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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四十三、占卜师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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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占卜师的命运
“白少在世时,没有时间尽心尽力培养他的孙女,害得白夕空有一身的本事却没有启发心智。白少过世后,你不顾他的反抗洗去了白夕在冥界的记忆,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庭和正常的生活环境,结果呢?”
帝缪低头轻嗅一口咖啡:“太苦。”说完,又伸手接过一块草莓饼干,放进咖啡里搅拌几下,这才满意地露出笑容。
冥王不好发作,只能清了清嗓子,咳嗽几声:“帝缪,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毕竟,你把白夕弄成这样以后不告而别——”
帝缪打断道,清冷的嗓音将整个正殿衬得益发阴寒:“你是说,我把我的烂摊子丢给了你?”
“难道不是么?”冥王不可置否。
帝缪微笑:“我接手白夕的时候,她还是个心智未开的妖精,自从我给她造了一个完整的生长环境以后,她则成了一个人格健全、有自己思想和主张的妖精——你是想说这句吧?”
“可是,”他继道,手指沿着温热的咖啡杯边沿细细摩擦着,“我刚听说,是她帮你除去了上官老头,三两拨千斤地解决了一场意料中应当轰轰烈烈的内战。卡洛,你越来越不诚实了,对待哥哥怎么可以那么避重就轻地指责过失?”
冥王一脸挫败的表情,“好吧,就算白夕功过相抵,可是她——”
帝缪再次打断:“我知道你想要表达的意思,白夕做不成你所需要的傀儡鬼司,让你大失所望——所以,也就,那么,还是把她交给我解决吧!”他起身,一边的银衣男子跟上。
帝缪大步走到冥王卡洛,他的亲弟弟跟前,血红双瞳有着掩不住的失望与落寞。
“卡洛,白夕如果不肯嫁给上官非就算了。放掉她的小宠物,跟她说,让她去完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次我有信心,一定能把她训得比猫儿还乖。”
“真的?”
帝缪绽出魅惑人心的笑靥,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满头银发,“只不过,彼此都要付出点代价罢了。我说,这个冥界也太冷清萧索了些。”
帝缪走出正殿,对着冥界灰暗的苍穹再次抬头仰视:“卡洛,永别。”
◎◎◎
纷飞的星辰翻转飞舞,荧荧作闪的点点白光将正间木屋照得通彻明亮。
星子带着迫人的压力化作一束束流星,朝我飞速驶来。我朝后却步,倒进了黑羽的怀里。
木门被猛烈地踢碎,黑羽抱着我跃出木屋,外面大树郁郁葱葱,我在斑驳的树荫下张开眼。
黑羽的脸被树荫挡得影影绰绰,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掩不住的担忧和不安。
“白夕,你去哪里?”
我摇摇摆摆地推开了他,想要划出幻镜,却意外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青藤玉树呢?”
黑羽指着木屋,我跟着回过头,意外地看到一片令我们瞠目结舌的空地!
木屋不见了?!
我虚软地瘫坐在地。
木屋不见了,记忆不见了,真相也不见了。
纷扰的过去彻底消失,我再也找不到这样能够客观窥探自己过去的途径。
爷爷,这些是不是你安排的?
黑羽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振作精神,从地上爬了起来:“灭了上官行云。”
黑羽蹙眉:“可是冥王明明……”
我回头,望着身后这浓密的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后山,想起爷爷曾经笑容可掬地带着我爬山,爸爸妈妈(虽然应该不是亲生的了……)对我百般的呵护和一丝不苟的教育方式,想到展舒,想到玫兰……觉得自己并不是这世上最不幸的人,比起帝缪最后望天时悲绝的眼神,我至少还能做些什么。
◎◎◎
黑羽的法力被冥王没收,青藤玉树不知所踪,我们只能徒步走回J街的酒吧。
以逸代劳,等着沙加出现。
不知为何,虽然沙加总是出入神秘,行动又常常匪夷所思,但是我就是认为,他不是敌人。
酒吧里妖娆的女子围着一根冰凉的钢管,扭摆着腰肢跳着诱人的热舞。
黑羽将紫红色的发扎成束,冷漠的眼里映着我举杯邀酒的调侃模样。
周边很多不识相的人围过来,借机搭讪。
运气的好被我骂走,运气不好的直接被黑羽打包丢出酒吧。
“你确定沙加会出现?”他问,手里玩转着晶莹的高脚酒杯,里面桃红色的液体跟着惯性转出一个小小的漩涡。他不喝酒,一杯酒被他手里从冷转到热,就是一滴未溅出。以前我是十分痛恨这种卖弄风情又不肯让他人染指分毫的自私行为,不过现在我改观了,发现众人投来的羡煞目光(虽然不是看我的)正滋润着我忽略许久的虚荣心。
发挥自己千杯不醉的潜能,一箱一箱地叫来啤酒,直到脚底下堆满了空空的玻璃瓶,我打了个满足的酒嗝,这才懒洋洋地回道:“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出现,不过我希望他出现。”
黑羽将酒杯往桌上一搁,淡淡道:“白夕,知道展舒和玫兰死后,你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指腹紧紧摩擦着玻璃瓶润滑的表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我将脸贴上冰凉的手背,不以为意地道:“那又如何?”
黑羽朝我伸出手,“想哭就哭,没有人要求你坚强。”
我很想握紧他温热的手,很想很想,可是我怕眼泪宣泄而出后的软弱会彻底打垮我的决心。
远处门口传来一记口哨。
沙加甩着怪盗基德的黑色高顶礼帽,朝我们喊道:“白夕,黑羽,不好意思要打扰你们幽会了!”
