美又如何，只要敢出来，我就弄死你！想着，白夕对着小三恶狠狠地凝望半晌，最终一拳打到他身后的墙面上。

　　“怎么，你不打我了？”小三自讨没趣，本来身后的绳子已经松动了，趁着那么好的机会，应该张口咬上白夕，却因为她浮躁的心绪并着莫名其妙的举动所暂时忘却。

　　“你放心，我什么都会虐待，就是不欺负鬼……”白夕顿了一下，郁郁地踢翻桌子，坐上了窗口，“小姐我做事还有很有原则的，回头解决完了你那个变态的姐姐，我就放你走。”

　　小三硕大的身子背后，张出肉掌的爪牙莫名缩了回去。“你真是个怪人。”他喃喃自语。

　　白夕没好气白了他眼：“我这辈子，最失败的事情就是被鬼咬了一口，还是你这个大笨鬼！你有没有脑袋啊，吃人很快活么，人肉都是生的，一点都不好吃！”

　　小三琉璃般漂亮的眼珠子里闪露一抹哀伤，苦笑：“其实我不是非要吃人的……”只是，长久以来被姐姐训练成了这样……他必须食用血来补充鬼婴天生缺乏的精气，皇宫内又没有多余的猪牛狗羊，且，一只小小的金丝雀都比上百条人命来得值钱。这样的情形下，他只能吃人。

　　“停，不要说了。”白夕摆摆手，每个鬼都有他们曾经心酸的故事，然，她现在无暇跟底下这个心智没开化的家伙闲聊。她起身，翻出半个身子望向窗外，外面浩浩荡荡来了一行长队，看架势，应该是公主点头成婚了。

　　小三追望着白夕急匆匆摔门奔出的背影，心想着方才为什么不顺势一把将她推下窗口。这里是客栈三楼，摔下去的话，不死也重伤。他也好趁乱逃跑。只是，白夕不经意一句“我什么都会虐待，就是不欺负鬼”让他竟然迟疑了那么那么久。

　　鬼与人之间，真的有那么美好的不公平待遇么？
　　呵，也许只有白大鬼司热衷这样的价值观念。

　　◎◎◎

　　鞭炮彻天的响。
　　欧阳无痕一身鲜红的锦衣，高贵得让人不敢抬眼看。
　　她身后带着差不多百余人，几十箱珠宝堆进青洛衣的豪华客栈，华光溢彩，照亮了整间屋子。

　　这样难怪白夕走出来的时候，眼睛被刺得睁不开。

　　这样宏伟的嫁妆，白夕耸眉，瞥了眼青洛衣。青洛衣道：“因为有些急事，仓促了些，公主和我大概会在两日后成婚。”

　　淮国的这位大公主保持着她引以为傲的雍容气度，纤纤细指笔直地指向白夕，“我要这个女人，结婚那天给我捧花。”
　　青洛衣笑得如水温柔，虚伪得教白夕佩服得五体投地，“好，没问题。”
　　公主想想，继道：“不行，今天就让她跟我回府。”
　　白夕走到青洛衣身边，若无其事抬头望着他俊逸的侧脸，“去不去？”

　　“希望公主不要为难她。”沉吟片刻，青洛衣答道。

　　公主笑得那个叫欢畅：“放心，我绝对会好好款待白姑娘的。”

　　“款待”倒是一点不假，白夕跟着几十个人还没踏进公主府，就被身后的男人打昏，抬进了皇宫深处的黑牢。
　　据说黑牢里从来不曾死过人，因为人到了这里，连死都是种幸福。

　　“不过二日而已。”白夕不以为意，任由身边的人将她套上铁枷，丢进了被下水道漏水所潮湿的黑色铁门。

　　送她来的人渐次离去。烛火啪嗒一声，霎时熄灭。

　　这里之所以让所有的犯人都胆战心惊，正是因为这暗无天日的黑。如若问人都怕些什么，可能是敌家，可能是饥饿，可能是贫穷，但是有样东西却是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最为恐惧的——失去光明。

　　可惜美丽高贵的公主打错了算盘。白夕最不怕的，就是这昏天暗地的黑。她心里的光，能够将一切灰暗的东西驱逐，又怎会怕这微不足道的黑暗空间？

　　“白夕，你打算怎么做？”一直紧跟在后的黑羽突然问道。

　　“你去保护青洛衣。”三天，不管真假，她要杜绝一切可能伤害他的东西。

　　“不去。”

