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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阳光自上方的窗户里投到地上的光斑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慢移动,仓库外很是嘈杂,可以听出来往的人很多,吆喝声和叫喊声,是正宗的上海话,依稀能辨出些许词语。
      汽笛声隐隐约约,应该是火车站附近,闸北区向来是工厂和货仓的聚集地,想来那人带他来到这里,也是不想引人注意。
      吴邪尝试着左右挣了挣,手腕处被麻绳捆住的时间一长,稍稍一动便是火辣辣的痛。他四下看了看,地上是散乱的各式铁器。
      许是运气,吴邪从那堆铁架子中看到了那稍微突起的还带着红褐色锈迹的半截铁条,他心下一喜,努力挪动着脚,身体连着椅子一起向那边移动,椅子并不是很结实,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吱的声音。
      将椅背对准铁条最尖锐的地方,吴邪向后仰着,以后两根櫈腿做支撑,手腕凭记忆一点点向下靠近它,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全身的平衡。
      手掌边缘触到铁条的边缘,再近一些,便能感受到绳索被碰触,一点点磨着小指粗的麻绳。铁条锈了很久,磨了半天也不过蹭破了一层,脚尖因保持平衡而开始麻木,吴邪狠了狠心,加大了力度和角度,由于无法看到后方的具体位置,手腕处被狠狠划过,立时便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吴邪痛的一缩手,想了想,又重新将手腕凑过去。
      弄了好一阵子,手心处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黏黏腻腻的一片。最终,手腕上捆住的绳子断了,吴邪呼了口气,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在地上,手臂软软的垂在两边,只能隐约感受些麻木的刺痛。
      吴邪干脆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墙上唯一的窗户。
      窗户距离地面大约三米多高,由于太过老旧,只挂着两根栏杆。他又回过头看那堆废铁,勉强爬了起来,走过去翻翻捡捡,竟从中找出了些残缺的机械边角料。
      他将椅子拖到墙根,费力的将那些看起来稳当的铁质边角料搬到下面,垫在椅子上,一层又一层。
      椅子架上去,因为不太平稳而有些摇晃,吴邪摇了摇椅子,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踩着椅面站在上面,脚下的椅子吱吱发抖,他连忙扶着墙壁,抬手够着上面打开的窗户,手掌堪堪能够抓住锈掉的铁栏杆。
      吴邪比划了几下,悲惨的发现那点空隙不足够他一个成年人钻出去,他不甘心的用力摇了摇栏杆,虽然上面铁锈斑驳,但依旧牢固。
      摇动的力气过大,脚下一歪,吴邪整个人跟着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背部一阵闷痛,吴邪缩在地上喘了一会儿,重新爬了起来,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栏杆,想了一会儿,转身走到那堆废铁里,有一阵翻找。
      寻到了一根相对干净结实的铁棍,他将衬衣裹在棍子上,插在腰间,将椅子回原处,再一次爬了上去。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攀爬的速度快了些,吴邪再一次握住窗栏,空出一只手向后抽出了那根短棍,别在两条窗栏之间,双手握住两端的棍头,用力顺时针向下压,随着力量的逐渐递增,两条栏杆慢慢向内合拢,吴邪眼睛亮了亮,继续增加力气。
      终于,窗口处出现了一道足以让他通过的空隙,他将衣服从棍子上扒下来,咬在嘴里,扬手把铁棍扔了出去。一手握住几乎扭在一起的窗栏,另一手扒着窗框,左脚抵在墙上,深深吸了一空气,着力的右脚最后蹬了椅子一下,手臂同时用力,将大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口。
      屋外是一丛长势颇好的野草地,下面的土地应该也不会十分坚硬,吴邪狠了狠心,扒着窗外的砖墙将全部身体撑出来,以十分难看的姿势摔在地上,土地再一次撞击在背部,这一下痛得他几乎晕过去,双眼一阵阵发黑。
      吴邪躺了好一会儿,全身像是散了架,连动动手指头都是痛的。他闭上眼睛,四周终于不再是封闭的砖墙,耳边的嘈杂声也愈发清晰。
      他笑了笑,觉得有些得意。

      日头已经过了正午,阳光也没有那么晒人。吴邪揉了揉肩膀,将揉成一团的衣服抖了开,稍稍展了展,穿在身上。
      虽说那件衣服上满是铁锈的痕迹,但也总好过光着上身到处跑的好。