◎◎◎
沙加问吧台的人要了个钥匙牌,大大咧咧地指挥着我们往二楼走去。
他仍旧死性不改,拍着我的肩膀笑道:“白夕,刚才去问人家要钥匙的时候,人家看看你和黑羽两个,嘿嘿嘿嘿……”我白他一眼:“干嘛?”沙加捂嘴窃笑:“都说我品味越来越特别了,不但喜欢开房开三个,还喜欢姿色落差剧烈的两个——”
话音未完,嘭一声巨响。
黑羽抚过衣袖上的褶皱,冷冷扫了眼被丢落底楼的沙加。
我火上浇油,趴着扶梯的护栏,对着跌得灰头土脸的沙加扮了鬼脸:“祸从口出啊祸从口出,我说,记得以后少开色情玩笑。”
对着钥匙牌上的数字,我们找到房间。
门开,沙加迫不及待地要先进去,被黑羽一脚踢到走廊。
他不住痛呼:“喂,黑鬼司,老子开房不是给你们两个幽会的!”
话毕,意料中的,黑羽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补上几脚。
我再次幸灾乐祸地重复道:“早说了,祸从口出。”
沙加痛得龇牙咧嘴:“白夕,你个小没良心的!”
黑羽作势又要揍他,我连忙拉住他:“不行,还有用。”
沙加怒目:“还有用?!”
我则狐假虎威,乐呵呵地伸手把他扶起:“没事了,以后说话留神就好了。来,乖,我们进屋谈。”
一进屋,沙加便收敛了吊儿郎当:“白夕,冥王被上官行云要挟,娶了他的妹妹。”
“冥王乖乖就范?”
沙加露出难解的神色:“不知道冥王打的什么算盘。上官行云假他旨意给了冥后一杯毒酒,害死了冥后不算,还要将自己的亲生妹妹嫁给冥王。这些,冥王竟然都不动声色地默许了。”
黑羽说:“展舒真的……死了?”
沙加激赏地投他一眼,道:“我也从来不信报纸这种东西。当时我不在场,白夕又中途退场。事后非也不肯提及只字片语,冥王则更不可能将自己被胁迫的事公之于众。”
“你们?!”我似乎摸索到了沙加话里的潜台词,再看看黑羽已然明了的姿态,不禁怒火中烧,“为什么不早些跟我说?!”
沙加没好气地瞥了我眼:“瞧你垂头丧气的模样,不彻底打击一下怎么能振作?”
黑羽说:“我只是猜测,白夕,你的状态太低落了,而且有些性格分裂,似乎和三年前的精神状态在撞车。”
沙加问:“真的?”
黑羽点头,道:“她刚刚杀了一个活人。更糟糕的是,她看到了当初冥王和帝缪殿下合伙封印她记忆的事。”
我补充道:“最糟糕的是,青藤玉树凭空消失了,黑鬼司的黑剑也被我遗落在了冥王宫殿的屋檐上。”
◎◎◎
讨论结束以后,门外响起敲门声。
沙加跑去开门,走进来一个谁都料想不到的人:上官非。
“知道什么是占卜师的命运么?”上官非走到我跟前,根本不理会身边的黑羽和沙加,“你会终身孤独,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青藤玉树的消失已经是个警告了。白夕,如果你想要逃离这些,我保证这里甚至整个冥界,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拦你!”
我想都没想,直接踹向他的小腹。
一脚凶狠地踹过去,沙加紧跟一声惊呼,赶忙抱紧了被我踢翻的人。
我恨恨道:“有没搞错?耍了我一次还不够?沙誓天,我还不至于把死人和活人弄错!”
捂着腹部露出痛楚神色的非转眼间变成了绝美绮丽的沙誓天,沙加将弟弟紧紧揽进怀,冲着我无奈地一笑:“我不过就是想试试看,你的鼻子还灵不灵……”
沙誓天则咬牙切齿道:“我说的话可没错!只要你继续插手冥界的事,迟早,那个白夕还是会苏醒过来,迟早,你会走上孤老一生的命运之途,就像你的爷爷一样!”
这个恶毒的家伙!我继续想也不想,扑过去继续暴打。
◎◎◎
曾经封存的记忆是否牢固,我不知道。也许渐渐的,潜意识里的嗜杀因子会彻底爆发。
帝缪口里的“一个人格健全、有自己思想和主张的妖精”也许是我曾经的写照,然,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有黑羽,有师父展舒,有我最好的朋友玫兰,以及曾经在我的帮助下得到幸福的那些人的支持——我不可以退缩!
沙誓天蓦地逃离我的花拳秀腿,扑倒黑羽,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下一口。
趁着他们打作一团,沙加不动声色地走到我的身侧:“白夕,如果要平复冥界现在的动乱以及那几百万闹革命的死神,光靠武力是不够的。展舒的意见是对的。”
我轻声问:“师父怎么说?”
沙加回道:“你有制造交界的经验么?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平复动乱的人要有足够的威信,老冥王已经不知所踪了,我们只能去把帝缪殿下从过去请回来。”
“展舒真的没死?”
“希望吧!我只能说,如果冥界被上官行云控制的话,你连展舒的魂魄都见不上一眼。”
我看着黑羽,他们打得热火朝天,沙誓天锋利的牙齿在日光充沛的室内折射出阴冷的白光。
“我可以信你么?”
“我想,我们的初衷都是一样的。”
“我连自己是什么都搞不清楚,怎么会和你有一样的初衷?”
“只想安安心心地做一个好的鬼司,难道白夕你不是那么想的么?”
我想起那几十名死于我手下的冤魂怨灵,想起灾难解脱后无数人欣慰的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
黑羽,希望你原谅我第二次的不告而别。
我必须独自去面对这些。
青藤玉树,我想,应该在一个地方。
洒落爷爷骨灰的那棵大树,但愿没有长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