　　“去！”白夕提高了嗓音，不容置疑的口吻。

　　“你喜欢他！白夕，你竟然喜欢一个不存在于现实空间里的人！”

　　“你不去，我就把你送回冥界，再也不许你再干预我的事。”白夕不留情份地说着。良久，听到黑羽沉闷渐远的脚步声，她不由自主地苦笑起来。她喜欢青洛衣么？确切一点，她只是喜欢着这种能够光明正大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正是因为青洛衣不存在于现实，她才敢去喜欢。因为白家人喜欢的人，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黑羽，正因为要保护你，所以不能喜欢你。这种感情，不知道是什么，人赖以生存的三种情感，爱情友情亲情，然，她无从定位划分自己对于这个小宠物的感觉。

　　◎◎◎

　　次日一早，黑牢仍旧昏暗。
　　铁门沙哑开闸，只听得青洛衣忐忑不定地低声喊道：“白夕？”

　　白夕正和周公会晤面谈，被那么轻柔的一唤，懒洋洋地抬起脑袋，揉揉了惺忪睡眼，恶质地丢了句：“白夕死了，被黑暗吞嗤，给吓死了。”

　　青洛衣摸索着冷湿的小道，不敢点亮火折子，因为这里随时都可能有被黑暗吓疯的囚犯迎着光线扑上来。找到了差不多的方位，他才复问道：“死人白夕，你怕不怕黑？”

　　“怕，怕得要死。”白夕乐呵呵地，身上牵动着陈旧的铁链，沉重而污秽。“你怎么来了？公主改主意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花钱买路进来的。至于公主那边，”青洛衣寻着白夕的声音靠近，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他仍能想象白夕此刻眼底捉狭的笑意，“你放心，我还未有被抛弃过的经历。”

　　白夕笑声清脆，心里想着：我不会让你新婚愉快的。

　　青洛衣总算摸到了她的具体方位，手伸过牢门的缝隙，轻轻够到了她的肩口。“白夕，如果怕就直说，我不会笑你的。你睡吧，我给你守着，不会有脏东西来欺负你的。”

　　白夕抓着他的手，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喜欢，所以能够明目张胆地享受这种温柔。好吧，她也难得娇柔做作一次，拖着铁链，白夕移近那扇铁门，枕着青洛衣伸过来的手，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因为被青洛衣的温柔所蛊惑，她竟然忘记追问黑羽的下落。

　　而在同时，黑羽正遍地寻不着小三的下落。不知道怎么搞的，才和赤正烈打得尽兴，屋内就传出了小胖和麻雀的哭喊。待到两人冲进去时，只能看着麻雀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一边哭得歇斯底里的小胖。

　　公主大婚，白夕释放之日。然，出了件骇人听闻的大事，淮国年迈的国主一夜之间被咬成了残骸，白骨森森地躺在寝宫软榻上。想也不想，便是小三干的。

　　青洛衣皱眉一整日。而白夕安葬完了麻雀，却见到暖炎默默地递上一束野菊。
　　“这两个女孩子，天真的不象话。”少言寡语的暖炎说着，俯身在麻雀的坟头鞠躬。
　　白夕凄凉一笑：“和我比起来，哪个女孩都会显得天真。”
　　小胖呜呜哭着，抱着白夕的胳膊猛擦眼泪。
　　赤狐不言语，目光追寻着他的二殿下。

　　黑羽没敢走近，怕给白夕的眼神杀死。这次是他失职，玩过头了，竟然让鬼在自己眼皮底下咬死了人。

　　皇帝老头这一死，公主自是不肯成亲了。但是如果不现在成婚，怕是王位要落入欧阳天宇的手中。被白夕感染，青洛衣此刻也有些鄙夷着自己的忧虑。

　　未料，赤狐却率先对着白夕开口：“白夕，你帮二殿下吧！”

　　几乎没有迟疑地，白夕勾起笑：“好，帮他在今天顺利成亲！”

　　黑羽冷不防望了过来。多年来的熟悉，他看清了白夕眼底写明的那句：这种时候还要帮他成亲，白日做梦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