      绕过了仓库,吴邪走到大门的方向,抬脚泄愤的踹了两下。刚刚心思未在别的上面,现在一放松,才留意到手臂内侧被划烂的伤口还在流血,吴邪抬手舔了舔绽开的皮肉,是浓烈的铁锈味道。
      火车站人潮涌动,因为逐渐接近的战火,逃亡的人也越来越多。吴邪好不容易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开了门刚想上去,司机转过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里满是嫌恶的神色。
      “抱歉,先生,有人已经预定了。”
      吴邪茫然的看了他一会儿,讪讪的收回手,道了声打扰。
      那辆车开出去没多远,被另一个穿着干净体面的男人拦了下来,汽车载着那个男人一溜烟没了影。吴邪站在原地,不知是要骂还是要苦笑。
      天色还是亮的,吴邪凭着记忆尝试着往回走,可他对于上海实在太过陌生,绕来绕去也没绕过火车站广场。
      杂乱的声响里,似乎多了些其他的声音,嗡嗡作响。
      吴邪四周看了看,并没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可那种声音愈发清晰,他猛地抬起头,天空还算是晴朗,视线所能看到的远方,隐约有些黑色的东西正向这里移动。
      那是……
      吴邪眯着眼睛,试图看的更清楚一些。
      耳边的轰鸣声夹带着机械的震动,随着隐约的爆炸声,不远处瞬时火光冲天依稀能看到腾起的黑色浓烟。
      空袭!

      四周全乱了套,人们都慌了神,四下乱跑,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
      吴邪被突然涌出的人群挤得也不得不跟着他们乱跑,爆破的声音逐渐近了,螺旋桨破空带来的风力和噪声几乎就在头顶。
      附近低矮的房屋多得很,跑起来并不是那么顺畅,尖叫声和轰鸣声乱糟糟的一团,扬起的灰尘和烟雾让吴邪分辨不出方向。最近的一颗炸弹,就在离他两百米不到的位置落了下来,冲击力令他站不稳,随着被波及到的人们一齐倒在地上,飞溅的土块断裂的砖墙扑头盖脸埋了他一身。
      吴邪被砸的蒙了神,晃晃悠悠的想要站起来,脚腕立刻被一旁趴着的人抓住重新拉扯回地上。
      “啊,侬疯掉了啦,爬下爬下!!”
      爆炸声几乎覆盖了所有,成为这里唯一存在的东西,湮灭了恐慌的尖叫和悲戚的嚎哭,虽然四周都是灰尘,但吴邪还是能从偶尔的抬头探视中看到些别的东西。
      在这一片昏黄暗沉的颜色中,看到泼洒的深红色液体。

      吴邪觉得,自己得了离魂症,身体机械的跟着幸存的人们向着不知什么地方快步行走,耳朵里还是放在一轮番的轰鸣,灵魂不在身体里,不知道哪儿去了。
      逆着行走的人潮,从前方挤过来一个人,不时拽住身边的行人,声音沙哑的询问着什么。吴邪回了回神,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仔细听了听,那确实是自己的姓名。
      简单的音调。
      吴邪。

      那个人的穿着与周遭格格不入,只是敞开的衣领和凌乱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有些急躁。四周的光线是昏暗的黄,他的脸在视线里也不那么清晰,只有外衣里透出的淡粉色很是明亮。
      “……小花。”

      坐进解雨臣的车里,吴邪全身都是土,头发里汗水和泥土结成了块,脸上也脏兮兮的,甚是狼狈。
      解雨臣拿了方巾给他擦脸,吴邪觉得累,闭着嘴话也不说一句,半躺在座椅上,闭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睡去了。
      发现吴邪手臂上的伤口,解雨臣眼里极快的闪过些冷意,幸而车上有备着药品,为吴邪做了简易的包扎处理,也就没有再打扰他休息。

      汽车行驶回租界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汽车还为挺稳,后车门便被人从外面拽了开,吴邪一个激灵,坐直身体向外面看去,吴三爷冷着一张脸,将他从车里提溜出来。
      吴家宅子前,多了很多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士兵,领头的人看到吴邪,走上来礼貌的向吴三省鞠了躬,用生硬的中国话慢声慢语的说:“既然,吴小三爷回来了,就请他和我们先走一趟,例行检查,吴三爷不用担心。”
      说罢,对着吴邪做了请的动作。吴邪顺着他的手势,看到另一边停着的黑色军用车,上面插着红白旗帜。
      只停顿了一点时间,那人便极快的又说了一遍。
      “小三爷,请。”
      吴邪跟着那人走了两步,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三叔和站在旁边的解雨臣。不知是否过于疲惫的缘故,那两个人在路灯下,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就像是极为平常的事情,他不过是被请去宴席一般。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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